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得過(1 / 1)

蘇嶼看著齊珩像個呆頭呆腦的鵝般一聲不吭地杵在那兒,看著她。

有什麼問題嗎?她亦不甘示弱地回視著,兩人就這樣對著看了半晌,蘇嶼突然蹙眉了。

啊……

你要中了舉,我們就在一起怎麼樣?

她剛剛在說什麼?!

“不行,中了舉頂多給你個機會,要是中了解元的話,說不準……”

才不會讓你那麼輕易,不然顯得她好輕浮啊,蘇嶼不住地輕咬自己舌尖,喝了酒的緣故,臉也浮了一層紅暈,膽子也大了些。

回神過來的齊珩也不住地懊悔,剛剛他為什麼不一口答應?

“是清醒的嗎?”齊珩又忍不住問。

蘇嶼不悅了,眉頭擰了一下,滿眼都是不滿,說誰呢?

齊珩勾唇低笑,“那你到底是信我考得上還是信不過我?”

“自是信得過。”蘇嶼不假思索地回答,有些詫異,乾嘛這樣問。

“非常信得過?”

蘇嶼很堅定地點頭,“嗯,非常信得過。”還欲開口鼓勵他‘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哦?”卻被故意學她拉長音的齊珩打斷了。

伴隨著他拉長的尾音,蘇嶼緊皺的眉頭慢慢鬆開,然後看著齊珩似笑非笑地表情,仔細回想起自己的話,突然意識到自己掉坑裡了。

飲酒思維也慢半拍,於是她忙推開齊珩,回了房間,關上了門,隻留下齊珩站在原地,唇角越來越翹。

門內的蘇嶼輕輕撫了下臉,臉頰發熱,心臟也跳個不停。

混蛋齊珩!

第二日,江寧府城東南。

這兒聲嘈人多,大多數人基本上都是書生打扮的模樣,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是來考試的,有的學子獨自來,有的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亦有的有家人陪伴。

鄉試的考場,大門口站著幾個魁梧的護衛,一門之隔,門外是人山人海,江南東路各縣趕來的學子熙熙攘攘,門內是一間一間安靜的考場,莊嚴肅穆,大門正中間掛著個黑色的牌匾,上麵寫著“貢院”二字。

劉家的排場不小,劉老爺高興,旁邊的人也都應承圍著,烏泱泱地恭維,怕是各縣城有頭有臉的從商大老爺都在這了。

不少富商存了榜下捉婿的心思,現在先來認認人。

齊珩和蘇嶼就在旁邊不遠處,相顧無言,而且想起昨晚就讓蘇嶼有些微微不自在。

鼓勵的漂亮話也早說過了,她覺得齊珩一向心思縝密,東西應該都備得齊,不用她問。況且這是爹娘該擔心的吧,隻暗歎劉知遠那一幫人怎麼還未嘮完,快排隊進考場吧,一會大門該開了。

卻不曾想那一堆人衝著他倆過來了。

劉知遠介紹了齊珩,那群人自是對齊珩又開始了那一套,直誇齊珩精神,長得一表人才,後生可畏,一介紹起來,這是江浦縣的鄭老爺,那是六合縣的王老爺……其中好幾個給齊珩提過親。

蘇嶼退遠了些,劉知遠隔著人群衝她做鬼臉,她被逗笑了,然後看著齊珩不卑不亢地和眾人說話,也不由得想,這貢院門口,何嘗不是另一種交際場呢?

鄭老爺抓著齊珩的手臂不撒手,他是真欣賞齊珩,也覺得他必有前途,奈何之前提親不成,此刻眼亮心亮,又欲開口提。

“縣令大人!”人群中有眼尖的,打斷了他的話,此刻人群又散,擴大一圈圍上了旁邊的江浦縣縣令裴大人和其子裴敬禹。

劉知遠躲了出來,過來和蘇嶼聊天。

過了一會,似是寒暄夠了,齊珩和裴敬禹亦過來了,其餘的老爺們依舊聊個不停。

蘇嶼看這架勢估計是要進場了,正欲再講幾句漂亮話將他們都送走,她就坐馬車回去了。卻不曾自不遠處過來一位穿著簡約卻尊貴大氣的婦人。

那婦人身著深棗色外衣,搭配紫灰色暗繡紋長衫,盤發髻簪了一支簡單的白玉簪子,沉穩溫良,氣質出眾,一看就知是大戶人家的當家主母,就連一旁跟過來的管事婆子都穿得體麵大方。

“禹兒。”婦人笑容溫和。

“母親。”

眾人聽見裴敬禹對這位婦人的稱呼,均知竟是縣令夫人,忙恭恭敬敬地頷首拱手,蘇嶼亦行禮,叫了聲“裴夫人”。

裴敬禹依次介紹著,“這是劉兄,齊兄,這是齊兄的妹妹蘇嶼。”

裴夫人依次招呼後,算是認識了,由著那三位臨上場的學子去討論了,這邊兩人亦隨便寒暄著,最後貢院大門開了,揮手道彆,三人即排隊去了。

“不若我們到茶樓聽戲,小坐片刻?不怕姑娘覺得我冒昧,我實是覺得和姑娘投緣,想多聊一陣,恨不得邀請你來家呢。”

