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寧終於明白什麼叫顛鸞倒鳳。
把她倒過來,橫過來,順過來,來來回回嘗上不知多少遍,又深又快。鳥獸貪歡,這許是最原始的本能。一夜,兩夜……意識如決堤之江,蒼寧在滿到極致中看見他意亂神迷的沉醉,有種特彆的快意。
但縱使貪歡,也扛不住快意累積到微妙的閾值,一瞬間痛苦起來。
晏長書要的很多,很多很多,蒼寧蹙眉推開他,脫離不過片刻,霎時間又滿漲。她終於知道他說的“吃掉”是什麼意思。從裡到外,從身體到腦袋,完完全全屬於他。
事後,她迷迷糊糊地想,蛇是不是很擅長這個?看起來慢慢的,到了某個點便瞬間纏上去,慢慢吞進腹中?
雖然沒見過晏長書全盛時的原身,但不知道用原身打架的話,她能不能打過晏長書?用鳥喙的話……
晏長書撫過她的腹部,她輕輕瑟縮了一下,睜開眼。
“會不會……”
“會不會什麼?”
他低啞道:“我們這些天如此……會不會有孩子。”
蒼寧登時清醒:“當然不會!”
他和煦的笑容像二月天,陰了陰:“為什麼?”
蒼寧也愣了,什麼為什麼?雖然和他做得很爽,但是隻想做,不想生啊。
晏長書斂眸,轉而撫過她的手腕。那裡有兩個小小的點,像是兩粒小小的朱砂,乾涸的血滴。
他的嗓音低柔:“蒼寧,我很早之前就想問了。你這般熟悉,在我之前,可曾愛過旁人?”
“那個人也不是旁人……”蒼寧沒想好怎麼解釋,直白說道,“可能曾經有過特彆的關係?下次遇見他了確定一下。”
他含著笑:“他是什麼樣的人?”
“嗯……”蒼寧皺眉。在失憶的正主麵前聊正主,真是有種微妙的第三人感。她說:“是個和你很像的人。”
一瞬的靜默。
他點點頭,仍舊含著那抹笑,哄她:“他離開你,就是不愛你,蒼寧。”
蒼寧愣愣地看著他,在他臉上看見了高珣殺人的那種神采,岌岌可危的崩潰。
他說:“我愛你的,你留下來,好嗎?反正我也活不長的,不需要很多時間。”
她不解:“誰說你活不長啊?”司命星君那個死家夥不是進神機庭了嗎?還能舞文弄墨啊?
他笑出了聲音,眼瞳卻冷得滲人。
“蒼寧,你可以去見他一會兒,但是你還會回來的,對不對?”
這個問題蒼寧也很難回答。
因為他們就是一個人。
蒼寧難得變得含含糊糊,把問題糊弄了過去。可這件事在晏長書那裡始終沒有過去。
在她說話時,他會吻掉她的字句,拖她忽然墜入欲海。
她見晏長書墨發日益黑潤,目光有神,雙腿似乎也有了力量,便尋了柄短劍,料想能抵抗高珣。他卻並不喜悅。
“你要出門?”
“想著要不要回家一趟。”三危山是她的家。從貔大虎那裡收回的草葉,有西王母的口諭,她從小看到大,不能作假。
他道:“你會回來嗎?”
“嗯……會啊。”
他笑了笑,眼底是冰冷的。
當天夜裡,晏長書要的格外瘋狂,蒼寧吃不住,哼哼唧唧說他不溫柔了,變了。他換了個姿勢,眼底卻無沉醉,蒼寧埋在被子裡和他賭氣。
他淡道:“我這樣,不像他了,是麼?”
什麼?
他含嘲帶諷:“想來他是如玉君子,可以做到你在此處,卻不聞不問。”
“不是這樣的。”
“哦。”
他恍惚間,攬住她,將她攬得喘不過氣。
他的確就像是她的寵物,一個閒暇時來玩玩的替代品,討開心的東西。
“你彆這樣,好像那個討厭的高珣。”她說,“我不喜歡你現在的表情。”
平靜的外殼一敲就碎,積壓依舊的狂熱和情緒就要洶湧而出。
他愣了愣,變得很溫柔,很溫柔,隨後,在她的手腕處狠狠咬出一道血印。
“你——”
蒼寧痛得給了他一巴掌。
死蛇,這鬼毛病投胎一百次都不會變吧!
在卍象圖裡是為了將他自己的力量渡給她,才時不時咬她,現在又能為了什麼?
他臉頰一片火辣辣的紅,笑意吟吟地回過頭來,將她手腕上的鮮血舔舐乾淨,把她的手放在心口處。
他在笑,眼中閃爍著不可言說的癡狂,詭柔道:“如果我們的孩子出生了,住在這裡的確不像話。如果我還是太子,是一國主君,你會不會愛我一些?”
蒼寧皺眉:“你覺得我在乎這些嗎?”
他眼瞳漆黑,唇色愈白:“蒼寧,你的家在哪裡,我能不能去?”
蒼寧搖頭:“去不了。”
肉體凡胎,去了就死。晏長書的修行被她中斷了,菩薩會不會找她算賬?就算不找,蒼寧自己也會過意不去的。
“沒關係。沒關係的,沒關係。”他輕輕安撫著,抱住她,“蒼寧,我們在這裡會有一個新家。屬於我們的家。”
也許是因為人類太過短壽,蒼寧發覺,大多數人類對生孩子和創建家庭都有著非凡的熱愛。凡世的小鳥其實也是如此。
但是……人類會顯得特彆沒有安全感,特彆焦慮。或者說,晏長書從非常平靜地狀態,進入了特彆沒有安全感,特彆焦慮的狀態。
而她自始至終,隻想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
一日,蒼寧回綺美人宮中,綺憐被高珣鞭笞五十,傷痕累累。高珣發現了自己頻繁丟失物件,綺憐哭著承認自己拿了一大批金銀財寶出去倒賣。
綺憐需要錢,很多很多錢。可她也不知曉,那些個首飾都標著宮裡的印記,一個舉報便讓外頭和宮裡通了氣。
蒼寧問道:“你要這麼多錢做什麼?”
