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幾顆頭夠砍(1 / 1)

解裁春回望著仿若豔鬼在世的費清明,被他一身華麗服飾晃了眼。饒是期間綾羅首飾,全由她一手裝扮,然展現出的光彩,仍然超出她的想象。

重金打造的金石玉器,行動間,叮咚作響。襯得費清明不似出塵的天外飛仙,反而像金尊玉貴的小侯爺。

那還是往好聽了說。

要是心思斜的,指不定以為是誰家巴望著攀龍附鳳的鬼魅。思量著夜裡摸黑爬床,吸食女子精氣。

要不是嗩呐匠的身份,不允許解裁春換上同樣張揚的服裝,她高低也要整幾套。

挺好的。解裁春給費清明整理著裝。“以後你就負責接喜事,我負責接喪事,我們齊頭並進,食宿相兼。一人吃飽,全家不愁。”

“來,笑一個。”解裁春在他過分清俊的麵頰上,香了一個。“出門在外,接客切記笑口常開,才會有客似雲來。你可是我們的招牌門麵。”

費清明笑比河清。

冷若冰霜的麵容,跟他古板不開竅劍一樣,自帶凝結三尺的寒霜。

費清明眼裡紅芒閃耀,忽明忽暗。呈十字形狀,運轉開來,像水力發動的水車,幾乎要把黑色的瞳孔吞沒。

乍一看,怪潮流的。

費清明睥著解裁春近在咫尺的一截脖子,有無窮的焦渴翻湧,時刻焚燒著他的骨肉。

解裁春踮起腳尖,給他理好領子,費清明五內如焚,饑渴交加。嗅著觸手可得的香氣,張開了口。

費清明默不作聲咬了舌。

刺痛的感覺從舌根流動,湧出來的鐵鏽溢散出味,就被他儘力吞咽入肚,在喉嚨深處嘗到了血腥氣。

由於傷口極深,嗆到喉嚨。撕開一條深色紅線,順著嘴角溢了出來。像剛結好的紅石榴,色澤飽滿,光鮮亮麗。叫人忍不住要一親芳澤。

被美色蠱惑的解裁春,順著心照做。

她舔掉費清明嘴角溢出的血花,像在品嘗一顆剛剝下來的石榴籽。

血液的滋味細細品來,並不十分美味。還帶著冬天鐵片似有若無的腥氣,不信邪地嘗試都要扯到舌頭,一品就要凍結。勝在她觸碰到的肌理,光滑細膩,宛如一塊剛製好的雲片糕,嘗了還想再嘗。

