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石山間殺機現(1 / 1)

飛升即逝 青天夢 4977 字 4個月前

“怎麼,你很崇拜他?”

江蕪十年前從沒有聽過這號人物,若說是突然冒出來的高手,大概是死生界的,隻不過他如此乖張怪異的行事,倒是讓江蕪想起了一個人。

“他怎麼也算咱們的妖中梟雄,欽佩自然是有的,可他未免有些……嗯,太誇張了,就說濟州王家,就因為他家小孩兒沒吃到糖哭得吵到他了,他差點就把王家徹底滅門了,隻剩下王家兩兄弟,一個十歲,一個不過三歲。”

阿離歎了口氣道:“這位大人行事也真是怪異,若說他凶殘吧,但他又會出手幫助那些深受妖邪迫害的普通百姓,這些年來很受西洲一些地域百姓的愛戴,是以被稱為妖仙,他所受爭議,褒貶不一。”

江蕪不再出聲,照阿離說的,若是這個玄水妖仙想要針對雲山,應該會先找個理由,哦不,借口。

阿離見她思量了一陣,出聲問道:“姐姐,那~司玄我們是不是可以~”

她看著阿離真誠的雙眼,淺笑道:“不行,他對我還有大作用,我會去問出個所以然。”

阿離扯起嘴角一笑:“好吧,我去和江浮雲說。”說罷,她一溜煙就進了屋。

淩霄收到江蕪的傳訊時正上完三柱香,香火冒出的青煙彎彎繞繞飄向空中,消散於無形。

他最近總是心神不寧,他發現自己好像並沒有那麼解江蕪,也不確定江蕪回來後會做些什麼,他怕江蕪會走上一條不歸路。

在他眼裡,江蕪從來都是不受約束的性子,隻是從前的她有分寸,可現在的她竟真的等了十年用邪術奪舍歸來。

曾經多少次,他在上清神女像前懺悔,不該道心不穩反叫混沌鑽了空子失了心智,他多想能夠重來一次,多希望能多見她一次,如今她真的回來了,他自然很高興,可他深知步入迷途的危害。

他想將江蕪留在身邊,假意沒有認出她,或許是因為他想慢慢補償她,又或許是因為他還沒有想到如何麵對她,可還沒等他做什麼,江蕪就輕而易舉離開了他。

還好,江蕪的肉身尚在伏魔窟,無論如何,她都還會回來的。

雲州是燕雲十六州中地處最南方的一州,大致位於東洲的東南邊,常年有山水相依,花鳥相伴。

此時初冬已至,江蕪最愛的,便是在院子裡的枯枝殘葉下溫一壺熱酒,取一盞而飲,放眼望去,可見院外層層疊疊或金黃或火紅的樹葉,一條自山而下的溪流彙入門前小河,在一片寧靜中緩緩湧向遠處的群山之中。

“一年多前我與李折元一戰後,慈姑前輩在雲州為我出診過一次,一年多以前,慈姑前輩又在雲州為我出診過一次,然後我便去了南疆。”江浮雲喝下一口熱酒,“兩次,都是微生芷替我出麵請出的慈姑,可見慈姑前輩與微生氏一定有特彆的聯絡方式。”

江蕪放下酒盞,拇指沿著酒盞紋路摩挲一二道:“微生芷與微生柔,我記得微生氏掌事的是微生老爺子的第二子微生榮,微生榮的大公子微生昭與我也算是熟人了,可我從未聽聞他有這兩個妹妹啊。”

“大姐,你已經走了十年了!”江浮雲沒好氣道,“彆說一個微生氏,就連東西兩洲都已經大變天啦!”

江蕪眉頭一蹙,佯裝生氣道:“怎麼跟你師父說話呢。”

江浮雲也不理會,自顧自道:“微生二姐妹才是微生氏嫡出的,隻是父親早逝,母家又是小門小戶,才叫庶出的微生榮一脈占了上風,不過早在幾年前,微生家掌事的就變成這二姐妹了。”

“一個刀修,一個醫修。”江蕪回想起微生柔見她時怯怯生生的樣子道,“兩個小妹妹的路還長呢。”

“彆看她二人年紀小,本事可不小呢。”江浮雲笑說起來,頓時有些眉飛色舞,“本少俠現在就是微生氏的座上客卿,你要是答應和本少俠切磋切磋,本少俠可以考慮幫你打聽一下慈姑的蹤跡。”

“說誰本事不小呢?”阿離懼寒,原本待在屋內,聽見二人的對話,氣鼓鼓就衝出來了,“我看你就是賊心不死!”

