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1)

顧見辭蜻蜓點水啄了她唇角,謝君凝把握著時機,央道:“昨天的事,陛下能不能不要再追究了。”

他鬆指放過那一縷綢發,不溫不火道:“聖駕在護國寺遇刺,朝中風聞上疏。皆要朕封鎖羚都,嚴查嚴抓。”

“你答應過我不動謝家堡。”謝君凝含憂。

顧見辭覆在她身上支頤,一字一句說:“天子之儀固該威加四海,亦當春風化雨。朕念其無知者無畏,不欲大動乾戈。”

懸著的心鬆解下去。她識趣道:“多謝陛下。”

“還跑嗎?”顧見辭掐了把她臉頰。

謝君凝與他四目相對僵硬一刹那,主動圈住他脖領。悻悻道:“不會了,陛下待奴婢好,奴婢自該投桃報李。”

顧見辭聽她裝乖討好來氣,惡劣滑至她衣襟縫隙,撩開一線雪膩,微糲指尖輕點。

謝君凝忍慌瞥了眼他刀削斧鑿的輪廓,臉頰微燙,細聲道:“陛下要臨幸奴婢嗎?”

顧見辭意有所指:“你慌什麼?”

謝君凝不說話了。

顧見辭無聲心癢,大手遊曳至她腰窩一攥,蹭著她清幽發絲。低聲道:“朕比你想得保守。等明日封你做賢妃,病也好全了,朕再使勁糟蹋你。”

她從他懷中,飛出一眼惱潰。

更惹火了。

他不為所動,沒有溫度的咬字道:“不想給朕當妃子還敢跑。毀約跑了還想不割地賠款?你打量朕拿捏不住你的軟肋在哪嗎。”

被捏住腰窩骨頭揉捏,渾身過電般戰栗。

謝君凝悶咬下唇,緩了片刻道:“臣妾遵旨。”

“光遵旨不來跪一跪朕嗎?”

“顧見辭——”

“嗯?”

“不睡你滾。”

成功捅了馬蜂窩,帶著被小臂掐出來的徽章,他失笑把人往懷裡裹緊。

打趣:“禦書房的床軟得人心慌,反正朕不想再睡第二次,寧願被你折磨。”

*

次日,風停雨歇。

卓雅眉開眼笑,令人抬來了肩輿。“連夜趕製的吉服已經擺在含元殿裡了,恭喜賢妃娘娘。”

謝君凝寥寥頷首。

卓雅揚眉,捂著帕子同她講小話:“陛下令慎刑司放人,那個小香如今正在含元殿裡等著,往後還繼續跟在娘娘身邊伺候著。”

謝君凝一定心,總算打起了幾分精神。至含元殿,又一堆宮人擁過來道賀。

卓雅自掏腰包替她給了賞錢,推她進內殿換衣服。小香一頭栽了過來,嗚嗚著:“少主。”

“傷哪了?”謝君凝扶她站直。

小香抹了抹眼睛,眼眶通紅:“哪也沒傷著,我就是替少主不平。”

她說著睇向一旁衣架上掛著的吉服,苦大仇深咬牙根,“那個狼心狗肺的,還有臉叫少主給他當妃子。若不是因為他,謝家堡也不至於淪落到今天這般田地,少主更不會被困在宮中整整六年!”

“罷了。有些事誰也沒做錯,錯在天意。”謝君凝摒去雜念,指腹摩挲過吉服上的金線。

“替我更衣吧。”

小香咽了一肚子不忿,上前幫忙解開扣子,替她換上繁複贅珠的吉服,複梳發描妝。

卓雅撩開帷簾,催促:“周太後人要到了。”

謝君凝聞言便知這也是顧見辭的安排,如今的太後不過是新帝彰顯仁善的傀儡罷了。

他自己下旨子奪父妃恐惹朝廷非議,故借著周浣宜之手行事,兵不血刃。

卓雅與小香一左一右扶她出內殿,懿旨宣完,又頒下金冊金寶。

周太後嫣然一笑,接了遞過來的茶,卻拉著謝君凝的手不放:“哀家要跟兒媳婦說幾句體己話,旁人都出去。”

卓雅蹙眉遲疑。

謝君凝卻平靜點頭:“都下去吧。”

殿門被帶上。周太後端著茶上下左右瞧她,嘖嘖歎:“還得是帝妃的衣服襯人,六年過去了,你仍風采不減當年。”

謝君凝往一旁落座,“你不也是。六年前我一腳邁進宮中,聽說周皇後失了聖寵幽居不出。現在你成了周太後,仍然幽居。”

周太後輕嗤:“又拐彎罵我呢。好歹我也風光過,把持朝堂三年。你呢——”

“從太妃換成了賢妃。輩分減了地位卻水漲船高,來日可期。”謝君凝言語平靜。

周太後瞥了眼她冷白臉色,挑眉:“看來你是真死心留在這宮裡了,也好。免得這偌大宮中一潭死水,寂寞時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謝君凝不置一詞。

周浣宜顧自抿茶:“不過說起來,新帝待你確實有些說頭。我能苟活到現在,想也是他要名正言順給你個位份,算算也是托了你的福。”

“還聽說他將瑾兒給挪到王府圈禁了,這事在朝堂上掀起了不小的水花,就連一路陪他反進京的嫡係臣子們都頗有微詞。”

