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氣笑(1 / 1)

“劉公子最近不常來呢,快給劉哥兒備雙碗筷,一塊吃頓家常便飯。”羅氏看見劉知遠來,欣喜道。

劉知遠和齊珩交好,沒有少爺脾氣,還幫了齊家不少忙。

劉知遠的父親劉老爺是這江浦縣數一數二的富戶,劉家產業涉及藥材茶葉白麻紙及蠶繭紙等,劉老爺為人誠信,信奉“生財有大道,以義為利,不以利為利”,有時還施粥棚藥材半價出售,積德行善。

劉家即從長樂鎮發家,劉家老宅還在這兒,劉家老太太在小鎮上住慣了,遲遲不願搬去縣城,劉老爺體恤母親也就不央著與之同住了。

而劉知遠母親離世的早,他又一心想著考科舉走仕途,遂在這小鎮上複習,清靜安心,劉老爺感歎兒子有這份誌向,花重金請的先生也是有名的內退江寧府儒學。

而劉知遠的確也不負所望,劉老爺高興的在縣城擺粥棚三天,又放爆竹熱慶。

“哎嬸娘,我那是不知有蘇家妹妹在,要早知我早來了。”

劉知遠歡快應著,他的性子就是個混不吝的,什麼都不怕,說話也不講究,說不好意思其實一點也不覺得,“怪不好意思的,也沒備什麼禮物,還多蹭一頓飯。”

“今日的飯菜還是嶼姐兒做的呢,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你就多吃。”羅氏笑道。

“真的嗎?那我可得多吃兩碗,明天也不用吃飯了,這一頓飯能頂三天。”

羅氏笑彎了腰,這兩日的陰霾也一掃而空。

飯桌上,還未入口,劉知遠就開始誇了,什麼色香味俱全,珍饈美饌,又是形似麟肝鳳髓,這般誇張,惹得蘇嶼也忍俊不禁。

偏有一個不解風情的,齊珩嘗了一口這個菜,神色淡淡,“鹹了,”又嘗了一口那個,眉毛一挑,“淡了。”

大家都沒說話,不滿地看著齊珩,桑寧小嘴一撅,“阿兄!”

蘇嶼夾菜的手頓了頓,找茬的來了,見大家都向著她,遂也蹙眉不滿的看著齊珩,那意思是“來來來你再接著說”。

齊珩抬眸見大家都異樣地看著他,他看了眼蘇嶼對他略有敵意的眼神,又看向劉知遠,遂又看回蘇嶼,才打著圓場,卻讓人聽了也是生氣,“我本不想打擊你,但我的良心實在不允許我說謊。”

“那你就乾吃飯吧。”蘇嶼和他這些天的相處,知他嘴裡從來就吐不出什麼象牙,她也不慣著他,遂把他麵前的飯菜往劉知遠那移了移。

羅氏笑看鬨劇,心想我們嶼姐兒也是支楞起來了,不再一味的怕齊珩了。

眾人聽劉知遠講著今日到縣衙的經過,他也跟著去了,本是齊珩的主場,但劉知遠話快也有趣,遂就他滔滔不絕了。

他道那陸橫本還死不承認,但有證人去便抵賴不得,讓他賠錢賠不出,打了三十大板關了牢裡了,說是流放到洪州做苦役。

“今天我還罵了縣令的兒子,他就在我們書塾讀書,他平日裡像座冰山似的,自成一派不愛和我們這些人打交道,哼要不是他爹不作為,能縱容這無賴潑皮犯罪的雪球滾這麼大?”

“劉哥兒,俗話講,窮不與富鬥,富不與官鬥,你這,你你……”羅氏訝異,這孩子,可不是傻大膽嗎?

“嗨哎不是那麼回事兒,那人吧性子就有點孤傲,總感覺他瞧不起我們這商賈之家似的,我就總想磋磨磋磨他。”劉知遠對那人的感覺很複雜,揮揮手,“不說這個了,嬸娘你們下一步準備怎麼辦?”

“還是得先租個鋪麵,之前鋪麵的東家心善倒也沒說讓我們賠錢的事,隻說讓我們自己修繕還是原價租。不過那鋪子裡的牆麵被火燒的漆黑,搶救的及時倒是沒燒著房梁,不過修繕也得一陣子了。”

羅氏淡淡道,又把蘇嶼的想法說了些表麵意思。

劉知遠聞言道他路子廣可以幫忙儘快租個店麵,羅氏遂把自家壓箱底的錢都拿了出來,準備博上一搏。

家裡老太太是個藥罐子,又要照顧一家的生計,鋪子的租金以及吃喝都是花大錢的。

齊珩自從成了秀才,這一年裡有時會幫一些富商撰寫公文、契約、家譜等,也會抄書賺些錢,補貼家用,也讓這家裡好過了不少。

齊珩的一半精力用在學習上,一半精力用在家裡的事上,羅氏總讓他多顧著自個兒,但家裡又實在為難的厲害。

蘇嶼見狀眼睫低垂,昨天她就把自己所以的東西都拿出來給羅氏去當,可羅氏說什麼不要,想來要是讓齊珩當也是不肯去。

而蘇嶼自己去當鋪又恐被人騙,思量一番後,蘇嶼叫住欲走的劉知遠,把自己的差不多所有金釵銀簪等首飾用小包袱包起來,隻留了一兩個很喜歡的。

“劉家哥哥,您若幫我這個忙,蘇嶼萬分感激。”蘇嶼言辭真情實意,懇求之心溢於言表,“您也知道嬸娘是個好人,她不舍得用我的錢,但我心裡過意不去,況且這些東西留著於我現在也沒什麼用,不如當了換錢以東山再起。”

