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幾人醒來,也算是見到了日出之景。日光破雲而出,雲海之上,金光閃爍,雲海之色,隨日光而變,或淡藍如洗,或灰白如練。
“真是值了!好漂亮啊——”白鷺蹲在江渚流肩頭,“這個地方真好!”
“夏日也可來此避暑。”江渚流提議。
“不要,夏日自然要去水邊,來山裡乾嘛?魚都沒有,夏天雪也化了,什麼都沒有。”
聽見這話,江渚流也不懊惱,“那就聽你的,你想去哪兒就去哪裡。”
“哼哼。”白鷺心中雖然高興,但沒有直接表露出來。
而是轉頭問香奴:“香奴姐姐,我帶你去水邊玩,可好玩了,我抓魚給你吃,你肯定會開心的。”
香奴勾唇笑了笑,刹那間仿佛冰雪融化,整個人都有了一絲人氣。
“好啊,謝謝小鳥了。”
“不謝不謝,姐姐喜歡就好。”
……
一人一鳥聊得暢快至極,直接忽略了白發男子越發陰沉的臉色。
直到走出蒼山的範圍,到達小路上,又是那條與昨日彆無二致的車轍。
“今日可是除夕呐!怎麼還會有人在外?”江渚流好奇。
“那我們跟過去看看吧!”小鳥拍板決定,雖然她並沒有覺得這個日子外出有什麼問題。
都是為了照顧飼主的好奇心,她自己可是一隻超級好、很會關心人的小鳥哦!
“不去吃魚了嗎?”江渚流眉眼間都是笑意,逗著這個小饞鬼。
小鳥的臉上雖然做不出什麼表情,但是她的長喙直接夾住了江渚流的嘴巴,過了一會兒才鬆口。
“不準說!你這人真的很壞,不知道看完了快點跑回來嗎?還在這裡為難我,壞人!”
隨後,白鷺就不再待在江渚流身上,而是飛到了香奴的懷裡。
“嗚嗚,還是香奴姐姐懷裡香,真的好誘鳥哦!早想這麼乾了。”小鳥深吸幾口,乖乖地由香奴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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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隨著這車轍印來到了北城的集市中,在這裡,他們見到了鬆叔。
他正靠坐在小推車上,車裡滿滿當當都放滿了他自製的鬆木炭,色澤晶亮,紋路清晰,一塊又一塊碼得整齊。
“鬆叔?你怎麼會在這裡!”白鷺飛出去,率先問出口。
周圍的小商販聽見這鳥還會說話,也是嚇了一跳。
江渚流連忙擺手,“哈哈,大家都被嚇住了吧?其實這是一種戲法,這話其實是我說的。”
於是他又示範了幾遍。
眾人恍然大悟,“看看,唉,年紀這麼大了還要出來賣藝,討口飯吃,真是不容易。”
“這技巧還挺神奇,估計是不好學吧?”
江渚流尷尬地笑著:“哈、哈,那是自然,畢竟是靠著吃飯的本事。”
暗地裡,他狠狠瞪了白鷺一眼,真是不省心的家夥!多虧了自己的急智,總歸是把這事圓過去了。
解決了眾人的疑惑,幾人才來到鬆叔麵前。
看了看他麵前的東西,幾人驚呼:“鬆叔,你竟然在賣炭?”
一個老樹精天不亮就出來賣炭,不為吃不為穿,又是什麼緣故呢?
江渚流指了指車中的一堆炭,“這炭?”
鬆叔一臉無奈地拉著他們走到靠牆的位置站定,“這炭自然是鬆木炭,樹也是時不時要剪剪枝的,彆一臉大驚小怪的樣子。”
然後鬆叔先發製人,對著江渚流說著:“真是的,你帶著他們來搗什麼亂!今天完了我會回來的,唉呀,真是煩。”
“你們就待在這裡,也不要四處亂走,還有,管好我的小後輩,不要讓她被當成怪物抓了。”
江渚流老老實實應道:“知道了,這的確是我的錯,幸好危機也算是化解了。”
“不過,我們也沒想到這人會是您呀!實在是太驚訝了。”
“彆找借口,我可不管。”鬆叔努了努嘴。
“哦——我還以為鬆叔你謀害同類呢!”白鷺鬆口氣,也找到機會插了話,幸好這個老妖怪不壞。
“你這小鳥!”鬆叔做勢便要教訓這隻壞鳥。
就在這雞飛狗跳之時,突然,一個虛弱的帶著喘氣的聲音響起。
“鬆叔——”
“哦,來了來了。”鬆叔連忙擠開幾人,回到攤位,笑著問:“你看看這炭,跟之前的一不一樣?”
那是一個虛弱的書生,眼下掛著青黑的眼袋,像是好幾晚沒有睡好覺的樣子。
但這會兒他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一樣一樣的,去年我也是來買過你家的炭,你的炭好不好,我還不知道嗎?”
