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座山(6)(1 / 1)

殺死那座山 淋雨教主 4535 字 4個月前

車停在了一大片廢棄民房區,四處雜草叢生,矮矮的屋簷下,是灰綠破敗的牆,牆上的窗戶和門都腐敗成了空空的洞。

“你怎麼想的,在這種地方見網友?”驚異與疑惑充斥了張雲漢的全部思緒,甚至讓他忘記了在和誰說話。

薑滿依舊沒回答,就像剛才在車上,對於張雲漢喋喋不休的各種提問的處理方法一樣,罔若未聞,置之不理。

她向來沒有解釋自己行為與決定的習慣,她認為,對蠢人沒有必要解釋,對聰明人也是。

薄臨看張雲漢還想追問什麼,不由笑著上前拉住他,“定然是約在這裡,才會在這裡見,總有原因的,你彆急,有我們兩個在,不必擔心,我們等等看。”

他的話合乎常人邏輯,在這樣的地方會見網友,還是薑滿這樣的“小姑娘”,若獨自一個人來,的確危險,好在她帶著兩個男人。

張雲漢看看他,欲言又止,而後兀自歎了口氣,隻恨自己為什麼要教會薑滿使用那些社交軟件。

大長老可是天一道的大長老,必然是實力絕不容小覷的道玄,何況她還說過,要試試他的超度之能,這一趟,怎麼可能隻是尋常見網友?

薑滿看了看時間,幾人是午飯之後出發的,現在已是下午四點多。

按照約定時間,她已經遲到了,這人怎麼——

“滴滴——”

汽車喇叭的聲音,短促的兩下,將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一輛銀灰色老式轎車緩緩停下,停在了薑滿那輛大車旁邊,車子熄火後,主駕副駕同時打開了車門。

和薑滿一樣,對方也不是獨自前來的。

副駕走下來的是個中年人,看上去憨厚老實,麵色蠟黃,骨瘦如柴,眼神怯生生的,身體縮著,整個人有些鬼祟的氣質。

駕駛座走下來的是個姑娘,齊肩直發,淺色短袖配長裙,五官端正,麵若銀盤,氣質溫柔。

二人剛一露麵,薑滿還沒開口,張雲漢先震驚了。

“程書韞?”

薑滿看了張雲漢一眼,“認識?”

張雲漢臉色有些古怪,從耳朵梢開始,悄然紅了起來。

“她、她是雲霆師兄的妹妹,就是那天和我一起去請您出山的雲霆師兄,他的妹妹,我、我見過幾次。”

“雲霆?”薑滿微微挑眉,“雲字輩,不姓張?”

她記性很好,自然記得那個體型壯碩高大,膽子卻很小的雲字輩小弟子。

張雲漢解釋道:“是表妹,雲霆師兄姓張,但他原來有名字,他和我不同,他不是棄嬰,他小時候父母因車禍去世了,家裡親戚條件也不好,所以就……”

薑滿並沒興趣知道後麵的事,不再搭理他,上前一步問道:“你們倆,誰是‘明人不放暗屁’?”

程書韞伸手將頭發捋到耳後,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看向薑滿,“是我。”

她的聲音也很溫柔,又輕又軟,像吸滿了水的海綿,“小妹妹你……是‘大長老’?”

薑滿笑了,像小妹妹一樣,“是我。”

張雲漢聽到兩人的對話,表情變化十分有趣。他既想不到程書韞這樣的姑娘,竟然網名會叫“明人不放暗屁”,也沒想到大長老竟然直接叫大長老。然後,他又聽到程書韞稱大長老為小妹妹,而大長老竟然還毫不在意。

他的表情實在比這段對話精彩許多。

張雲霆的表妹程書韞,年紀三十歲不到,看起來,在她麵前的薑滿,的確是個小妹妹。

薑滿的視線移到那個中年男人身上,問了一句,“所以,你說的那個人,是他?”

程書韞點點頭,“是,很容易,隻要幫他找個人,我向他確認過,就在這一片。”說著,程書韞走近薑滿,在她耳邊低聲問道:“能不能告訴姐姐,你為什麼想要這‘帶死氣的陽衰之體’?”

薑滿朝她笑了笑,卻沒回答。

這邊和薄臨站在一起的張雲漢有些踟躕,他又想上前和程書韞搭話,又不知道是不是會唐突。

他心裡琢磨著這事,也沒仔細聽薑滿和程書韞的對話,更沒留意到那句悄悄話。

這時那個中年男人走了過來,看向薑滿,“你好,我叫戴阿福,程書韞說你們能幫我找人,是真的嗎?”

這男人很怪,鬼祟中又帶著真誠。

薑滿看向他,“嗯,你要找誰。”

戴阿福眨眨眼,“我爸爸。”

張雲漢聞言抬起頭。

這個戴阿福看起來沒有五十,也是四十早衰之相了,他爸……那豈不是六七十了?在這裡走丟,難道是得了那個阿茲海默症?還是說,他爸已經……

薄臨走到薑滿身旁,“找人,我可以幫忙。”

這話不假,他有錢,有錢就有人,可以把這一整片破地方翻個底朝天,連埋在地底下的屍骨也能給找出來。

張雲漢看看薄臨,又看看薑滿,嘴裡有話,卻不知能不能問出口。

薑滿並不理會這些,卻把張雲漢想問的問出了口,“活的死的?”

