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流轉再回首(1 / 1)

飛升即逝 青天夢 4748 字 4個月前

“阿離,如何?”江浮雲焦灼地望著守在床邊為江蕪輸送靈力的阿離,一顆淡紫色的幻珠上下浮動在阿離與江蕪之間。

幾人到達雲州桃花原小屋已經一天多了,江蕪卻始終昏睡,沒有絲毫蘇醒的跡象,司玄建議讓阿離用幻珠試試喚醒江蕪,卻也沒起什麼作用。

江浮雲快步走到院中:“司玄!幻珠怎麼不管用?”

院中桃樹依舊,隻不過現在是晚秋,樹上隻餘枝丫無數。司玄放下手中的熱茶,道:“急什麼?雲山掌門也還未醒。”這是方才顧辛單獨傳了一張符紙告訴他的。

江浮雲心中驚訝,嗤笑一聲:“還雲山掌門呢!……難不成這幻妖專門針對雲山人?”

司玄道:“非也,你們將幻珠帶離,最多半日幻境自然解除,除非他執念太深,不願醒來。”

“那江蕪……”江浮雲不知十年前她在雲山到底發生了什麼,她過去的死因極有可能成為她的心魔。而在雲山中有能力可以殺了江蕪的,屈指可數,在他心中,淩霄最有嫌疑。

司玄與江浮雲的看法大概一致,江蕪未能飛升反而身死,指不定當年發生了什麼讓她有了心魔,既然她沒有飛升,那究竟是她自己差了一步還是飛升的另有其人?

“不行,江蕪神魂不穩,她今天必須醒過來。”江浮雲廣發傳訊符,打聽幻珠何解。

“江浮雲!”阿離的聲音自裡屋傳來。

無論裡屋中哪一人出事,江浮雲都承受不起,他三兩步衝回去,隻見阿離還在床邊坐著,原本床上躺著的江蕪背對著他立於窗前,她身形纖長,著一身月白紗裙,長發披散,背影顯得清冷疏離。

江蕪回頭,半張臉影於陰影之下,眼神中有著說不出的一種悲情,問道:“此為何處?”

江浮雲隻當她是忘了噬靈蠱案後那三年在這裡渡過的日子,凡塵三年對於一個修道者,僅是彈指之間,他道:“雲州桃花原……你為什麼沒有回來找我?”他心覺這個問題實在沒什麼必要,江蕪素來不太喜歡他,他知道的,他也知道江蕪收他為徒隻是因為師不為,當時丟下他也是情理之中,可他想親耳聽她說說。

江蕪沒有說話,她看向窗外,像是在思考該怎麼回答。

站在江浮雲身後的司玄靜默地看著一切的發生,悄然打開天眼,他認為下界之中,除了江蕪,就沒有他看不透的人了,沒想到眼前這人,他竟也無法輕易看透。他記得天眼之中,江蕪是朝霞的顏色,而眼前這位,是月白色。

請靈之術,他略有耳聞。這是一種上古時期從靈族流傳出來的秘術,如今已被列為禁術,恐怕隻有靈族之中藏有孤本。

思量片刻,他道:“在上古時期,各族為了爭奪地域資源相互廝殺,請靈一術是他們為了再見亡故的所念之人,請靈上身一體雙魂的一種術,可你一個上界的靈族,又是為何要請一個下界之人上身?”

江浮雲本不理解司玄為何要這樣說,可結合之前在伏魔窟所聞,心裡也有了個大概,他看向“江蕪”,等一個答複。

“江蕪”也不再沉默,雙手並於身前,轉過身來看著他們,目光落在司玄身上時怔了一瞬。江浮雲這才發現,這人的舉手投足間都透露著一種淡然,渾身氣質非凡,宛如世外之人一般,他覺得這人一定與從前的秦危白一樣無聊,與江蕪真真是大不相同。

“施術之時我已瀕死,請來的靈實非我所能願,如今你們認識那人不知何故陷入沉睡,才致使我提前蘇醒,我能感受到她現在的神魂十分不穩,隨時有可能消散,你們需儘快想辦法喚醒她。”她的聲音很淡。

其餘在場三人,唯有江浮雲與江蕪算得上最為親近,聽她此言難免心急,問道:“她沉睡是因為幻珠,幻珠現在就在我們手上,你可有什麼辦法能喚醒她?”

