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聽戲?”劉婉微眼睛眨眨,“那我打扮成婢女模樣跟著你怎麼樣?”
蘇嶼扶額歎息,“不用,你要想去大大方方跟著去。”
“但我……”劉婉微似在糾結,“不好意思。”她竟有些醜媳婦見公婆的扭捏。
“那就假裝碰到好了?”蘇嶼提議著,“你若想看見她又不想讓她看見你,就前後腳去?”
劉婉微瘋狂點頭,又想到了什麼,扯著蘇嶼去她的院子,蘇嶼掙著訓,“好好走路。”
劉婉微把自己的衣服全部亮出來,問蘇嶼穿哪個合適。蘇嶼蹙著眉毛看著滿衣櫥的粉衣服,不是不好看,實在是有些視覺疲勞。
她實在忍不住了,“粉衣服救過你的命?”
劉婉微驀地紅了耳根,扭扭捏捏好半天才解釋了原因,裴敬禹誇了她。
粉衫水袖,恰似桃花。
蘇嶼擺擺手,不欲再聽了,她好像本就不該問,不由得拍拍自己的嘴,她早該想到的,裴敬禹的忠實迷戀者,什麼奇怪的事和裴敬禹無關?
點上一杯蓋碗茶,一杯茶一場戲,蘇嶼倒是真在聽戲,和裴夫人身份不一年齡不一,但她未覺拘謹,隻因毫無欲攀附權貴之意,就全當出來玩一遭。
不過是有點拿捏不準縣令夫人之意罷了,裴敬禹對她有意她是知道的,但也就那幾分若有若無的好感,當真裴夫人就這麼眼尖瞧出來了?是以才來邀約她?
是欲給她難堪嗎?
蘇嶼沒感覺出來,裴夫人倒真如碰到忘年交的知己般對她友善。即使縣令不算大官兒,到底也是從政,她猜她的身世估計亦被打聽了。
蘇嶼從未刻意隱瞞過自己,但說實在的,父親被抄家流放,她雖未被連累,但終究不是什麼好事,不至於拿著大旗招搖過市見人就訴苦,隻是熟識之人問起,她也就寥寥幾句帶過而已。
二樓下望,瞧見了姍姍來遲的劉婉微,不由得勾了唇角,真單純一姑娘。
蘇嶼如此自在,反而是裴夫人不太自在,她的確如蘇嶼所想,打聽了蘇嶼。
為禹兒婚配,考慮的就不僅再是外在條件,儘管這姑娘的外在實在討喜。但她並非齊珩親妹妹,這就有些遠了。
聽禹兒說,齊珩才華斐然,劉家私塾的先生如押寶般押在齊珩身上,此次鄉試奪魁。
如若是親妹,怕是放榜那日,齊家提親的門檻都得被踏破,就連齊桑寧也並非齊珩同父同母,隻是其父小妾的庶妹罷了,不過總歸比蘇嶼更近些。
隻知道蘇嶼是齊家的遠房親戚,昔年拜了把子,家在京城,如今以家妹相稱。她前兩日就派了幾個腳程快的去京城打聽,這事宜早不宜遲。
九月初放榜,如若禹兒中舉,一準央了她提親去,她若對對方沒個底細,心中難免有點擔憂,但要是一口回絕了,恐傷母子之情。
做父母的,總得為孩子多考慮些。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戲子水袖輕揚。
裴夫人側麵看著蘇嶼,隻見她微微蹙了眉,表情不辨,與她一起聽戲,甚至討論一二的時候亦有讓人醍醐灌頂的見解,這姑娘當真不一般。
八月十五這日,街道都換了個模樣,她和劉婉微感受到了這般新鮮,而去考試的學子們依舊在那小小的房間裡,不知道他們能不能看到月亮。
房間小的齊珩無法直躺,隻能斜倚,他雙手放在後腦勺撐著,通過縫隙他亦能看到圓月。
院裡的桂花樹開的正好,桌上有糕點和瓜果,蘇嶼坐在桌前,也望著圓圓的月亮發呆。
“月亮爺,丈丈高,騎白馬,帶腰刀……”
不自覺地哼出來的時候,蘇嶼已經淚流滿麵,她想母親,想父親,想到曾經團圓的日子,想到如今自己孤身一人。
父親到何處了,是在驛站還是在路上?天氣轉冷,也不知道他有無增添衣衫。
“姑娘。”院裡的那個婢女給她披了件月光白披風,蘇嶼抹乾了淚,笑言“多謝”,讓她一塊坐下來賞月。
“姑娘是想家了嗎?無妨事,過兩日可不就能回去了?”
