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朋友(1 / 1)

縣城比起京城雖小,但適齡的男女依舊不少,三三兩兩的女子或男子聚在一起,吟詩作賦,暢聊古今不停息。

而縣令夫人和各娘子們占了一個亭閣,飲茶聊天。

從縣令夫人歡迎致辭後,大家就自由觀菊了,蘇嶼此刻托腮看著這團團的菊花好久了,很不願意地得到了一個答案,她好像被孤立了。

也或者大家都不認識她。

一下馬車,劉知遠看見她就湊了過來,不過人多他到底收斂了不少,聲音也小,問著,“看到我是不是很驚喜?妹妹今個竟略施粉黛,果真四下皆無顏色了。”

蘇嶼知他一向如此,誇人也不正經,幸虧他足夠小聲。

裴敬禹看到她亦過來問好,然後幾人笑談幾句。

在她身邊的三個人各有各的出名,齊珩是解元,裴敬禹是縣令之子,而劉知遠一向屬於活泛的那類人,這兒來的富家哥對他們仨基本上都熟識,一下蜂附雲集起來。

湊了一堆男子,看到蘇嶼時詫異,往常這種賞花會,縣城就這些人,相互也都熟悉,再不濟不認識也打過照麵,見到這般清麗脫俗氣質出眾的女子也是驚愣了眼,寒暄不過兩三句就問著蘇嶼是誰。

蘇嶼聽著一會是劉知遠介紹她,一會是裴敬禹介紹她,左不過一句話,她喚齊珩阿兄,是齊珩的妹妹。

起先她想解釋,是因為大家都知道齊珩有個妹妹,覺得可能會把她當成桑寧,“不……”

可話欲出口,幾個腦袋齊齊看向她,她一下就又咽了回去。

若是說他們不是兄妹關係又是什麼呢?劉知遠和裴敬禹一直都是把她當做齊珩妹妹看待的,此刻突然反駁,定會起疑吧?

但若不解釋的話,她看了齊珩一眼,齊珩亦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算了,沉默是金,蘇嶼忽略了眾人的目光,微微頷首後,離開了此地。

蘇嶼雖賞看著菊花,眼裡卻未離開三三兩兩聚集的人群,她們遊於園中,近處觀賞菊花綻放的美麗姿態。

有一姑娘簡直是被圍起來了,旁邊幾個小姐妹看著那衣衫都驚呼,無比欽羨的模樣,都不去賞菊花了,而是圍在一起嘰嘰喳喳,蘇嶼聽見那幾人叫那姑娘“瑤姐姐”。

想必在縣城是個眾星捧月的存在,看著她們笑鬨著,蘇嶼又想起在京的時候,不由得勾唇出了神。

等到那一群人換了位置,她亦收回了目光轉過身來。

卻看見一個姑娘直勾勾的看著她,她疑惑地回看回去,那姑娘卻衝她笑了笑,蘇嶼也禮貌地回之微笑。

有人對她友善,她也不必要板著臉。

這個亭子人很少,蘇嶼在的地方三步之內沒有人,而那個姑娘……

身邊三步之內也沒有人。

好奇怪,莫非也是和她一樣落單的?

蘇嶼瞧那姑娘的穿著,很是素雅,淡黃的內裙,淺到依稀能看出來應該是綠的衫裙,是新衣非舊衣,應該是主人就愛這種素色。

而且她眉眼淡淡,唇也不紅潤,竟是一點妝也未施。

來參加的姑娘們多多少少都化了妝,就連蘇嶼也描了眉毛,補了口脂,是為了提些氣色。

正奇怪著,那姑娘衝她招招手,“過來坐呀。”

很熱情,蘇嶼雖奇怪也就過去坐了,認識新朋友總比孤身一人好。

那姑娘笑吟吟地握住了她的右手,兩眼放光。

蘇嶼手有些僵,剛見麵就如此,熱情也太過頭了吧,蘇嶼不明所以地看著那姑娘把她的手放到了桌上。

那姑娘介紹著自己,“我父親是咱江浦的一個商人,我家主賣藥材,我叫蘭則靈,你叫我則靈就好。”

“好名字,”蘇嶼讚著寒暄了一句,也算認識了,“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我叫蘇嶼。”

“我給你看看手相吧?”蘭則靈一臉的希冀表情,讓蘇嶼生不出拒絕之意,怪不得剛開始就想拉她的手呢。

“好啊。”

蘇嶼答應的那一瞬間,她聽到了旁邊有三個姑娘小聲的嘀咕聲。

“哎你看仙姑子又給人算命了,她就欺負人家新來的不認識她。”

“好不容易逮著一個,可不得過過癮,咱這的人她都看過了,我現在都不敢跟她對視,一眼就看穿你,怪嚇人的。”

“對啊對啊,我前幾天聽她家的一個小婢女說,她又想了一個新的,說是用幾張紙算,算什麼開運顏色,開運方向,開運食物……”

蘇嶼不由得吞咽一下,竟是個算命的。

蘭則靈則盯著她手仔細瞧,然後問:“家中無兄弟姐妹吧?”