阿離在一旁也聽得明白,這人出現得突然,不可全信,問道:“可如司玄所說,請靈術是活著的人召來死了的人,你卻說你施術時瀕死,那你為何要施術?”

“江蕪”的目光不斷落在司玄身上,她沒想到會在下界碰見這個人,也沒想到自己會在如此虛弱時醒來,若他們知道自己與另一個人此消彼長,怕是自身難保,可那個名叫司玄的人並沒有說出來,究竟是在試探還是不知詳情?

她思量了一陣,眼神中透露出無奈,答道:“隻要我能請來一人,我與她便是生死相連,如今我靈元微弱還需溫養,很快便會再度沉睡,你們若是不喚醒她,我與她怕是得共赴黃泉了。”

她倒也不是刻意欺騙,施術後她二人確實生死相連,隻是最後注定隻能活一人,另一人則會被吸收消散。

她請來另一人保住性命,那人對她也算有恩,可沒有她那人也隻是世間一抹殘魂。

當然,若是那人願意奔走三界重塑身軀,她也不介意,全看人自己的本事。若是那人不願意或是失敗了,也是彆人自己的造化,她重返世間用她的身份了卻遺憾,也算是對其小小的補償吧。

另三人同時沉默,司玄沒有說話,她心中多多少少鬆了口氣,她道:“幻珠乃是幻妖一脈世代傳承修煉出來的,她自己無法走出來,那隻能進入她的幻境幫她走出來。”

阿離不動聲色看了一眼江浮雲,發現他臉色十分難看,簡直是把他的想法直接寫在臉上了,生怕彆人不知道他在猶豫要不要相信似的,她出聲道:“既然如此,我們得儘快了!”

江浮雲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阿離不予理會,繼續說:“我用幻珠輔助司玄進入她的幻境,江浮雲,你在外護法。”

江浮雲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是幾人中最強的,如此不管是司玄還是另一個“江蕪”,都無法搞什麼小動作,他接道:“就這麼辦!”

司玄心中早已生出了些其他的盤算,加上肉靈芝還在江蕪手裡,這對於目前的他實在重要,他自然也希望她能快些醒來,便答應道:“可以。”

“江蕪”和司玄都走到床邊盤腿坐下,另兩人各就其位,阿離召出幻珠,按照“江蕪”所言,很快就將司玄順利送入了江蕪的幻境之中。

司玄整理了一下衣袍,抬眼看了一圈四周,竟是雲山淩雲峰的青雲台,難道江蕪是在這裡遭了同門毒手?

青雲台算是淩雲峰最大的幾個劍台之一,常用作弟子間練劍切磋的地方,現在雖是清晨,卻已經聚集了不少晨起練劍的弟子。

“師兄,今日可要叫你瞧瞧我的劍術又精進了多少!”司玄聽到遠處傳來一個少女的聲音,語氣中帶著些傲慢,又有些俏皮,但一點也不嬌氣,一聽便知是對關係極好的師兄妹。

“師兄可正等著瞧呢。”被少女稱作師兄的男子言語溫和,笑著答道。

司玄聞聲回首,果見一紅一藍正往劍台來,紅衣師妹一身勁裝,馬尾高束,捏著一把劍快步走在前頭,藍衣師兄則跟在後頭。

他就這樣看著二人離他越來越近,目不轉睛。隻因走在前頭的紅衣師妹不是彆人,正是他要找的江蕪。

原本掛在殿堂中的畫上女子鮮活地出現在了眼前,此時的她不比畫上那般英姿颯爽,言行間多了幾分少女的天真無畏,與身後的人無話不說似的。

後頭的藍衣師兄眉目清秀,溫潤如玉,聽著師妹的話,時不時被她逗得低聲淺笑,應答兩聲。二人看不見司玄,徑直從他身旁走了過去。

青雲台上其他人見來人,紛紛行禮道:“淩霄師叔,江蕪小師叔。”

不少人自覺讓出一片空場,拿出小板凳圍觀二人切磋,還有些人算好了日子時辰,專門來看這對師兄妹的切磋。

“你們覺得今天江蕪小師叔能摘到淩霄師叔的玉牌嗎?”