蘇嶼應著,“對。”
咽下口中的苦澀,總歸,他們此刻看的是同一輪圓月。
包括齊家小院的羅氏幾人,孩子在外趕考,芙蕖的月餅做得真好,給他們得多留些。
第三場考試結束,劉知遠和齊珩跟虛脫了似的,基本上沒怎麼說話,回房間洗漱完,劉老爺請著齊珩他們一塊家宴。
本就累的不行,又大大小小喝了不少酒,就睡了個昏天黑地。
直睡到第二日晚上。
明日就要回長樂鎮,劉婉微本欲多留江寧府幾人玩樂,但沒有朋友在這,劉婉微也甚覺無趣,亦欲跟著回去。
她又到蘇嶼在的小院兒裡找蘇嶼,閒來無事幾人踢著毽子,踢得最好的是瑤環,樂滋滋地贏了劉婉微好幾兩銀子,蘇嶼保證著自己不輸不贏的狀態,似是在刻意控製勝率。
劉婉微察覺到了,“嶼姐姐,你怎麼什麼都會……”
幾人正玩得起勁兒,院裡進來兩個人,劉知遠眉毛一挑來了興致,啪啪踢了幾下,提議要不去夜逛東市。
劉婉微看著她劉知遠,“阿兄,莫非你考得不錯?”看他心情挺好的。
聞言劉知遠歎了口氣,表情瞬間喪了下來,伸出大手裝作要打的模樣,“哪壺不開提哪壺!”
“東市我們都逛膩了……”劉婉微知道他是假把式,躲都沒躲,隻癟了癟嘴。
這邊正說著,有小廝過來遞著帖子,“公子,縣令之子裴公子送來拜帖。”
裴敬禹?劉知遠眉毛一挑,忙打開後瞧了瞧,邀請他和齊珩夜逛東市?竟想到一塊去了。
他不自覺地看了正玩得不亦樂乎的蘇嶼一眼,心想著不能讓這孫子得逞,於是小心眼了,“回了他,不去。”
一聽是裴敬禹的拜帖,劉婉微早就湊過來瞧了,一聽這話忙阻了,“去去!我和嶼姐姐也跟著去,是吧嶼姐姐。”
蘇嶼知道劉婉微的意思,不由得順著她點頭,“嗯。”
再次踏上這條街,蘇嶼熟得簡直像走自家後院。車如流水馬如龍,劉知遠離她最近,“嶼妹妹,喜歡什麼我送你,這個兔子花燈很漂亮呢……”
五人都在的場合,齊珩總是挨不近的,他索性跟在後麵,劉家兄妹把她左右都占了。蘇嶼總是回頭瞧瞧他,這讓他心裡發暖,清淡的日子,隨遇而安的心境,最美的時候。
繁星點點,亮的是月亮,這條街亦有中秋節留下的餘韻,連月亮都仿若不舍得不圓,依舊像個圓盤般掛在天邊。幾人站在閣樓上,欣賞著美景。
“不若詠月?”裴敬禹提議。
“哎呦饒了我吧,爺今個一點兒也不想動腦子,在那小盒子裡你沒動夠是吧?”劉知遠嘴苦的,立馬不悅地回擊,“真顯著你了。”
裴敬禹摸摸鼻子,被劉知遠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不過生氣倒不會,眾人都知劉知遠脾性。
劉婉微想解圍不知如何解圍,隻怒怒道:“阿兄!”
蘇嶼笑,看了看劉知遠和齊珩,“裴公子,劉公子怕是被這考試折磨不輕,若你有興致吟詩玩月,我和五姑娘亦可陪你,不過你作詩,我倆背詩可否?”然後遞了個眼神給劉婉微。
劉婉微躍躍欲試,作詩不會,背詩還不行嗎?裴敬禹一笑,亦如朗朗明月,三人對月吟詩,好不快活。
至河邊放花燈,然後寫紙條放孔明燈,幾人各自背著偷偷寫下自己的願望。
父親康健,齊珩中舉。
這是蘇嶼當下最簡單的兩個願望,父親不用說,至於齊珩,他要是中了舉對她裁縫鋪的生意定是更好的助力,蘇嶼想,這是她此刻唯一希望他中舉想法的原因。
一定是。
不過提筆欲寫的時候,又把齊珩二字改成了學子,蘇嶼看了看劉知遠和裴敬禹,都是朋友,幫他們也求一下吧。
孔明燈越飛越高,蘇嶼抬頭看著,微笑著沉默不語。
遠處劉知遠和劉婉微還在爭著毛筆,裴敬禹提筆寫著,齊珩看著蘇嶼精致的側臉,月光的映射下,睫毛在她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他想,故事裡說的嫦娥仙子,怕就是這般模樣吧。
嫦娥仙子突然扭頭看過來,齊珩心裡咯噔一下,蘇嶼疑惑地看著他,“怎麼了?”
喉結上下滾動一瞬,齊珩收拾好了心情,“寫的什麼?”
“你寫的什麼?”蘇嶼不答,反問。有些不滿,怎麼能這麼大方地去觸彆人隱私呢?
“我寫的是,蘇嶼的願望都成真。”蘇嶼想著齊珩會回避她的目光不回答,卻沒想到他反而更認真地看她,一本正經地回答,還是這般讓人想入非非的話……
這下換蘇嶼不好意思了,她忙抬臉看向高處的孔明燈,滿天的燈已分不清她放飛的是哪一個,驀然紅了耳根,臉上也浮起淡淡緋色,孔明燈內的火光透著紅紙,映進蘇嶼的眸子,眸中的神色瀲灩得要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