裴夫人笑看蘇嶼,這姑娘燦如春華,皎如秋月,怕是整個江寧去打聽,都找不出出落得這般標致的,真真是生了一副好顏色。

怪不得禹兒此次從劉家書塾回來,就央磨了她好長時間去提親。

原以為是個膽大的狐媚子,此刻看這姑娘有禮有節,不卑不亢,眉目透著股聰慧勁,不上趕著巴結她,但無論她談些什麼都能接上話。

談吐做派絲毫不像個沒見過什麼世麵的小鎮女子,麵對禹兒時也無絲毫獻媚之意,眼波流轉之情,以她目前看來,自己兒子才興許是剃頭挑子一頭熱罷。

“怎會?我與裴夫人亦相談甚歡,裴夫人不覺我是高攀已讓蘇嶼受寵若驚。”蘇嶼笑言,溫婉大方,“那蘇嶼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從茶樓出來已是午後,到劉府時還未進院就被劉婉微扯到她的院裡了,問的都是裴敬禹和裴夫人的事,想必定是早有小廝回來秉了她。

她們本欲待二人進考場後,再逛東市,買些首飾衣衫之類,她左等右等不見蘇嶼回,才知裴夫人竟邀了她去茶樓聽戲。

劉婉微到底未及笄,小鎮上沒那麼講究,到這江寧府且得守規矩了些。

心裡是一千個好奇心,比如那裴夫人是個什麼模樣,凶不凶……

而蘇嶼心裡就隻有一個想法,“今日午飯做的什麼?有無昨日吃的蟹釀橙?”

“有!還有梅花湯餅。”她的肚子也餓了,本就是個顧頭不顧尾的性子,事實上,打聽那些事可以後來打聽,現下還是先解決溫飽問題最重要。

這兩日除了逛街就是玩,簡直要樂不思蜀,不僅睡到自然醒,蘇嶼感慨著,還是大小姐好當。

白日逛街和晚上逛街就是不一樣,但這東市有一樣是無論白天還是夜晚都有的,那就是熱鬨。

劉婉微見到首飾鋪、香粉鋪、胭脂鋪、裁縫成衣鋪都要去逛兩圈,她喜歡就大手一揮,買!反正劉家不差錢,況且女子無非就愛這些,這個款式多了些精巧,那個款式多了些驚奇,統歸不一樣,多買點又如何?

“跟你逛街真好,你從來不會讓我比較,而是喜歡就買。”劉婉微誇讚蘇嶼,“我的手帕交就不同了,她老是勸我省點錢,我一點都不需要省錢,改日你到江浦縣,讓你倆見麵。”

蘇嶼訕訕笑了笑未搭話,劉婉微這語氣,活脫脫地把她當做新的姐妹交來會了。雖隻比她大三歲,但在蘇嶼看來,她的行事風格尚且過於幼稚,不過是個小孩兒。

從路邊攤挑首飾,無非就是看漂亮的樣式,蘇嶼看著跟著劉婉微的兩個婢女左右手都拿著,不大的荷包裡亦塞買了零散的小首飾,快拿不下了,大的物件早就派人送了劉府,小商販本錢都不夠,是不給送到家的。

眼見著前麵挑選小東西的劉婉微依舊挑挑揀揀個不停,喜歡就付錢,看著塞無可塞的兩位婢女,蘇嶼不得已幫忙接過零散的小首飾放進自己腰間的荷包裡。

哪有這樣的,蘇嶼暗歎自己曾也是逛街常客,但從未這樣大肆買過,簡直像蝗蟲來掃蕩莊稼。

“拿不了了那就再買個大點的荷包。”劉婉微指示著。

霎時間蘇嶼腦子裡有了個小主意,若是將這荷包做大,可以斜挎在身上,用來搭配衣服,亦可以方便裝東西,男子有腰包和魚袋,女子可以有斜挎荷包。

這般想著,蘇嶼笑了下,每日都有新點子,先解決好裁縫鋪眼下的問題再說吧。

此間蘇嶼隻挑了一套茶具。

逛街累了一天,隔一日下午,劉婉微又敲響了蘇嶼的房門,睡一覺起來好餓,蘇嶼正吃著點心,隔著門拒絕著,“好累,今天晚上不出去了。”

白日逛夜晚逛,蘇嶼感覺自己體力透支。

“不是,我有彆的事跟你說。”

蘇嶼這才開門將她放進來,又關上了門。

“咱倆誰跟誰,馬上你就是我嫂嫂了。”劉婉微說出口才覺自己失言,忙捂了嘴。

蘇嶼手指過去。

“我都聽見了,你答應我阿兄他中了舉提親你就答應的。”劉婉微眼見著瞞無可瞞,吐了下舌頭。

噢,這個事兒啊。

“這不是哄他好好考試嗎,中了舉之後他開心,那時候再拒絕無妨,我要是不這樣說,多影響他考試啊。”

“啊,原來是這樣啊。”劉婉微有些失落。

“你來乾什麼呢?”

“對了,聽說茶樓說書的上了新故事,我來就是邀請你晚上去……”話還未說完,蘇嶼就打開了門欲攆她出去。

誰曾想,剛一開門,就看見齊珩站在門外,那模樣似是找她有事。

蘇嶼才意識到,第一場考完了,他被放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