“難。”

“小師叔十三歲才入門,如今不過十六歲,昨日便在劍台上打落了易知遠的劍,易知遠誰啊?那可是我們這一輩裡劍術當論第一的!誰知今日會不會又創造奇跡!”

“聒噪!”一旁的易知遠驟然出聲道,剛才說得眉飛色舞那弟子才發現瓜主竟在自己身後,嚇得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淩霄負手而立,待江蕪先出劍,江蕪站在他對側,出劍的瞬間便躍到淩霄麵前。

霎時間,司玄所處幻境驟然破碎,重新組合,一處新的場景出現在他眼前。

溪水的聲音環繞耳邊,隨著一陣陣風起鳥鳴,司玄眼前的景象逐漸清明,這裡竟是他常待的那處山間水榭。

“師兄不高興了。”

司玄尋聲望去,隻見一個著白色外衫紅色紗裙的女子正俯身拾落花,她的手在空中停了一陣,最終拾起一片較為新鮮一點的白玉蘭瓣,她看著手中玉蘭靜默了一陣,歎道:“畫符也挺好。”

司玄在水榭,而她在岸邊,他認出了那是江蕪,想要走近些看她,不料剛走出兩步那人竟發現了他的存在!

“誰!”江蕪厲聲喊道,她回頭的瞬間,靈劍照月劃破碧空,直逼司玄而來,在劍尖快要觸碰到司玄的一霎,四周空間再次破碎,又逐漸拚湊。

照月淩厲的劍氣仿佛還停留在眼前,司玄抬手捂在左胸前,心跳還有些快,他還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威脅。

幻境中畫麵流轉如此之快,停留不過片刻,他猜想是江蕪神魂不穩的原因,她恐怕也不是第一次經曆這些幻境了。

又一個場景再次彙成,司玄環視四周,草木茂盛,遮天蔽日。

“殺了他不就好了!這噬靈蠱遍布仙家,你知道把母蠱渡到你身上意味著什麼嗎!?”江蕪一身紅衣烈烈,在綠林之中格外紮眼。

“稚子無辜,待他日,會找到辦法除去母蠱的。”另一蒼綠色衣衫的女子答道。

她們二人中間躺著一個看起來年紀尚小的小孩兒,一身格外隆重的異域服飾,黑瘦黑瘦的,像個黑猴兒,兩人像是正在為這個小孩兒爭吵。

離她們三人之外不遠處,還有一個著異域服飾的中年男人,身上遍布劍痕,散發著絲絲縷縷混沌,他吊著最後一口氣道:“你們……都會死。”隻是這微弱的一句話,無人在意。

“辦法?師不為,人心可等不到你找出辦法。”江蕪想起了一些往事,不由得眼含清淚,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個老兒死前說隻有殺了母蠱的容器,所有噬靈蠱才能解去,他是千苗寨大祭司,蠱術最厲害那一個!你還能怎麼找辦法?”

師不為是東華頂的那位,傳言江蕪決意大義滅友卻半途飛升而去的那位好友。司玄記得顧辛給他講過。看來這裡就是十年前仙門百家討伐東華頂的起源。

“這孩子,明明與小白差不多的年紀,卻這般瘦小,自出生起就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捧上神壇,十幾年都活在一個虛構的神子的世界裡,神子為尊卻無實權,最終又得知自己隻不過是養蠱的容器,他也是受害者,這不該是一個孩子該承受的。”

師不為的語氣溫和,垂眸看向那孩子,眼中流露出心中不忍。

“那是他的命!何況他是這個主謀祭司的親兒子,他們的果也不該你來承受!”

“以後的事情會怎麼樣誰也說不準,我隻知當下若是不救這孩子,我終生有愧。”

江蕪沉默了一陣,師不為這分明是在用自身性命來賭人性,她最終妥協,隻說了一句:“回去我一定好好給你講講農夫與蛇的故事。”

師不為被她逗得一笑,笑說:“好好給我護法,回去我一定好好聽你講。”

江蕪答好,用順風耳給秦危白傳音道:“小白,給那些修士帶完路便來我們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