“當然是……”戴阿福脫口而出,卻又遲疑起來,“應該是活的。”

程書韞補充到:“人現在生死不知,但把他弄到這裡的,不是活人。”

張雲漢心想著,大長老不肯找掌門,他也沒辦法,但他總要想辦法把大長老引上找掌門這條路的,這是他的正事兒,不論大長老想乾什麼,眼下這件事,到底是和找人有些關係,隻當練練手也好,萬一大長老找人找上興趣了呢?畢竟這位小祖宗的想法,誰也琢磨不透。

他又看了看薄臨,並未見到想象中的驚懼。

現在在場的幾個人,看樣子隻有薄臨不是“業內人士”,自己和大長老自不必說,程書韞也是玄人,這位戴阿福是事主,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薄臨身上有東西,也算是半隻腳踏進玄人圈了,沒有驚異之色,也屬正常。

薄臨注意到張雲漢的目光,禮貌地朝他微笑。

薑滿掃視了一圈在場幾人,又低下頭看看手機時間。

“如果是這樣,你約的時間早了些,看樣子,至少還要等三四個小時,天才會黑。”

她在對她的網友說話。

程書韞點點頭,“我約了四點見麵,主要是想先和你熟悉一下,然後和你一起把這一塊都走一遍,隻有我們兩個人,必須熟悉地形,到時候才不至於像無頭蒼蠅,再有就是,打算和你商討一下方案。”她看向張雲漢和薄臨,“但是沒想到你還是個小姑娘,也沒想到你帶了兩個人來。”

幾個“業內人士”都知道,天黑了那些東西才會出來,如果戴阿福的爸爸是被那些東西藏起來了,也隻有等到天黑,他們這些人才有辦法查到線索。

這原理依舊像照鏡子,隻不過因為維度問題,這麵“鏡子”是天亮的時候等同於黑燈瞎火。

薑滿沒應聲,看向戴阿福,“有你爸照片嗎?”

戴阿福點點頭,從上衣心口的口袋裡掏出一張小小的照片,遞給了薑滿。

這是一張藍底證件照,像是從什麼證件上揭下來的,上麵還有一小扇鋼印。

薑滿眉頭微蹙,“沒有他現在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看起來,甚至比戴阿福還年輕,薑滿理所當然覺得,這應該是老照片。

戴阿福怯生生的,卻露出不解的神情,“什麼意思?爸爸就長這樣啊。”

幾人傳遞著看了照片,麵麵相覷。

薑滿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戴阿福身上,細細打量著他,半晌,她收回視線,從薄臨送給她的小包裡拿出一袋堅果零食吃了起來。

“這是修過的照片?”張雲漢拿著照片和薄臨討論著。

薄臨搖搖頭,“這是證件照,即便修圖,也不會和本人有太大差距。”

程書韞走到二人身旁,張雲漢身子明顯一僵,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程書韞說:“我看過這張照片,也問過,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但是事情沒那麼複雜,這世上本就有很多人長相顯老,戴阿福他其實沒有看起來那麼大,而且,他身體很不好。”說著,她壓低聲音,“他得了癌症,終末期了,他本來應該在醫院的,但……已經快了。”

薄臨點點頭,“原來如此。”

薑滿自然聽到了這些話,卻沒什麼反應,將堅果零食倒在手心,裡麵除了堅果還有些水果果乾,她把手中堅果和果乾送到戴阿福麵前,“吃嗎?”

戴阿福看了看,像是很想吃的樣子,但還是搖搖頭,“不吃。”說完,他又補了一句,“謝謝。”

薑滿點點頭,又把果仁送到程書韞麵前,“明人不放暗屁,你吃嗎?”

程書韞有些詫異地看著薑滿,“你打算以後就叫我網名嗎?”她的聲音還是軟軟的,聽起來讓人很舒服。

薑滿朝她甜甜一笑,“你認識張雲漢,你知道他叫我什麼嗎?”

張雲漢這才想起來,他隻向薑滿介紹了程書韞,卻一直沒對程書韞介紹薑滿,但看到薄臨和戴阿福兩個外人,他又有些猶豫,於是選擇悄悄介紹。

“書韞妹妹,這位是……天一道大長老。”他湊到程書韞耳邊,斟酌著得體的距離,輕聲說道。

程書韞臉色微變,看向薑滿,“你……”

薑滿麵色無異,仍舊甜甜笑著,“你要是不喜歡你的網名,我也可以叫你姐姐。”

她容貌本就明朗清澈,帶著這樣的笑容,看起來更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女了。

程書韞有些啞然,平複了一下心緒,說:“倒不是不喜歡,隻是人前這樣稱呼,總有些不雅,你……想叫什麼就叫什麼吧。”

薑滿點點頭,“姐姐你也是,想叫我什麼都行。”

接下來的時間,幾人互相介紹了姓名,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天,了解了戴阿福父親的大致情況後,四處逛了逛,熟悉了這一大片看不到邊的荒廢民房區地形。

戴阿福的父親叫戴誌偉,皮膚黝黑,臉上的皺紋顯示出他平日裡多是樂嗬嗬的表情,他是個老實本分的中年人,工作是專門收停車費的。他常年騎著一輛破舊的電瓶車,守著他負責的停車位。

這個工作看起來輕鬆,但對於戴誌偉這種性格的人來說,很吃虧。

許多車主停車不願交錢,認為收費員沒有這個資格,有時遇到脾氣大的甚至會和收費員大吵特吵。戴誌偉不會和人吵,脾氣軟,因而總被公司指責,平日裡自己墊付了很多錢,也經常會被調換,收費路段總是變化。

失蹤前,戴誌偉是在解放東路一條線上收費的,那條路很偏。

張雲漢猜測,可能是因為他工作認真,守到很晚,招惹了什麼不該招惹的東西。

但解放東路離這裡很遠,倒是戴誌偉曾經的家,就是這一片廢棄民房之一。

天色漸漸暗了,由薑滿安排,薄臨在車裡等著,其餘人分成兩組,張雲漢和程書韞一組,薑滿和戴阿福一組,分頭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