她身上裹著白色毛邊領的薄夾襖,發髻間的小葫蘆隨著她的步子被顛得一晃一晃,三兩步走到江浮雲身邊,反手扯住江浮雲的耳朵:“怎麼?還真想去做微生家的贅婿!?”

江蕪看著江浮雲似笑非笑:“怎麼?有故事?”

江浮雲尷尬一笑,企圖蒙混過關:“都是過去的事兒了,哈哈。”

阿離可不慣著他,一股腦兒全抖出來了:“他在雲州初露鋒芒時,微生老爺子想給他指婚微生柔,可人好姑娘才看不上他,微生芷想必是不願微生柔為難,找上門來要江浮雲嫁給她,怎麼?江浮雲?還真以為人能看上你了?還不是為了你手裡的無常太劍!”

冷風拂過江浮雲的麵龐,帶起幾縷碎發,他從未覺得雲州的初冬像今日這樣冷過,他道:“我這不是拒絕了嗎?你彆說了。”

阿離冷笑:“嗬~當初是誰說點屁話磨磨蹭蹭模棱兩可?是誰在人兩個姑娘麵前死裝?是誰說的?要做什麼風流少俠~”

江浮雲心歎小貓什麼都好,就是記性也好得太過了。他現在簡直不敢直視江蕪,一個勁彆過頭。

江蕪聽得直發笑,一盞溫酒終於被她飲儘,她放下酒盞,不再有繼續喝的意思,出聲道:“哈哈哈,你小子,長不大似的。你小時候弱不禁風小雞仔的樣子我都見過了,現在還不好意思什麼啊?”

江浮雲乾咳兩聲,提起阿離的衣領往屋裡走,道:“誰還沒年輕過啊。”

江蕪不再看他二人,她看著遠山,出神了好一會兒。

“慈姑就住在雲州。”一道清潤朗聲拉回了江蕪的思緒,她回頭一看,司玄坐在石桌另一頭,正為自己斟酒。

“你不怕我找到慈姑前輩後真找到重回肉身的方法?”

司玄一身玄色道袍,不作過多裝飾,唯有左手上纏著一串木串珠,他下意識把玩起來,笑道:“我於下界徘徊已久,再多等你幾月折騰一下,不妨事。”

“看來這上界我是非去不可了?”

“不是啊,若你願意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我無話可說。”

江蕪再次望向遠山,陷入沉思。她竟覺得活著與死了,也沒什麼兩樣,她這十年中,不就像死了一樣嗎?可這滄海桑田,十年一眨眼不還是過去了?她還有什麼心願未了嗎?

對淩霄,她恨不起來;對師不為,她無法殺儘整個仙門世家為她報仇;對江浮雲呢,她也沒什麼放心不下的了。

她發覺,自己最懷念的,竟不是在雲山的那段安逸日子,也不是在桃花原的那段安逸日子,而是四處漂泊,自由自在的那段日子。雖說有時露宿荒野,有時身無分文,但那是自由的,是充實的。

待一切事情落定,她真想一直都過著那樣的日子。

江蕪還是選擇了相信司玄,與他一道趕往雲州主城豐兆的北麵,前去一座名為半石的山,傳聞藥仙慈姑,便隱居其中。

半石山因其山路崎嶇,地勢險峻,多山石險地而得名,密密麻麻的林木長勢茂盛,爭相向上爭奪陽光,沿著山間險路而行,抬頭隻能通過林間縫隙看見一點碧空藍天。

“此山陣法重重,看來飛花樓的消息不假。”江蕪說話的聲音有些喘,這具身體體力太差了,“靠賣消息賺錢,樓主可真是個人才。”

“那是自然。”司玄走在江蕪前頭,笑得意味不明,走走停停悠然自得,“拿到消息後我占了一卦,慈姑的方位確在此處。”

山間鳥兒的鳴聲脆脆,初冬的冷風迎麵吹來,江蕪不覺寒冷,隻覺剛剛好的涼爽。待二人終於翻過這條崖邊小路,走上平地,江蕪頓時停住了腳步,司玄也隨之停下。

“有殺氣。”江蕪冷聲道。

她的話音剛落,司玄隨即反應過來,便被江蕪一把拉過閃身到了一旁,定睛一看,二人站過的原地赫然立著兩條黑身紅頭的毒蛇,正朝二人吐著猩紅的蛇信子。

仔細一看,兩條蛇的腹部都有一條粗紅線,紅色的紋路沿向身子向頭部逐漸擴散,直至把整個頭部都染成暗紅色。

是生長在南疆密林裡的紅腹錦蛇,竟會出現在雲州。

江蕪用手將司玄攔在身後道:“不知道我的符籙你領悟了多少,顧好你自己就行。”

“奇怪。”一個清潤男聲自林木中響起,“你二人為何沒有中我的蠱?”