蘇嶼小驚了一下,眼微微瞪大,但麵上未顯露,因為她知道,有些人算命通過彆人的神色來判斷,很會拿捏人心。

“不過你命裡有應該有兄弟位的,但被阻了,是你母親還是你父親?”蘭則靈又道。

這下蘇嶼霍的站了起來,表情很是嚴肅,這人是誰,為何知道這些。

她想到了抄家前一日。

陪父親時間最長的那個妾室告訴她,“大姑娘,您知道這偌大的蘇府,為何主君就您這一個孩子?年輕的時候每次一碗避子湯,主君和大娘子慪氣,苦的卻是我們,主君從不讓我們有孩子,隻等著大娘子跟他求饒,我不慎懷孕了,但那藥傷身,孩子也留不住。所以我卷走他這些錢真不為過,他若流放老娘也不會陪他去。大娘子性子好,把大姑娘您教得也好,您若不攔我,我真不想讓您知道這些。”

而蘭則靈又何以知道的?

蘇嶼是不信真有鬼神之說的,但她說得太準,莫非是在京之人,蘇嶼神色緊繃地看著她。

“看來我水平很高,”蘭則靈安慰著,“彆害怕我真是算的。”

這邊話音剛落,就見那三人又嘀嘀咕咕上了。

“哎呀呀你瞧,她又算準了。”

“不如去街頭支個算命攤算了,肯定有人找她算,而且她也過癮不是?省得天天在這嚇我們。”

“就……”

第三個人剛開了個頭,還沒說完,蘭則靈一個冷眼掃過去,那人不說話了。

其中一個開始打圓場,有些心虛,“哎,哎就是,說是男賓那邊觀菊作詩呢,每年都有魁首出,咱快去看看湊個熱鬨去…”

那仨人逃也似的離開,蘇嶼就知道了為什麼蘭則靈三步以內沒有人了。

“不過就是算的準了些,”蘭則靈歎口氣,“我真沒偷打聽你偷窺你,再說我也不認識你啊,我瞧你不一樣,你也怕我嗎?”

蘭則靈無奈地露出“那你也走就好了”的表情,她一向沒朋友,已經習慣了。

剛剛的情緒消失,回去打聽一下蘭則靈即可,蘇嶼笑,然後坐下來,“你既無壞心,我怕你作甚?”

蘭則靈眼睛眨眨,果然示弱能騙到個朋友。

先前她就是太清高了,曲高和寡,覺得旁人都是俗物,不懂她的想法,她也不屑於和她們交朋友,久而久之就沒人願意和她玩。

而她見到蘇嶼的第一眼,就覺得蘇嶼不一樣,她又觀察了蘇嶼好久,見她獨自一人賞菊,卻悠然自得。

不像她,有點失落,所以她好想跟她做朋友。

“你會跳舞?”蘭則靈又問。

蘇嶼點了點頭,詫異極了,“這也是算的?”這也能算?

“是你的手更長,更靈活些,我便隨便猜的。”蘭則靈解釋著。

也沒那麼神嘛?蘇嶼挑眉。

蘭則靈又拿出來一小遝紙張,長方形,紙張偏硬,蘇嶼瞄了一眼,上麵鬼畫符一樣的符號和看不懂的圖案,也有小人在上麵,蘭則靈把這些紙方片反著放,讓蘇嶼抽。

“想著一件事,然後隨心抽三張。”

蘇嶼狐疑著照做了。

蘭則靈拿著三張還未來得及跟蘇嶼解說,就聽見亭子外匆匆而過的幾個姑娘說著,“男人婆好像跟蔣邱向又不對付了,好像嚷著要比賽扔蘋果射彈弓,我們快去瞧瞧。”

“哎哎你希望誰贏?”

“肯定男人婆啊,這還用說,咱們都是女子肯定向著女子啊,那蔣邱向是個什麼東西?”

“說誰男人婆呢?”蘭則靈衝了出去和那幾個女子吵嚷起來,蘇嶼亦忙跟在後麵不明所以看著幾人吵得不可開交。

然那幾個女子並不戀戰,趕緊躲開瞧熱鬨去了。

蘭則靈解釋著,“她們說的是穀明歌,她爹是友會鏢局的大掌櫃,她比較喜歡舞刀弄槍,不喜歡賞花,估計今天是被他爹逼來的。她們這些人老是背後起外號,叫人家男人婆,叫我仙姑子,可煩了。”

蘭則靈和穀明歌也算不上朋友,兩人都很孤傲,一個愛舞刀弄槍,一個愛掐掐算算,不過穀明歌之前幫過蘭則靈一回,蘭則靈總是替她說話。

兩人連忙到了眾人聚集之地,按說眾人圍圈裡麵應該有兩位主角的,蘇嶼和蘭則靈來得晚,在外圈看不著人。

蘭則靈對蘇嶼道:“你個比我高,掂掂腳看看哪有空隙,咱擠進去。”

蘇嶼點點頭照做,她掂著腳尖往裡瞧,偏生前麵的人比較高,她看得著實有些費力。

卻沒想到被一雙手猛地往旁邊一撥。

踮腳的蘇嶼自是沒了平衡,朝旁邊去,腦子那一刻頓覺不妙,完了,不止腳踝,她覺得這次得摔不輕。

卻沒想到有一雙手攬住了她的腰,她穩穩地站住了,抬頭看向施救者。

裴敬禹眼眸一彎,嘴角亦小幅度地彎了起來,“蘇姑娘,我又救了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