他從懷裡拿出一個袋子,裡麵的錢都很碎,是攢了很久的模樣。
“剩下的炭我就都要了!”
“還是給你的老母親?”鬆叔笑著給他整理著炭塊。
“是的,她還是老樣子,見不得風,冬天來了就離不開炭火。”
說到這裡,書生突然朝鬆叔做了個揖,眼眶微紅,“這兩年真是多虧鬆叔了,而且今天竟然讓您除夕也跑出來一趟,實在是過意不去。”
鬆叔安慰著他,“沒事沒事,總歸是攢到了錢嘛。”,本來是想拍拍他的肩,但看見自己臟兮兮的手,還是放下了。
“也是,這樣娘也能過個好年了。”書生笑起來,身上衣裳雖然破爛,卻遮不住一身的少年意氣。
鬆叔停下手裡的動作,拍了拍小推車上的炭,“已經弄好了。”
“多謝鬆叔,我這次來是先給錢,隻是害怕像上次那樣賣完了。”小書生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背卻是直挺挺的,如雪中傲立的青鬆。
“好好,我給你留著。那你快過來拿呀!”鬆叔笑眯眯地。
“嗯嗯。”說完,他就轉身跑了,估計喊人幫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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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叔仍舊笑眯眯地,惹得白鷺好奇地走上前問:
“鬆叔,你在笑啥啊?有什麼開心的事嗎?”
然後,小鳥一下飛起蹲在鬆叔的肩頭,歪著頭說:“我知道了,你的炭賣完了,有錢買吃的了,嘿嘿。”
之後便是一副求誇獎的驕傲模樣。
誰料鬆叔卻是搖搖頭,“我開心卻不是為這事,而是為這人間真情而感動。”
“真情?是因為剛剛那個人長得好看嗎?”白鷺回憶了一番,那個少年的確有股氣節在,記不住臉,但他的背總是很板正的,並未因生活窘困而卑躬屈膝。
所以她猶猶豫豫地說:“因為他很年輕?”
鬆叔聽見這話,瞧了瞧江渚流的模樣,下意識癟了癟嘴,最後還是沒忍住,一吐為快:
“你這鳥兒真是……我懶得說。”
“還有你!明明就是一個少年模樣,還非要續上胡子裝老成,也不知道在搞什麼?難不成最近人間流行這款?”鬆叔把江渚流劈頭蓋臉罵了一頓。
“小鳥那麼聰明,你竟然也教不好,現在跟個傻瓜似的。你難不成想讓她一直當隻鳥嗎?”鬆叔默默把那兩個不好的字放低了聲音,沒讓小鳥聽見。
“我……”江渚流無言以對。
他的確不想她一直隻是鳥,這樣她的壽數就太短了。而且她那樣聰慧、有靈性,教她修煉便是順勢而為。最後江渚流暗自下定了決心。
鬆叔瞧見他的確用心思索了,也就開始趕人。
“你們好不容易來次北城,去逛逛吧,記得彆讓小鳥瞎說話。”
江渚流望著鬆叔,似乎想讓他一起。
鬆叔卻直接擺了擺手,又指了指旁邊的炭,表示他要留下等人,最後便是江渚流帶著白鷺和香奴一起去集市裡閒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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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街頭,路上並不如往常那般熱鬨,反倒是有些冷清。
白鷺在江渚流懷裡四處看看,最後發出自己的感慨:“路上都沒什麼人呢!”
江渚流悄悄把手放進白鷺的翅膀根下,一本正經地解釋道:“今天是除夕,大家都是在家裡大掃除,或者是準備年夜飯呢!”
“你為什麼我們不用做呢?”白鷺好奇地問,她確實不知曉自己身邊之人有何不同。
“你想吃嗎?”江渚流一句話倒是一下子問在了點子上。
“想吃!”白鷺表示自己來者不拒。
“那我們就去逛逛,看看有哪些店還開著門。”江渚流與香奴彼此對視一眼,表示沒有異議。
白鷺也是在這時感覺到了逛街買東西的樂趣,隻需要交出小小的銅幣,便能換回大包大包的吃食,實在是太劃算了吧!
江渚流也不再把小鳥抱在懷裡,而是讓她自己跟在腳邊;香奴也不再把琵琶抱在懷裡,而是背在了身後。兩人雙手都是滿滿當當,裝滿了小鳥感興趣的東西。
“籲——”一架馬車襲來,下來一個著錦袍的公子哥。
“把你們店裡炭都給我包起來,放到齊家去。”
周圍百姓竊竊私語,“齊家?是那個齊家嗎?”
“噓!小聲點兒,彆被聽見了。”那個婦人四周望望,這才湊近了說,“就這做派,不然還能是哪個齊家?”
“呀!我見他都把好幾家店裡的炭給買光了。這是為何?”
“總歸是那些玩樂之事,你見過這齊家的小少爺做過什麼正事嗎?”
“也是,上次也是一下買光城裡的魚拿去放生了。真是錢多的沒處花!”婦人癟癟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