第十章(1 / 1)

卯時,錯過了早朝。

謝君凝伸臂道:“不行。”

顧見辭吻得她頭暈目眩。

辰時,謝君凝迷迷糊糊喝了大半碗糖梨水。

聽到小香氣急敗壞的拍門聲,卻被拉著掉進了錦衾裡,隻覺昏昏暗暗討厭得很,一惱將他壓在了身下。

顧見辭搖頭:“不行。”

謝君凝飛眼捂住他的輕笑聲,舔牙湊了上去。

黃昏,翻來覆去。

他柔聲喊她:“吃晚飯。”

謝君凝撕爛了半幅鮫紗帳,一喘息把他給綁了,啃得他一脖子小梅花,滿心較勁:“不吃,吃你——”

再一夜,轉眼日上三竿。

塌了的床帳已經夢一般恢複如初。謝君凝睜眼翻個身,隻見屏風外頭一屋子宮人聚在一起,頭碰著頭串珠子。

沒記錯的話,是顧見辭昨晚上扯壞的那麵珠簾。

摸了摸身邊已經涼了,他人倒是跑的快。

謝君凝心虛一會兒,若無其事的穿戴齊整,走出去偷摸混進去摸針跟珠子,幫忙乾活。

一眾人眉眼含笑,豎起大拇指。

“陛下一早乘鑾駕走的,娘娘真厲害。”

謝君凝手一抖,指肚被紮破了個血珠,臉色懊悔。

宮人們忙把東西收拾了起來,不敢叫她亂碰,請她出去用早餐。

*

聽聞昨日帝曠了早朝,是因為與新封的賢妃縱欲無度。今日又要工部出具圖紙,大興土木重建靜涵宮,都察院一眾禦史頓時拾起風骨,聯名上諫。

礙於“子承父妃”已成定局,且有周太後懿旨在上,親自主持封妃。

便隻抓著皇帝為一妃嬪修宮殿,大動土木勞民傷財為題,洋洋灑灑懇詞上萬言,不夾一個臟字,罵得越發花樣百出。

散了早朝,又是一遝厚厚奏折遞到禦案前,顧見辭隻看了一半就撂了。

蘇樾悄然將折子撿起來放回去,眼神微閃,輕咳道:“這群酸儒表麵一套背後一套,城裡一套城外一套。養小老婆的山莊,建得一個比一個奢靡,可也有臉說呢。”

“陛下不過就一個老婆,給花點錢怎麼了?那誰家娶新媳婦不蓋新房?陛下豈能容他們造次!”

顧見辭抬了抬手打住。

“罵朕是他們分內之事,沒人罵反倒說明朝廷一絲清正之氣不留,有人蒙蔽聖聽。”

蘇樾暗舒氣,一挑眉:“那重修靜涵宮的事?”

顧見辭沉臉。

“朕挨罵可以,工程不能停。”

想當初順文皇帝倦政不朝,便時常召賢妃伴駕,躲在靜涵宮閉門不出。如今新帝雖然已得償夙願,但恐怕心底仍對那所宮殿如鯁在喉,哪怕對著殘灰都慪的慌。

蘇樾一拱手,“如此臣即刻將聖意傳至戶部與工部。”

散了廷議時至午時。卓雅不用人說,自把聖駕擺到了挽月居,剛剛好掐著用飯的點。

謝君凝吃到一半,隻好離席見駕。

“起來。”顧見辭挽她落座,勾著她手腕上的白玉鐲,積壓半天的鬱氣一掃而空。

謝君凝按住他的手,叫人拿來碗筷。陪著吃了一刻鐘,見他停箸飲茶,便叫人撤了席麵。

二人移去內殿榻上,宮人們都隻候在外殿。

顧見辭圈住她腰腹,棱角分明下頜抵在她頸窩,嗅到她鬢發間一抹靜謐幽香,閉眼假寐。

謝君凝一臂支在小幾上,見他睫毛小扇子似乖覺垂著,指肚湊去一抵便跟著顫動。

顧見辭睜眼捉住她作惡的手,整個臉都埋進她頸窩,輕聲說:“彆鬨了,陪我歇一會兒。”

謝君凝拿了個枕頭推他躺下。

顧見辭扯了個毯子蓋住兩人,微蜷身將她半個人都壓在了身下,不多時便呼吸綿長。

謝君凝睡不著,摸出金創藥,鬼祟的剝開他繁複緊束的衣領,指肚蘸了層淺黃色藥膏,沿著脖領紅痕到後背一點點仔細擦過。

玉般堅實的肌肉,有點好摸。

掛了幾處殷紅的傷痕,像濺了朱砂的白宣紙,有種不好宣之於口的美感。

她纖軟指尖在一處最深的撓痕上逗留了片刻,心念間,鬼使神差的將臉貼了過去,補償般蹭了蹭。

顧見辭被她作弄得半晌睡不著,無奈將她按住不許動,咕噥:“真心疼我,就彆亂碰了。”

“你今早幾時走的?”謝君凝瞥見他眼下泛青。

顧見辭閉眼呢喃:“卯時。”