“窮怕了。”
蒼寧歎氣,綺憐止不住流下眼淚。
據綺憐自己說,她家中父親是餓死的,好賭的弟弟則凍死在冬月,旁人說,她訂了婚的那個溫柔秀才,家裡有些銀子,來娶她的路上,被強盜搶了所有彩禮,淹死了。
她還有個年邁病弱的母親,不認字。為了賺錢,她們長途跋涉搬到王城腳下。可追賭債的人追到了王城,還說若不還錢,便將她倆殺了了事。
綺憐當時在舞坊,沒日沒夜地跳,終於能按時還上銀錢。
日子漸漸好了起來。
可是追債人卻心生,要她委身於他。
綺憐無依無靠,心一狠,咬著牙用儘手段,拿到了宮中舞娘的席位。民女能強搶,皇帝的女人,他如何搶?
可誰知道,那個追債人轉頭便哄騙她不識字的母親欠下了天價賭債!
“我死了,我沒關係,可是我娘怎麼辦?”綺憐哭道,“我沒辦法,隻能這樣……”
蒼寧又歎了一口氣。
“你需要多少?”
綺憐伸出幾個手指頭。
不多,可卻能要兩個人的命。
蒼寧道:“我會給你。但僅此而已。”後麵,就看自己的造化。
“謝謝神仙!謝謝神仙!”
“你身上的傷……”
“我沒事!”綺憐道,“原來福氣是攢下來遇見神仙您了。”
幾塊金子出庫,不過刹那之間。
日子似乎的確好了起來,可蒼寧也發覺王城的天,愈來愈暗了。
不祥之兆。
蒼寧眯眸。
若說神明有個極容易暴露的點,便是與生自來的特質。因為高人一等,通常都會掛在嘴邊。
例如,貔大虎作為貔貅中的一隻,便很喜歡把“我可是瑞獸”掛在嘴邊,順便吃兩塊金子。
雷公電母走到哪兒,人間都有一片雷電。
天兵天將總有自己的一套,眼見危機四伏,蒼寧倒覺得有趣。
原來她現在是個這麼大的威脅,天帝又要布下天羅地網。
是日,晏長書正在佛殿前抄經,他磨墨用的墨塊兒總斷,便放下手中的東西,自己將輪椅推到門檻前。
天陰蒙蒙的,下著小雨。雷電接踵而至,把屋簷劈開一道裂縫。
蒼寧站起來,將他推到房間裡。
也許是蒼寧沒有習慣掩飾自己,晏長書一眼就瞧出她麵色凝重。
“去哪?”
“有點事。”
蒼寧將窗戶關好,俯下身,親了親他的臉:“晏長書,外麵在下雨,你沒有傘,不許亂跑。”
他指尖一動,點點頭。
蒼寧打開門,回頭莞爾:“不過,也不能讓彆人隨便欺負你。”
他笑道:“好。”
“蒼寧——”他確定道,“你會回來的,是不是?”
“嗯,對你,我不說假話。”
“好,蒼寧……我等你回來。”
蒼寧迎著黃豆大的雨點出門,天邊已然積攢起陰雲雷霆。
一道黃色閃電直直刺向此處,蒼寧翻手一跳,躍至簷上,才發覺那道閃電是縛神索。
當務之急,是離開這片地方。
她隱身而去,化青鸞飛向天空,身後閃光如影隨影,她見雲層下一片大湖,化作魚兒鑽入水中,混入魚群,閃光片刻不見,三昧真火熊熊燃燒,魚群死傷一片,她從火中逃出,作渺小麻雀往三危山去。
說時遲,那時快,三枚金圈籠罩日光,想要將她牢牢圈住,她將身一扭,堪堪從圈中逃脫,一柄長戟從天落下,劃破她的衣袖,她抬頭一看,無數雨絲都變作方天畫戟,密不透風地無情往下刺!
蒼寧運力外送,好不容易擋住潑天長戟,方才的三枚金圈再度繞來。她踏金圈借力前行,不留神已然越過千重山。
而一到繩索擋在她身前,她急急暫停,回身翻越,還是被縛神索圈住腳踝,重重落到山間。
有煙,無雨。
“大人,莫怪。”
眾神來到碎石間,卻沒有看見蒼寧身影。
一片殘石中,長戟斷裂,金圈無力,被神刀砍斷的縛神索忽然鎖住其中幾位,叫神無可動彈。
蒼寧在山頭輕笑一聲:“你們幾位不去為司命星君求情,倒是還想著我?”
“大人,闊彆多年,您還是精神奕奕。”
“笑話,都與你們一般年輕樣貌老態龍鐘,還不如死了算了!”
蒼寧無意和他們多聊,剛展開雙翅,往三危山趕最後的路程,隻覺日光仍是昏暗。
她抬頭一看,一枚金圈從天而落,緊緊套住了她的腰身,隨她變大而變大,隨她變小而變小,竟然半分都無法逃脫。
這是三枚外的第四枚金圈!
“知道大人警惕,留了個心眼。嗬嗬,大人掙紮的樣子也很精神。”為首者慈眉善目,撚須笑道,“長書尊者與神界此行並不相乾,大人放心蹲大牢便是。”
蒼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