正人君子的費清明,脖子往後仰了仰。

解裁春沒節操,他卻有脾氣,看起來還不小。渾身的肌肉繃緊,上上下下都在抗拒她的輕薄。

可就是這一退,叫他更方便閱覽女子脖頸下暴露出的青筋。有的混合了一些紫色,像交錯的藤蔓黏吝繳繞。想來隻要輕輕一咬開,就能暢飲裡麵流通的鮮血。

喉嚨裡那股揮之不去的乾渴,愈發難以抑製。

小隙沉舟,堤潰蟻穴。費清明強忍住傷害解裁春的預想,而解裁春單手抬起費清明下巴,姿態輕佻。張口要他張開嘴,視察他的傷勢。

一如她這個人對外的印象。

浮浪,輕佻。

費清明依言張開了口。

解裁春食指、中指並立,探入費清明口腔。沿著舌麵擠進去,像一條靈動的蛇,壓在傷口處,試探患處的深淺。

她一貫隨心所欲的手,在費清明口中翻弄,攪得他涎水橫流,又合不上嘴。上下兩排牙齒維持著固定的角度張開,小心翼翼地避開她的手,怕不小心弄傷了她。

不自禁分泌的津液,沿著女子手骨,流淌出一條寂靜的河。

順著纖長指節,不知廉恥地滑到纖薄的指甲片尾端。

解裁春食指指甲塗染著白芙蓉汁,是由費清明清晨趁著新鮮采摘而來,朵朵花萼附著著成串的朝露。放到杵臼裡,碾爛了,細心地塗抹到她的甲片上。

含在口中,竟然品味到了消抹不去的甘甜。

亦或者甜的並不止是白芙蓉。

更深夜闌,跳動著微明燭火。劍修夜晚視力不減,能夠在稀薄的月色下,瞥見剔透的流光。

解裁春大拇指、食指、中指分開,慢條斯理地卡住費清明下頜。是個即為輕浮、不正經的手勢。

且觀她的顏容,素淨又端莊。自上而下俯瞰著人,眼簾半垂,像極了廟觀裡十年如一日接受焚香祭拜的觀世音。

慈悲,憐憫。目睹眾生悲鳴,卻從來不近人情。

反襯得搴旗虜將的他,不啻雲泥。

解裁春擰開打小醫女賽孫思邈那裡順來的藥罐子,給費清明倒了個大滿貫。

草澤穀出品,必屬精品。藥效絕對有保證,就是口味可能不太妙。

是藥三分毒的理念,先拋在一旁。但凡是藥,吃來都不大美妙。打草澤穀療愈完的病人,大多不想回憶自己捏著鼻子往內灌藥水的過程。

確鑿是要聞著傷心,見者流淚。

白色粉末狀藥粉泛著乾燥的苦澀,在口腔中漫延開,要人難以吞咽。費清明仰麵朝上,瞻仰著自打相識以來,就有意無意,時時刻刻碾壓他一頭的姑娘。

好似苦澀的又不隻是口,還有一顆千錘百煉到打根部裂開了,都不知緣由的心。

解裁春給費清明倒了一杯水,讓他喝下去。

煮開的井水化開了渾濁的藥味,並沒有使之變淡,而是問中和、混淆了,使它分流範圍更為廣泛。

就跟遞給他水的人相仿,解裁春整個人在無形中,已形成他的劫難。

宗主、副宗主召喚師父時,她提前通知他抓緊下山,晚了就來不及了。

師父說,他要趁下山曆練的時段,以正道心。閉門造車,不如放手一搏,用實操明證他的決意。他得以身試煉,曆閱窮崖絕穀,方能百煉成鋼,玉汝於成。

定下留客天當日,用路匪換取賞金得來的收入,本能拿下兩間上房,解裁春偏偏隻要訂一間。

費清明主動提出訂兩間,解裁春仍舊不改其意,堅決隻定下一套雅房。

登記造冊的趙掌櫃,用異樣眼光掃視並非本地人的兩人一眼,估摸著咂摸過味,擺出一副明了狀。其人取下廂房鑰匙牌子,握在手中,問他可是自願。

費清明看了解裁春一眼,“確切無疑。”

小滿姑娘所作所為,必然事出有因。或許是大庭廣眾之下,怕隔牆有耳,不便及時告知,費清明便等著她入廂房來,坦言相告。

費清明左等右等,待人享受過晚餐,沐浴更衣。

他替她擦拭乾頭發,兩手按摩著她的太陽穴。手骨捏著肩膀,一路向下,揉掐著後背。解裁春趴在床鋪上,身下鋪著厚實的被褥。

她身子骨軟,怕瘙癢。他手腕所過之處,時不時掙動一下。他若要停,她還不應。

反複來去,費清明隻能兩腿壓著她的下半身。人跪坐在中間下部,分開她兩腿。

他的膝蓋壓著解裁春小腿,揉捏著風門、督俞等穴位,一路向下,曆經關元俞、秩邊,再來隔著褻褲,按壓她的腿。

解裁春喜好寬大舒適的服飾,小腿隔著寬大的褲筒,露出一小截。纖細的腳腕很輕易就能被他握在手中,用寬厚的手掌裹住。

一通活血通絡的按摩服侍完,費清明淨了手。

解裁春躺在他膝蓋上,打著盹,沒有一句像樣的解答。

君子慎獨,不欺暗室。卑以自牧,不欺於心。

他應當是要問些什麼的,可究竟要問些什麼呢?

解裁春行徑大大方方,可見其心思,並沒有他人想象中的齷齪與狹隘。

而他的疑惑是羅織著晨霧的江麵,沒有過往的橫舟穿梭迷瘴,為他答疑解惑,而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自發膨脹。

總不能隻是為了考驗他的定力,驗證他個人的堅貞情操,是否會屈服於險惡的屍毒。

費清明給解裁春塞到床中央,蓋好被子。自己則坐到床角,抱著劍,靠著牆入睡。

更夫打了第三次更,哐哐哐的聲響直通屋簷。細碎的腳步聲踩在瓦片上,與銅鑼敲擊聲相混。要是沒有武力造詣極深的人細究,不能從中察覺出區分。

費清明仍闔著眼。

解裁春呼呼大睡,毫不設防。期間還踢了兩回被子,纖柔的緞麵沿著光潔的右肩滑落,現出白皙的肚子,光裸的腳麵。他都一一替她捂嚴實,蓋了回去。

絲棉紙糊成的窗戶,邊沿殘存著漿糊的邊角料。一根削好的細竹筒,從外探進來,吐出白色煙霧。捋順解裁春頭發的費清明,掰開床腳的木塊,彈指一甩。

木塊正中細竹筒內部,塞得嚴密。

本來應該往裡麵吹的迷煙,不得其法,便往外流。原路返回不說,噴了外頭人一臉。被擊打得彈射出去的管子,正中探路者腦門。

隻聽到外麵“撲通”一聲,有東西倒地。費清明打開門,外麵倒了個穿著夜行衣的毛賊。

與盜賊們悄咪咪,輕過貓的腳步不同,他們夜間的狀態分外活躍。等解裁春蘇醒,中廳已經捆了三、四個不同批次的盜賊。

一個個交到府衙裡,都能成為可以變動的錢財。

被伺候著漱口洗臉的解裁春,伸了個懶腰。

她打著哈欠,穿過隔斷裡外的花鳥重工屏風,悠悠現身,“可真是讓我久等啊。”

“不,你壓根就沒等吧。”被綁了一個晚上的女賊蔽思菱,忍不住還口,“一晚上就這位仁兄在那出力氣,都沒見著你的人影。夢話倒是聽了幾句。”

啊,這留客天客棧,不僅安全保障不到位,連顧客隱私都不能保全。從不反思自己罪過的解裁春,當下思索起要給掌櫃提的意見,順帶還能敲對方一竹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