江蕪單手起印,果斷向著兩條紅腹錦蛇後麵的一根樹打出一道靈符,靈符打過去的瞬間,果見樹乾上顯現出一道紅色身形,向著旁側翻身閃躲。

那是一個極為美豔,男生女相的男子,他被二人發現了也不慌張,從容不迫地拿出一張凶神惡煞,青麵獠牙的惡鬼麵具,掩麵戴上。

郎從南戲謔一笑,哪怕江蕪第一時間發現了他,可這二人修為太低了,根本不足為懼,枉費這一次他親自出馬。

他量二人連兩條紅腹錦蛇也不見得打得過,才想躲在暗處看一看這二人有什麼本事叫那人派他出馬,不料竟這麼輕易就暴露了。

他又發出一聲疑問:“為何我的小蛇害怕你們?”

若不是兩條小蛇猶豫了,這二人已是毒下亡魂了。

江蕪喚出照月,問道:“你是誰?我們有仇?”

郎從南嗬嗬連笑:“小妹妹~鄙人向來性情溫厚與人為善,當然不可能與你這樣的漂亮小妹妹結仇,要怪就怪你惹了不該惹的人。”

江蕪側眸看了司玄一眼,問道:“大哥,你看我修為這麼低,恐怕是在劫難逃了,可我不想做個糊塗鬼,到死都不知道惹了誰。派你來的那位大人,是……玄水妖仙?”

“嗬~你仇人倒是不少啊,可那等妖物,怎配支使我?”郎從南一臉嫌棄道,“至於是誰,等你二人共赴黃泉路,再一同去問一問閻王吧。”

不等他把話說完,江蕪便執劍而上,兩條紅腹錦蛇像是又無所顧忌似的,撲向江蕪,江蕪閃身躲開。

與此同時,司玄手執長槍兩步上前,長槍緊隨江蕪的身形一掃,正中兩條紅腹錦蛇正中,將兩條蛇擊出幾丈遠。江蕪閃身落到一處青石,落地的瞬間便借力一蹬,直逼郎從南麵門而去,她右手出劍,左手畫符,打得郎從南一個措手不及。

郎從南雖是醫蠱雙休,自身靈力不算深厚,可與江蕪這等初修之人比起來,還是厲害很多的,他沒有技巧,隻有下意識間的一股蠻力隨著他的一掌打出,竟叫江蕪同樣被擊退了數丈。

郎從南看向自己的手掌,到底是他太強還是對方太弱?

江蕪執劍的手微顫,她低頭,瞳孔微震,心道:“怎麼可以這麼弱?”

砰的一聲,司玄倚著長槍單手叉腰微微喘息,他的槍頭處已經染了血,紅纓隨風而動,在他身後,兩條紅腹錦蛇已經斷作幾節,死狀慘烈。

“我的蛇!”郎從南瞪了司玄一眼,“我要叫你生不如死!”

霎時間,一道紅色身影便瞬移到了司玄麵前,司玄下意識頂出長槍,卻叫郎從南一掌轟成了兩截兒。

他被震得猛地後撤兩步,果斷一個旋身,將槍頭那一截朝著郎從南擲過去,可他靈力甚微,力氣也沒剩多少了,那槍頭被郎從南輕易閃躲了過去,連郎從南的衣角都沒碰到。

郎從南嗤笑一聲:“區區凡鐵,能奈我何?”

江蕪也著實沒想到,司玄用來打了半天的兵器,不僅看起來就是一根粗木棍加鐵槍頭的普通長槍,用起來也是,因為那就是。

郎從南冷靜了下來,心知若是不比靈力,近身搏鬥定是打不過這粗漢子的,立馬拉開距離,向著司玄擲出一個什麼東西。

司玄修為已失,可身法與蠻力卻實實在在還在身上,他用手中另一節木棍擊向郎從南扔過來的東西,不想那團東西竟跟麵粉似的四散開來,向著他的方向撒過去。

他立刻反應過來是毒,往後撤了三五大步,頓覺一隻手抵住了他的背,他還未來得及往後瞧,麵龐一道靈光閃現,與此同時耳邊也響起了江蕪的一聲:“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