篙裡寺
儘管舟車勞頓,一下馬車,趙靈均就打開木盒,確認木盒裡的東西完好後便前往寺廟內進香。
來到先祖牌位麵前,趙靈均學著往常趙之垣做的,跪在趙家先祖麵前點燃了盒子裡的枝條,閉上眼,虔誠禱告:
“願百姓安寧,家人常健,兒女順遂,亡妻在黃泉路上一路平安。”
這是趙之垣的請詞。
“願小女找到心之所向,一切順遂,天下太平。”
這是趙靈均此次附上的私願。
睜眼。
趙靈均差點被眼前的景象嚇暈過去。
眼前煙霧繚繞,耳畔不時傳來鴉雀的悲鳴聲。
不遠處,有一扇石門虛掩著,門的兩邊還各有一盞燈籠高高掛起,一盞亮如明珠,一盞忽明忽滅。
趙靈均用手摁住發軟的腿,小心翼翼地起身,發現兩道門後,還有並列排列的十座城門。
“這……這是……”
話音未落,隻見一團黑氣掠過,成淵背對著趙靈均出現在她眼前。
“你又是誰?這裡是什麼地方?”
恐懼與不安席卷少女全身,眼前難以理解的景象更是讓她心神不寧。
成淵緩緩轉身,眸色幽深似潭,視線落在她腰間的佩鈴上,隨即不鹹不淡地與她對視,聲音冷得像是淬了冰:
“幽冥閻羅殿。”
話落,趙靈均瞪大雙眼,手中的草葉枝條撒了一地,難以置信,心想:
“難道我剛剛進香把自己燒死了?”
趙靈均正努力整理著思緒,卻發現詭異的事情又發生了
——她的身體正在漸漸變得透明!
“吃下這個。”
成淵施法將地上的草葉升起,沒等趙靈均反應過來就送入了她口中。
差點被噎死的趙靈均一把推開成淵,雙手摸著喉嚨,一臉慍色,大聲喊道:
“你給我吃了什麼!”
“洞冥草,你自己帶來的。”
成淵輕蔑地看著趙靈均,冷笑道:
“怎麼,你連自己為何會來到此地都不知道?”
趙靈均當然不知道,她以為的祭品,實際上名為洞冥草。
洞冥草,又叫照魅草。在黑暗中會發出微弱的光,平日裡不易察覺,折下其枝條點火可以召見鬼物。可食用,服用後,身體會發光。
洞冥草十分罕見,若在陰間,則是上佳藥引;若在陽間,則是互通陰陽兩界的鑰匙。
趙靈均看著自己逐漸透明的身體轉而被一層淡淡的光所籠罩,內心焦灼不已,一把抓住成淵衣袖,惴惴不安地說道:
“這位公子,求求你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我回去,我爹是倉陵郡郡守,隻要能讓我回去,你想要什麼都可以。”
成淵挑了挑眉,眼裡多了一分探究的意味。
“什麼都可以?”
“嗯!金銀珠寶,什麼都可以,我保證。”
成淵唇角勾起,恢複成墨色的眸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光,隨即握住趙靈均冰涼的手。
“山日合虛,萬物合宗,天地無極,乾坤借法,逆!”
隻見地上的洞冥草在法力的操控下懸空,燃燒了起來。
隨即,身邊的景象開始發生變化,由黑暗漸漸轉向了光明……
趙靈均睜開眼,在光亮處才看清了成淵的模樣。
陽光傾泄如注,落在他的肩頭,身著一襲黑色流蘇長衫,眼眸如墨一般烏潤,玉冠束發不過尋常裝扮,在他身上卻沒有半點煙火氣。
“帶我見郡守。”
見趙靈均醒了,成淵緩緩吐出自己的要求。
“你要見我爹做什麼?”趙靈均打量著這個來路不明的男子,生得朗目疏眉,神儀明秀,此時此刻卻看著十分狡黠。
“聽聞今日郡守大人操勞,想必是為科場之事煩心不已,我是來查案的。你這麼通傳上去便是。”
“查案?你的名號呢?我總不能帶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回去。”
“孤山玄冥派——成淵。”
夜幕降臨
趙家府內
“小姐,你可算回來了,老爺正到處尋你呢!”
落葵見二小姐神色恍惚,身邊還跟著一位俊俏公子,趕忙上前扶住趙靈均,在她耳邊低語:
“小姐,他是誰?”
“啊?哦哦,這位是我在篙裡寺請香時遇見的高人,近日之事,他或許有主意。快,去爹爹書房通報一聲,說我有要事求見。”
趙家府書房內
“老爺,二小姐求見。還……”
“真是不像話,說話吞吞吐吐地做什麼?”
趙之垣斥責道,通報的下人趕忙跪在地上,膽怯地繼續說:
“老爺恕罪,是下人監管不力,沒看住二小姐,二小姐還帶了一位男子回來。”
“什麼?!還不快讓他們進來!”
