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真正行動起來,才知道錢可真不經花,她盤鋪子的時候覺得房租是小錢,可小錢多加起來可也真不少。
蘇嶼細細琢磨著手記的這賬本,她的前十五年從未因為錢不夠而發愁過,如今麵臨的境況於她而言可真是個難題。
這半月以來,店鋪租金,鋪內裝潢,衣桁的采購,雇傭縫人的工錢以及散發的傳單等都已經占比不少。
而花費最多的自是布料采購,好看的時興的布料真的很貴,布行也讓人眼花繚亂,她和羅氏挑了又挑,而買的少了不優惠,於是二人商量,咬了咬牙,索性購了一大批布料。
與此帶來的影響即是錢票捉襟見肘,本在蘇嶼的強烈要求下,開鋪子支出的錢都是從她這出的,她覺得齊家的錢到底是得顧著一家的吃喝,何況她現在也吃著齊家的飯呢。
但,盤的鋪子鋪麵不小,那些錢是遠遠不夠的,所以最後羅氏拿出了一百兩給蘇嶼,蘇嶼沒拒絕。
但這幾乎是齊家所有的錢了,真要賠了的話,用齊珩的話講,那一家人真得去大街上要飯去了。
“蘇家妹妹,明日開張我去給你捧場啊,先買它個十來件。”劉知遠笑嘻嘻的,剛進門看見蘇嶼在青梅樹下的石凳小坐,神采奕奕地開口。
劉知遠這半月來齊家來的勤,有什麼空閒時間他也不去參加那秀才聚會,去喝酒賞月吟詩作賦了。
而是一有空跟著齊珩,去南草市幫著蘇嶼忙著店鋪開張和裝潢的一應事宜,連私塾同在的一應學子都詫異不已,而且每次來都能給蘇嶼帶些點心來。
劉知遠其實說不上來對蘇嶼是否是一見鐘情,但就是覺得她跟平常見到的小鎮姑娘不一樣。
甚至他覺得連縣城的姑娘都比不上她,她說話跟彆人不一樣,做事也不一樣,他喜歡聽她講話,而他最近的表現活脫脫像供奉個神明,偏這神明不怎麼買他的賬,他卻更來勁了。
劉知遠帶的比齊珩以前帶的那些精巧,南瓜乳酪糯米糍,水晶紫薯甜蒸糕,奶酥綠豆軟皮餅……有時候糕點的原材料不是當季的,甚至有些做法蘇嶼在京城都很少見。
蘇嶼似笑非笑地瞭劉知遠一眼,“我們鋪子現在是隻做女性服飾。”
“那……那我買給我小妹穿嘛,她大概跟桑寧差不多一樣大,好像比桑寧大兩歲,我也忘了她多大了。”劉知遠比劃了一下,也不確定了。
蘇嶼挑眉,年齡都忘了,這還親兄妹呢,像話嗎?眼見著齊珩卻伸手過來拿糕點,劉知遠看見了就打他的手,但齊珩躲得快。
“喲喂啊,我買給蘇妹妹吃的。”劉知遠白了齊珩一眼,嘟囔,“平日也不見你愛吃甜的,搶著吃好吃是吧?”
蘇嶼則無心關注鬨劇,明日開張也未見她有多欣喜,她托著腮一臉的愁苦想“怎麼才能多賺些錢呢”。
錢幾乎都投進去了,她倒不怕錢打水漂,她對自己還是有點信心的,但就怕資金周轉不過來。
劉知遠正嘿嘿的想再跟蘇嶼說些什麼,還未等開口,這時門口卻慌慌張張跑進來一個人,是劉知遠的書童。
“哎呦哥兒,快回去看看吧,二門上的小廝來報,五姑娘發脾氣把琴砸了,好巧不巧琴弦割了琴師的手,傷的不輕呢,再加上姑娘脾氣不好,口不擇言說了那琴師幾句,那琴師拉著住客院兒的裴公子要去縣城嚷嚷著告官呐。”
“什麼?”劉知遠聞言大吃一驚,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蘇嶼感覺腦袋嗡嗡的。
桑寧從裡屋出來,“啊呀那個大小姐又發脾氣了?”
齊珩沒什麼表情,顯而他知道,而蘇嶼不知道,則疑惑地看向桑寧。
桑寧於是解惑,“嶼姐姐你不知道,劉家的那五姑娘,半年來氣走了好幾個繡娘琴師棋師,一二三……”
桑寧張著手數不過來,“反正就是可任性啦,活脫脫一個女紈絝。”
“明日月試,我可能過去會晚一點。”齊珩淡淡道,眼神也沒看蘇嶼,但確實是在和她說話。
“哦。”蘇嶼順口就答,她沒放在心上,反而眼神涼涼地瞥了齊珩一眼,你來不來有什麼區彆嗎?還有,為什麼跟我說?
