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吃飽,全家不愁(1 / 1)

拉幫結派的劫匪,攔路搶劫。盯著路上攔下來的香餑餑,一個妙齡女郎推著一個坐著輪椅的廢物。類似於在頭頂頂著幾個“快來吃啊,快來吃”的字樣,上趕著叫人欺負。

土匪頭子朝歪眼斜嘴的小弟們磨著刀,表情狠戾。

“男的奸,女的殺!金銀首飾全給老子扒了,屍體就地掩埋。今晚就便宜了弟兄們,還順帶喂飽流浪的豺狼。犧牲小家,便利一窩。舍他其誰!”

小弟們拘謹又為難。

這個不好吧,他們又不愛搞契兄契弟那一套。

總不能跟著兔兒爺的老大混,冷不防貞操不保,還得被逼迫著全體改了喜好。

見弟兄們磨磨唧唧的,沒一個爭氣,能果敢站出來撐台麵,劫匪頭子就來氣。要手下集體轉過頭去,給他們屁股兜子一人踹上一腳。

等他踹完,扭頭一看,那兩人早就跑沒影。

錢頭子探出頭查看,“狗日的,見鬼了!一個臭娘們和一個鐵廢物,動作賽過猴子。踢個人的功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跑哪去嘞?”

“哦,你是在找我們嗎?”

一縷黑色長發從錢頭子麵額前,慢慢悠悠地降落。完美符合所有凡人關於深夜鬼怪的恐怖幻想,“那怪不好意思的,一期一會,要人牽腸掛肚。”

“不然,把你們串成烤串?”

半炷香時間過去,盜匪們光溜溜地抱頭,蹲在土坑上,求爺爺告奶奶。“好歹留件衣裳給我們吧!”

一眼看過去,仿佛沿街拉屎,特彆不雅觀,確乎是有礙觀瞻。

費清明給他們一一綁了,捆成陽澄湖大閘蟹。隻隻膘肥體壯,現宰殺了就能下鍋。“進了縣城衙門,自有衙役們替你們照看。”

成團的黑雲迫近遠山,林立的森木如群星交閃。解裁春觀摩著逐漸暗下來的天色,不再破觚為圓,看他們能耐到幾時去,轉而威逼利誘,事緩則圓。

“天晚了,氣溫驟降。往小了說,發熱生病,過了病氣。往大了說,山野間,野獸出沒,少不了幾條牙口利索的,保準能啃得人屍骨無存。”

“有跟我打嘴仗的功夫,不如多勤快點多跑幾步路。我們沒謀財害命的用意,架不住你們自尋死路。到時野狼山虎跑過來,我們第一個跑。”

“而況,”解裁春保持著一種低沉的,怪能嚇唬人的聲線。

“乾我們這一行的,有諸多的忌諱。長期在郊野山林逗留,易沾染上一些不乾不淨的邪祟。擱這荒郊野嶺,可招不來好心的道士幫忙驅邪。”

女子聲音消散在夜晚的冷空氣裡,擱山野田村的妖風一吹,一襲素衣欲乘風而去,激起人一身雞皮疙瘩。

暮色四合,山林裡響起呼應的狼嚎。偶伴隨著數不清,道不明的空穀嗚咽。

盜匪團夥狠歸狠,卻並不是一群少不經事的傻大缺。

雖然說古人雲,信則有,不信則無,但是架不住十業大界確實有幽魂鬼魄存在,愛惹事,怕來事的團夥,麻利地領頭,拉著解裁春、費清明乘坐的牛車,奔赴附近的縣衙。

推車還是從他們手裡薅的,這算是什麼事嘛!

慶幸著自己留有後招的土匪頭子,上門自首不帶怕。

木製的四輪推車,搖搖晃晃。解裁春嫌棄鋪草打底的乾草垛紮屁股,故坐在費清明大腿上,額頭抵著他的胸膛。在車輪碾過沙石土坑的催眠曲裡,昏昏欲睡。

費清明一手拍著她的後背,一手握著能橫掃周邊土匪的本命劍。

二人頭頂越過書寫著青平縣的牌匾,破落的屋舍無人修繕,反倒標明政績的貞節牌坊,建設得紅紅火火,一路蜿蜒到馬路牙子,顯擺著凜凜威風。

黃梢枝頭捎嬋娟,素月幽咽冷光盈。

解裁春按著人頭,揭下門前張貼的通緝令,賺了下山以來的第一桶金。

青平縣縣令公務繁忙,並無餘暇抽出空閒招待他們。從頭至尾隻有衙門聘請的僚屬,孫師爺與解裁春、費清明兩人對接,上下打點。

孫師爺自述姓孫,名正賜。被李天豪李大人起用,已在青平縣擔任幕僚二十三年。

“見兩位貴客口音、裝扮,不是本地人,可有詳細的照身貼與路引,小人好備案留冊。當然,不是懷疑兩位的意思。隻是例行公事,事無巨細,不可輕慢。”

解裁春常年在五湖四海闖蕩,少不了備下相應的照身貼與路引,免除多餘的責問與盤詰。

費清明深藏簡出。未曾踏足人間世,在這萬丈紅塵摸爬滾打過,自然在對應證件方麵有所不足。

就算沒有遇到路匪攔截這一茬,為了今後道路暢通無阻,她也會領著費清明趕往就近的衙門,辦理相關的文書證明。

解裁春給孫師爺出示她的憑照,並給他塞了一塊碎銀,留作□□手續的費用。“不知通行證何時能辦下來?”