趙之垣一掌拍在桌案上,緊鎖的眉頭卻藏不住心中的憂思。
不一會兒,趙靈均跟在成淵身後進入書房內。
可一對上趙之垣的眼神,趙靈均感覺自己再不開口解釋馬上就要小命不保,於是一邊雙腳不自覺地向成淵背後挪去,一邊還露出半顆腦袋說道:
“爹爹,這是我……我請來的方士,女兒察覺爹爹近日常常傷神,這位公子說隻要能見到爹爹,他或許有辦法,女兒一片苦心,爹爹可否聽他一言再下論斷?”
少女撒嬌的鼻音恰到好處,帶著乞求的神色十分惹人憐愛。
見女兒如此懂事,趙之垣的表情也開始和緩了些。
“郡守大人近來是否正為一些不知所來的奇聞怪談煩心?”
成淵實在等得不耐煩,忍不住出聲直入主題。
“近日遂州城內傳得沸沸揚揚,不知這位小女口中這位所謂的方士問這個有何用意?”
趙之垣不愧為官多年,一眼就能看出對方的心思用意。
“本座……本君乃孤山玄冥派掌門人成淵,近日城中之事,我倒是有些眉目,恐怕是有妖靈作祟,郡守大人不妨讓在下一試。”
成淵拱手作揖,一副胸有成竹的氣概,倒真有一副世外高人的自信模樣。
趙之垣對這個來曆不明的人十分警惕。
玄冥派?從未聽過,孤山……估計是哪裡來的野門派,不值一提。
可近來科場之事查不出一絲線索,趙之垣實在憂心不已。京城來的洛監丞在今日科考結束後馬上就來郡守府下了最後通牒——
今日在科舉考場,怪事還是接二連三地發生了。若還查不出背後原因,不能給聖上一個交代,要麼是郡守無能,要麼是有人故意包庇。
無論是哪一點,趙之垣就等著革職入牢了。
“閣下不必如此客氣,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便是。若真能解決這樁謎案,本官一定重賞,絕不會虧待有功之人。”
成淵嘴角不經意地上揚,說道:
“有郡守大人這句話,本君就放心了。郡守大人,在下有幾個疑問想請郡守大人解答……”
……
成淵與趙之垣在書房內議事,趙靈均自覺地退了出來。
回到屋內,趙靈均像一灘被鞭屍無數的爛泥倒在落葵身上,心有餘悸地捂著胸口,鬆了一口氣:
“嚇死我了,總算逃過一劫!也不枉我如此折騰了一遭。”
“小姐,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趙靈均尷尬地輕咳一聲,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眼睛一亮,唇角彎起,若有所思的開口:
“落葵,你覺得他怎麼樣?”
“他?小姐說的是……”
落葵手指了指書房的方向。趙靈均滿意地點點頭,靈動的目光中閃爍著一絲俏皮。
“看外表倒是一位風度翩翩的公子,小姐若是喜歡,等事情結束去求求老爺讓他做二姑爺也不是不行,可奴婢還是要勸小姐三……”
“思”在嘴邊還沒說出口,落葵的嘴就被趙靈均的手死死按住。
“你這個丫頭腦袋裡成天幻想什麼呢!算了算了,我還是自己打算吧。”
趙靈均鬆開手,心事重重地趴在桌上。
“不過有一點你倒是沒說錯,要等到事情圓滿結束後才行。”
科考結束的第一日
清晨,郡守府邸門前就停了一輛馬車。
成淵一襲錦緞長衫,光滑如流水,月白色的中衣,領口和袖口以金線勾勒出雲紋的樣式,手拿折扇,眉宇間透著一股書卷氣。
長衫折扇,不錯不錯,當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趙靈均靠在府邸門前的柱子上不免感歎。
見成淵正要啟程,趙靈均匆忙上前,帶著落葵鑽進了馬車車廂內。
成淵正坐在車廂中間閉目養神,對於趙靈均的闖入並無阻攔,於是馬車就這樣駛離了郡守府邸……
“你倒是膽大包天,你可知我此行是去做什麼的就敢跟上來?”
雖是問句,成淵的語氣卻沒有半點起伏,眼睛也仍是閉上的。
“公子遠見,剛剛沒把我趕下去定是公子做好了打算有我能幫襯的地方,你為我爹爹做事,小女子應當儘心儘力。”
趙靈均腰間的佩鈴隨著馬車的顛簸發出清脆的響聲,與水藍色雨絲錦製成的衣裳倒是相得益彰。
成淵不語,神情淡漠,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相見時那個冷麵魔王的模樣。
馬車在一家客棧前停歇,趙靈均隨著成淵一同下了車。
走進客棧,馬上就有店小二出來招待:
“二位客官是要在此休憩嗎?小店環境幽靜,最適合公子這種讀書趕考的了!”
“嗯,兩間房,付錢吧。”
成淵抬了抬下巴示意。
原來我的作用就是給你當錢庫啊。。。
趙靈均有點無語凝噎,但人是自己湊上來的,海口也是自己誇下的,為了不打自己的臉,隻得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