在前幾日的宣傳作用下,開業那天又有優惠,打八折,人滿為患。
蘇嶼把齊珩的身份也給用上了,不用白不用。
她用牌匾做了對聯掛在羅氏裁縫鋪兩邊,叫“穿秀才娘做的衣服,走做秀才娘子之路”,一時間吸引來的年輕姑娘也不少。
新的經營模式也是量體裁衣,不過不再那麼精確就是了,而是分尺碼,大中小三個,她準備用一個月的時間定製來大概摸清來買衣服的規律,下月縫人就可以提前製作,直接分碼開售成衣,尺碼售完就再沒了,這樣也會增加搶購的力度。
天氣也漸熱,夏裝也得上新,很多人其實對春季的衣物購置差不多了,開始提前備著夏衣了,蘇嶼慶幸當時買布沒買過多厚的麻布。
而對於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蘇嶼來說,到底是有學過的,繪畫也是挺有天賦,畫衣服倒不難,但難得是想新穎的設計。
她可算是知道了為什麼她之前從京城帶來的衣服那麼受歡迎了,既要符合規製也要出眾不落俗,她在京城時是顧客,現在調換個身份,發現出成衣圖還真不是那麼容易。
“這些布料好醜啊。”一個不合時宜的話出口,蘇嶼這時正將布料放在門口的衣桁上。
聽見話詫異地緊,沒被懷疑過審美的蘇嶼扭頭,見是一個穿的花枝招展的小姑娘,那打扮像是掉進了粉缸裡,看模樣和打扮不過二六年紀,比蘇嶼稍矮半個頭。
粉紅的抹胸長裙,外搭深一點粉紅的直袖衫,粉色的披帛,梳著流蘇髻卻又戴了流蘇發簪,有些雜亂,頭上和手腕的首飾純銀居多,卻又簪著粉花。
還未等蘇嶼開口問,小姑娘身後伸出來一隻手緊緊捂住那小姑娘的嘴,蘇嶼隨手望去,是劉知遠,衝著蘇嶼嘿嘿笑,旁邊是齊珩。
他們倆剛下書塾,還是書生打扮模樣,站在那裡很紮眼,她還依稀看見和聽見有姑娘駐足偷看和稱讚。
她一下子就明白這小姑娘是誰了,哦,劉家的那個脾氣不太好的五姑娘劉婉微。
“唔。”劉婉微被捂住嘴反抗,然後咬了劉知遠一口,語氣不怎麼好,“阿兄,這就是你說的新開業的裁縫店啊。”
劉婉微撅著嘴很看不上眼,要走,被劉知遠扯著後脖領子扯了回來,顯然小姑娘不是很樂意,翻了個白眼後,進了鋪子,兩個和她一般年紀大的婢女也隨之進去。
劉婉微隨便勉為其難地選了幾個布料,量了身圍。
“就這幾個吧。”劉婉微又“哼”了一聲,她是不想拂他哥哥的麵子而已,這裡的布他沒一個看的上眼的,不過款式倒還不錯,門口的那個姐姐長得也不錯,不過她是不會承認不錯的。
見劉婉微出來劉知遠給她介紹著蘇嶼,誰知那小姑娘眉毛一皺,涼涼地看了蘇嶼一眼,又上下打量,那眉目裡儘是不善,“哼你改名吧。”
然後自行上了馬車應該是回府了,留下三人麵麵相覷,蘇嶼更是莫名其妙。
劉知遠忙打圓場兒,摸摸鼻子不太好意思,“嗨哎,她就那樣,誰知道又抽什麼風兒,我爹給慣的,我上邊兩個哥哥,下邊一個弟弟,就出了她這一個奇葩閨女。”
“哦。”蘇嶼陪著尬笑了一下,她也沒把這當回事兒,隨口找著話題問,“昨天的事兒處理好了?”
劉知遠不自在地“嗯”了聲,就沒下文了,他鮮有這麼支支吾吾的時候。
蘇嶼沒見過他這樣,疑惑地接著問:“怎麼處理的?”
“賠錢,他還能怎麼處理。”一直在旁邊不吭聲的齊珩涼涼道。
劉知遠被拆台,眼神涼涼掃過齊珩,警告,“齊黎生。”
而蘇嶼的眼神也看向齊珩,仿佛在說,哦?你字黎生啊。
劉知遠又眉飛色舞起來,“過幾天我家辦賞花會,在縣城,你隨齊珩一塊去玩嗎?”
蘇嶼蹙眉,“我?”
“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你就以齊珩妹妹的身份去就行,縣城那些姑娘要知道我把齊秀才帶去了,肯定高興。”劉知遠又小聲挑眉道,“那裡邊十個有八個給齊珩提過親,都想著嫁大官兒呢,他不願意去,你把他拉去,有報酬。”
“你不也考上了?”蘇嶼笑,劉知遠那麼多話,她隻對有報酬三個字感興趣,想著也不能太直白,這不是賣兄求榮嘛,她先問劉知遠,岔開些話題,“沒有人去你家提親?”
“我當然有了。”劉知遠自豪道,“這不是我長得不如他好看,但我家有錢呐,所以還是不少的。”
蘇嶼咬了下下嘴唇,還是抵不住報酬的誘惑,小聲問,“能給多少錢?”
還未等劉知遠回答,後脖領子被齊珩一提,齊珩像劉知遠拎劉婉微一樣,把劉知遠拎走了,“到點上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