劉知遠聽清楚來意,心想小事一樁,滿不在乎,有點想在姑娘家麵前顯擺的意思,“彆呀,用不著當東西,我借你,真不行我也可以給你錢,不用還。”

他快言快語,一下子就把真實想法說出來了,看見蘇嶼的表情驟變,慌了手腳。“不……不是那個意思。”

蘇嶼蹙眉,有些生氣,“劉公子這是何意?我求你幫忙,不是求施舍的,你若不肯,直說便是。智士不飲盜泉之水,廉者不受嗟來之食,此話留君自勉吧。”

蘇嶼言罷轉身欲走,劉知遠臉紅了個徹底,忙要過蘇嶼的包袱,“蘇妹妹,我錯了,我今日一定辦成,明日就給你答複,你可莫要生我的氣。”

“倒也不必如此……”這人道歉的話張口就出,是個油嘴滑舌的,如此道歉之法又加上熱情異常令蘇嶼難以招架。

劉知遠趕忙抱了包袱沿著小巷走遠了,他家的馬車在巷子口停著。

劉知遠邊走邊回味,這蘇家姑娘給他的感覺好像裴敬禹啊,那縣令之子平時看起來就冷冰冰的不食人間煙火。

可若真冒犯到他,那大道理簡直口若懸河,且說話時又是那般高高在上不怒自威的表情,簡直和蘇嶼如出一轍。

劉知遠手摩擦下巴,果然家裡有人做過官兒就是不一樣啊,那模樣都學了個十成十,讓他有種跟長輩聊天的錯覺。

晚上蘇嶼的窗邊,齊珩敲了敲她的窗欞,“為什麼不找我?”

“什麼?”蘇嶼疑惑,她已經習慣了這種突如其來的問話。

“當東西。”齊珩淡淡道。

“哦,你說這個啊。”蘇嶼看齊珩有些嚴肅的樣子,心想又開始當老師了,又想教訓人,於是眉毛一挑,“你偷聽我們講話?”

齊珩輕哂笑地“嘁”聲出口,“不是我想聽,是你們說話太大聲。”

“我找你你會給我當嗎?”蘇嶼狐疑地問。

齊珩皺眉,隨即搖了搖頭,“我們齊家還不至於那麼窮,窮到用你的錢。”

“嘁”這次輪到蘇嶼了,“那不就得了。”說完她把臉扭開不看齊珩,要關窗戶。

齊珩抓住支窗戶的叉竿,問:“聽說你準備用新的經營模式經營裁縫鋪?所以你最近在寫的也是這個嗎?”

“怎麼?有意見?你不讓?”蘇嶼扭過頭,不滿地看齊珩。

她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瞪他,沒想到嬸娘嘴挺快,這就告訴了齊珩,不過這是人一家的生計,總得考慮再三,也可以理解。

齊珩卻反問她,“我不讓你就不做了?”

顯然答案是否定的,即使齊家不參與,蘇嶼自己也是要試一試的,不然她也不會讓劉知遠去當了首飾換錢。

蘇嶼很果斷的搖了搖頭。

雖早知結果,齊珩還是有些被氣笑,況且今日也不是與她商量做不做的,而是,“我是來警告你的,做生意有風險。”

齊珩是想來善意地提醒她,做生意有風險,記得根據實際情況和風險承受能力做決策,還有出了事一定記得及時去找他,彆像這次一樣自己就獨當一麵,可偏他話出口帶著點不友好。

他是願意相信她的,事情已經很糟了,不妨背水一戰,總有活路的,況且也不是什麼大事,而蘇嶼本就是大京城來的耀眼星星,有想法有遠見有能力,即使一朝落魄,也不該埋沒在塵埃裡。

他能看得到她身上的勇敢倔強和不甘示弱,像被風雨打濕的玫瑰,落魄但依舊奪目帶刺,那是他從一開始就給人設了偏見而故意忽略的點,而此刻卻是在發光,由不得他不去注意。

他沒有要阻止她的意思,相反還很支持她,可那說出話裡卻帶了點調侃,“你記得提前做好風險應對,可彆賠個底朝天,到時候保不齊連我齊家小院都得賠出去,隻能到大街上要飯了。”

齊珩說罷鬆開手,回自己房間去了,蘇嶼放下窗戶,忿忿不平的咬唇,這人可真是。

劉知遠效率高,第二天就派自家小廝聯係了幾家店鋪出租的,羅氏也在鳳禹坊打聽了一番,這幾天也看了幾個鋪子。

最後終於定了,原也是個裁縫鋪,不過生意不好不乾了,這兒位置稍微好點兒的,不過離家稍遠了些,倒是離劉家老宅挺近,就在南草市街上。

整個小鎮就這一個草市,這兒列肆如櫛,每月逢三六九都會有大集市,那時就會有路邊攤,周圍村裡都會來趕集買些物美價廉的東西,小鎮的人也絡繹不絕。

可是搶也不好搶的好地界,租金又貴,因著劉知遠的關係,可算是談成了,但那租金可是讓羅氏心疼了好一陣子。

不過蘇嶼眨也不眨地拿錢,她手裡有當首飾得到的兩百多兩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