謝君凝一掀眼:“你想說什麼。”

周太後憐愛看過去:“自然是勸你往前看。想當年哀家身為皇後被先帝棄如敝履,都不曾心灰意冷放棄升職加薪,後來爭氣的熬死他當上了皇太後。既然無路可逃,那不如踩過去,踏上去,該抱頭鼠竄的就是彆人。”

說著伸出雙臂拋媚眼:“瞧我待你多真誠,所以要不要抱一下。”

謝君凝裝沒看到她遞來的手,隻道:“我沒想再逃。”

“是嗎?”周太後略揚眉,惋惜收回手:“沒想逃最好。跟你透個底,封你為賢妃的懿旨在你伴駕往護國寺之前,皇帝就已經逼我寫下來了。”

謝君凝兀的擰眉。

所以,他早就知道她去護國寺是另有圖謀,卻還故意陪著她兜了一圈。轉過頭一道早定下的封妃懿旨,不隻讓她心甘情願的收下了,還要她收的感恩戴德。

心口卻如被挖了一塊,血淋淋生疼。

周浣宜:“你看起來有點殺氣。”

謝君凝橫她:“沒有。”

周浣宜仍含笑:“傷心了不是?一般來說,人隻會對自己最親昵的人才會抱有完滿期待,渴望能夠身心毫無保留的信賴對方。得不到就會失望,失望了就要傷心。”

可畢竟她算計在先,才咬中了他的魚鉤。

謝君凝偏過頭,浮躁道:“我自己尚且做不到的事沒資格強加於人。何況他是皇帝,心如海底針縱橫捭闔,才是國民之幸。”

“想不到你竟如此通透,得。白擔心你了。”周浣宜放下茶,臨走意味深長看她一眼。

有些道理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人最難得的就是知行合一。

恭送周太後背影消失,宮人們紛紛入殿。

跟著抬進來的還有受封的賞賜,十個箱子擺滿了各地貢上來的珍奇古玩,又有金銀幾箱。卓雅命人打開一一給她過目,又叫人都抬到離著含元殿百米的挽月居去。

說起來挽月居並不算是正經宮殿,門庭狹小。唯一的好處就是離帝寢近,拐個彎就到。

幫著安置了一番,卓雅還要料理含元殿事,臨走前留了十幾個宮女都是從含元殿撥過來的,謝君凝卻隻讓小香在近身伺候。

午時太醫過來請了脈,隻道發熱已無大礙。湯藥吃到今晚便能停,又開了兩副補氣滋養的方子。

日近黃昏,外頭宮女滿臉春風報信聖駕來了。

小香一臉敵視的跟著謝君凝接駕,及上茶都滿眼不情不願。

顧見辭看在謝君凝的份上並沒多放心上,“這裡是小了點但住的離朕近,且先將就著。朕打算將靜涵宮重修,等完工你再搬過去便是。”

謝君凝端著茶仿佛沒聽到似的。

他斜掃:“怎麼瞧不出高興。”

謝君凝緩緩道:“陛下為臣妾重建宮殿,自然殊榮加身風光無限。但宮中空空蕩蕩又不是沒有能住人的宮殿,何必大動乾戈。”

“朕意已決,你隻管受著。”顧見辭不容拒絕。

謝君凝聞言隻得離座謝恩,他看著她,半晌親自拉她起身:“能不能彆總將朕拒之門外,朕想對你好阿凝。”

謝君凝撇開話頭不提,叫小香命人準備晚膳。

顧見辭抓著她的手,並坐去一旁軟榻,一手圈住她腰肢。謝君凝靠在他胸膛有些局促,隨手拿起小幾上的遊記翻。

他:“太醫看診如何說?”

“開了兩個新方子。”

顧見辭埋在她耳鬢間,替她翻過長久沒看完的個字扉頁,“朕怎麼聽說就剩今晚一副藥了。”

謝君凝毫不心虛,“治病的藥隻剩一副,又新開了兩個補養的方子。”

晚膳後,卓雅帶人送來了亟待批閱的奏折。謝君凝喝了小香捧過來的藥,先去沐浴換了寢衣。

她瞥見他擱下筆,浴房水聲隱約。

心不在焉的滅了幾盞蠟燭,走到一旁香爐添上香片。顧見辭擦乾了水珠,抬眼隻見朦朧燈影攏在她身上,仿佛罩著一顆光澤飽滿的珍珠。

他從背後將她抱起,寬敞到略顯空曠的牙床將二人軟陷。夜曇綻白玉,細蕊洇清露。

謝君凝蹙眉,抓叩了一下他肩膀,吐出一口破碎的呼吸。眼底起了水霧,人還有些不及反應,如坐雲端。

直至柔軟絹帕擷過血跡,飄墜枕邊。

顧見辭吻著她耳鬢,灼熱手掌撫在她後腰,一寸寸撫她戰栗的脊背。

桃花眼中跟著聚起祈望,卻難耐閉眼,虔聲低問:“留下我行嗎?”

他分明扣住了她的手腕,箍緊了她整個人。

卻仍害怕被遺棄,不自覺加重力度。

“我難受……”謝君凝咕噥著揮推。方才挪動便被他表裡不一的叼住唇珠,驟風暴雨般洗劫。

驚呼聲被堵的軟綿,春水漲滿春池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