沒記錯的話,她就是卯時才折騰完最後一遭的。倒頭栽進枕頭裡就睡了,根本沒管他還被綁在一旁。

想想他一天兩夜沒合眼,掙開被綁的手還要穿戴得一絲不苟去上朝,聚精會神聽朝議,怪不得吃了飯累得話都不願意多說。

謝君凝難得有些內疚了。

輕手給他係好扣子,跟著閉上了眼。

原想著睡個把時辰便起,沒想到醒來已是天色擦黑,她下榻隻見外殿書案亮著鼎明的燈,人卻沒有在。

“前頭有急奏,陛下議完事就回來吃晚飯。”卓雅放下手裡秀棚,打了聲招呼。

謝君凝頷首,至案前整理散落的奏折。撿起掉在地上的一封,不妨上頭正是彈劾她的,便低眼讀了下去。

一時忘了時間,殿外卓雅人未到聲先至,喜道“陛下回來了”。

謝君凝忙合上手頭奏折,並著其它奏折打亂順序一起整理,迎上前去解他披風。

晚膳後,她刻意過去禦案研墨,睨向一旁顧見辭:“陛下昨天曠了早朝,想必朝中風言風語不少吧。”

顧見辭分了一半椅子給她坐,不欲多談:“前朝的事你不用多操心。”

被罵成篩子的是她,怎麼能不管。當個寵妃已夠惹人眼熱,等再被打成妖妃成為眾矢之的就晚了。

謝君凝見他態度強硬,旁敲側擊:“後宮空著的宮殿何其之多,再者挽月居住著也挺好,臣妾很滿意,也沒必要勞民傷財再建新宮殿。”

顧見辭突然擱筆,曜石般的眸子落在她臉上:“你看了奏折?”

謝君凝一僵,從他懷抱中抽身,木然請罪:“臣妾不是有意的,隻是剛好那封折子掉在了地上。”

顧見辭涼涼哂道:“何必裝模作樣,朕可沒瞧見你哪裡真心認錯。起來吧,免得又在心底暗著咒朕。”

謝君凝心頭一窒,悶說:“臣妾不敢。隻是重建靜涵宮一事還請陛下收回成命,若非要修,也請陛下賜給彆人,臣妾當不起如此厚愛。”

顧見辭驟然冷笑,“當不當得起厚愛朕說了算。”

謝君凝聽此壓著心火,一字一句道:“我說了奏折是剛好掉在地上,並非我故意去翻。”

顧見辭忽的擰起眉心,眼神幽暗:“你也要學那些大臣們標榜為國愛民來譴責朕是不是?可朕偏不受你們的轄製,指摘朕之前,不如先問問自己有沒有私心!”

謝君凝翠眉一寒:“我有什麼私心?”

顧見辭將她拽至桌案,奏折亂散,她的繯發也一同散開,金簪銀釵墜了一地,喘息著按他手臂。

“你有什麼私心還用我說嗎?”

他俯身逼得她隻能貼在自己身上,“若沒私心,為什麼不敢繼續住靜涵宮?朕都能摒棄前嫌,你為什麼不能?就因為你在那裡給先帝當過三年貴妃?他給你的什麼我不能給你?”

“你何必對他念念不忘耿耿於懷?”

“他讓你守活寡三年,守寡又三年。”

“夫妻之實他給不了你,夫妻之名他也給不了你。昨晚上你還說,世上隻有朕最得你心。”

他吻得她密不透風,步步拆衣解裙。

謝君凝被他大手處處點火,衣衫不整,掀翻了紫銅香爐,一巴掌打在了他臉上。

宮人們被驚動匆匆入殿,又嚇得倉皇叩頭。

冷靜下來,謝君凝扯上淩亂的衣襟,仍是咽不下氣,彆開臉一言不發。

顧見辭臉上指印分明,麵無表情道:“朕與賢妃一點閨房之樂罷了,管好嘴都下去。”

宮人們忙不迭退出殿外,緊關上門。

謝君凝回眸看他,“我的私心就是不想再成為前朝的活靶子。你若是當真介意我當過你父親的妃子,如今一拍兩散,也沒什麼可遺憾的。”

她說著,頭也不回往內殿走去。

顧見辭懊惱拾起奏折,半晌追她而來。床臥前層層疊疊的紗帷仿佛隔了另一個天地,謝君凝受不了被他注視,蒙上被子充做不見。

這方寸之間,處處都殘留著昨日旖旎溫情。才一個白日的瞬息,本就不牢固的梁柱又起了裂紋。

他隔著被子輕輕把手放在她後背,啞聲道:“往後你想看奏折隨便看,行嗎?”

謝君凝仍無應聲。

他再退一步:“禦書房也給你隨便進,誰也不許攔著。”

玉色緞被一下掀開,她露在外頭一雙葡萄似的眸子,“說話算話,去給我立個字據。”

顧見辭五味雜陳,折身提筆落了一封旨意。

謝君凝靠在他懷中仔細打量,方才觸碰到黃帛一角,他卻攥住了不肯給她,“靜涵宮朕務必要重建,你說的話朕記得。有朕在,絕不會讓任何人汙蔑你。”

連帶著被他一起攥住的還有她的指尖。

既然重建宮殿已成定局,也隻能見好便收。謝君凝兩眼一閉,扯過來聖旨塞進了枕頭下,“知道了。”

顧見辭推了推她,她便挪一半枕頭給他。

可他扯了扯被她裹緊的被子,她卻不肯給,咕噥:“你再拆一床被子,自己冷靜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