“這個嘛……”孫正賜揪著酒槽鼻子下方,往左右撇開的八字胡,“不好說。”

解裁春再給他塞一塊碎銀,“現在呢。”

孫正賜咂咂嘴,手裡晃蕩著兩粒白銀,“少則半月,長則一個季度。”

解裁春再再給他塞一塊碎銀,“就不能多通融通融?”

“最遲七天。”

“成交。”

費清明在旁,看得直皺眉。

他踏出府衙,立即追問解裁春,何必聽之任之,任由其榨取油水。分明可以借力打力,打他個七葷八素。

“唉——”

解裁春開解他,“文書證件於我們而言,是必需品。在管製嚴格的區域,沒了它,寸步難行。與其在之後多生禍端,不如一口氣全解決了。”

“民不與官鬥,要避其鋒芒。你此時與他生了衝突,對我們有弊無利。”

“他都不是官。”費清明較真的脾氣犯了,“充其量隻是縣官聘請的佐助人員。而不通知李縣令,要他重重懲治,以正衙風?”

“你是說,孫師爺在縣衙內公開斂財,毫不收斂,是他一人所為。李縣令作為他的頂頭上司,全然不知情。二十餘載都蒙在鼓裡,清清白白?”

費清明不做聲了,抄起寄餘生就要往衙內趕。

“嘿。這暴脾氣。”解裁春拉住他袖子,提要鉤玄,“孫師爺知法犯法,而李縣令沒能做到居官守法,都是浮世事。你一丹霄峽修士,跟著瞎摻和什麼?”

“在其位,謀其職。”費清明金聲擲地,浩然正氣。“為官者不能勵精求治,為民建設,他就不應該繼續坐在那個位置上。還不如趁早滾下來,給有胸懷、有抱負的人挪位。”

費清明氣她生冷,她笑費清明天真。

“普天匝地,屍位素餐者眾,貪墨之風盛行。汙吏黠胥遍地,你忙得過來嗎?”

“見一個鏟一個,非得把這歪七扭八的道路鏟平為止。”

解裁春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說服費清明暫且按兵不動。

二人尋了一家客棧投宿,暫做歇腳休息。客棧名字取的倒是有意思,名為留客天,二人在開的廂房數量上,起了爭執。

費清明說開兩間,她說開一間。

掌櫃眼神在他們二人之間,來回忖度。

解裁春提著錢袋子,往上墊了墊。錢財在手,自是由她說了算。

“聽我的。”

包下上房的好處,不計其數。

不僅有一日三餐,定時定點送到門口。享用飯菜,送到嘴裡尚且燙口。

估計是店家自帶的庖廚,或是鄰近合作的酒樓。廚子剛炒完菜,等候的夥計就忙不迭地端上擺盤,給各個包房的貴客們送上了樓。

每日的洗漱用品、水盆浴桶,略一囑咐,就會有人自發送到門內。等待清洗的衣物、內衫,亦有專門料理的浣衣人員接手。

後者他們倒是省了這一步章程,解裁春的衣衫全由費清明清潔整理。

住宿第二日,終於碰到枕頭的解裁春,神清氣爽地起床,拉上費清明在質安縣閒逛,便於進一步領略當地的風土人情。

“小滿姑娘。”

一板一眼的費清明,提出諫言。“當務之急,我們合當前往曲風鎮,拜會鶴頂洪老前輩,解除我體內壓製的屍毒。以防她再度雲遊。”

“一旦鶴頂洪老前輩啟程,失了她的蹤跡。人海茫茫。要想再尋找她,無異於大海撈針。”

“唉!春宵苦短,何故非得緊著趕著,好似後頭有惡鬼追逐。就不能吞花臥酒,及時行樂?”

綢緞莊內,解裁春撈起一張燙金紅底的錦繡,在費清明身板前比劃。手指由左到右,依次點了桌案上鋪陳開的幾張緞麵。襯膚色的料子,她全要了。

大早上開張就接到一筆大生意,店家笑得合不攏嘴。

她樂嗬嗬上前,給費清明量身裁衣。解裁春追加定金,約定加急製衣。

出門右拐,又帶著費清明在珠寶鋪購置不少隨珠荊玉。

大手筆的闊綽作風,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青平縣,卷起來勢洶洶的風暴。

費清明再行規勸,“小滿姑娘,財不露白。過度高調的做派,會引來心懷不軌的匪徒。而今我經脈淤塞,若他們群起而攻之,或使些下三濫的陰謀詭計,我不能確保自己能護你安全無虞。”

購置到輿圖的解裁春,收起卷軸,放入百寶袋,“就怕他們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