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朝念起了個大早,便敲開了白慕然的房門:“白慕然,陪我去看看福桃罷。”
“好,朝念。”白慕然揉著還惺忪的睡眼就應了下來。
二人坐著馬車就出了城,經過一路顛簸,他們來到郊外的南山寺。白慕然剛敲開寺門,還未等邁步進門,便有一個麵容清秀的小和尚氣喘籲籲地跑過來:“阿彌陀佛,請問二位施主因何事到訪?”
朝念雙手合十:“煩請小師父向元慧大師通傳一聲,就說是拂曉塵的友人來訪。”
“二位施主可去前廳的客堂稍坐片刻,我這就去尋師父來。”小和尚放下手邊的笤帚,急忙向後院跑去,於是兩人便踱著步來到客堂。
客堂屋內的中間擺放著一尊麵容和藹的佛像,牆的兩側掛著師父們整日抄寫誦讀的經文。二人走到桌邊,接著白慕然就走到桌邊給朝念倒了一杯熱茶。
朝念四處觀望著,接過茶盞咕咚兩口就下了肚:“這寺中就是清閒,若是有一日我所有的夙願都達成,到那時便尋個庵堂,削發為尼,整日吃齋修念佛,倒也不錯。”
“可惜你注定不會安於現世,也不喜成日素菜滿桌。”白慕然也端起茶杯,朝念聽聞歪頭看著他笑。
這時,一個身披大紅袈裟,精神矍鑠的和尚從遠處走來:“阿彌陀佛,讓兩位施主久等了,老衲法號元慧。二位可是拂曉塵的友人?”。
“元慧大師,久仰久仰。小女朝念,這是白公子。我二人是拂曉塵的至交,今日前來是想緬懷逝去的故人,以表哀思。”朝念和白慕然同時眉眼下垂,拱手作揖。
元慧主持頷首淺笑:“既如此,兩位施主便隨我來吧。”
三人穿過幾條連廊來到了後院。那棵巨大的桃樹就栽種在這院子的正中間,十分顯眼。因為長期的厚雪覆蓋,它的枝乾上並無枝葉,隻能從輪廓中看出它的樹冠粗大綿延,其根部深深紮入地下。
“元慧大師,這便是福桃最後的棲身之地嗎?”朝念指了指那棵桃樹,問道。然而白慕然在看到那棵樹後,臉色卻變得陰晴不定。
元慧主持撥動著手中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詞:“阿彌陀佛,往逝者不可追矣,施主節哀。此處正是曉塵施主當日埋葬逝者之地。”
朝念看到樹下有一個突起的小土坡,上麵還插著一截冒綠芽的桃樹枝,心下了然,轉身合掌說道:“元慧大師,感謝您慈悲為懷,在這裡收留了福桃。想著您平日裡諸事繁忙,我還想在這兒跟福桃再待上一會,不如先讓白公子送您?”
“施主請留步,老衲恰巧要去前院誦經禮佛,就不勞煩白公子了。二位貴人可在此處稍作歇息,若無他事,可自行去留。”元慧主持雙掌合十,緩步而去。
目送元慧主持離去之後,朝念來到桃樹麵前蹲下,將親手做的荔枝蜜煎打開放在一旁。她一邊輕輕地整理著樹根處的落雪,一邊喃喃低語:“福桃生前心心念的就是這荔枝蜜煎,我今日雖然親手做了它,但她卻是再也吃不到了。”
“福桃若知你這般掛念她,就算長眠地下也肯定會很欣慰。”白慕然拍拍朝念的肩膀。
朝念紅著眼睛,抬起頭問他:“慕然,方才我就看你神情有異,是有什麼心事嗎?”
白慕然張了張嘴,剛想著要不要把心中的疑慮說出,就聽到樹後傳出“喵嗚~”的一聲。此刻兩人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了過去。
“哇,好可愛的貓兒。”朝念起身探著頭向前麵張望,隻看到樹後走出一隻通體雪白,瞳孔泛綠的小貓。她一時間欣喜不已,伸手就要上前碰它。
白慕然見狀,從背後拿出笛子打斷了朝念的動作:“朝念小心,此貓有異。”
“你在做什麼?它隻是一隻乖巧的小貓,它沒有惡意的。”朝念不滿被打斷,叉腰瞪向白慕然。
突然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的白慕然還是攔住她,磕磕巴巴地說道:“不是,我知道它是貓,隻是這......”他撓著頭,不知怎麼跟朝念解釋。
“哎呦,團子啊~原來你在這兒啊~害得我一頓好找,真是壞貓貓~"一陣尖細又油膩的呼喊隨著微風傳入他們的耳朵裡。兩人一貓聽聞,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顫。
“咦~未見來人,先聞此聲。佛門淨地,讓我看看是誰這般做作?”朝念從腰間取出鞭子就要抽向來人。
隻見朝念背後一道身影迅速閃過,他躲開鞭子的擊打,抱起樹邊的貓兒就是一陣耳鬢廝磨:“好貓貓,乖團子,原來你在這兒。我還以為你走丟了呢,可嚇死我了。”此男子身形挺拔,頭頂那豔麗的紅發在白皚皚的一片中顯得格外耀眼。
“你是那個新來的儺戲藝人?你在此處做什麼?”朝念看清來人,收起鞭子,但還是保持著一臉警惕。
此時的於兒終於恢複了正常的聲色,他不慌不忙地解釋道:“哈哈,原來是東家跟白公子呀。我是於兒,跟這兒的主持是老相識了。這不剛進了玲瓏閣,想著來拜拜佛祖,祝東家身體健康,財源廣進。我們也好有屹立不倒的靠山不是?”
白慕然偷偷地調動了自己的五感,卻並未發現眼前的人有異常。但他擋在朝念的麵前,指著團子說:“這是你的貓?”
“唔,這就是我的貓呀,本來尋思著給她也求上一簽,結果這小團子撒手沒呀,我這才著急忙慌地出來找她。”於兒偷偷地掐了下團子脖頸上的皮肉,以示懲戒。團子在他的懷裡抖抖毛,瞪了他一眼,像是在回應。
朝念看著於兒懷裡的貓,已經無心聽他言語:“白慕然,你快看這隻貓兒的神態,像不像是在瞪他?哈哈,現在它又在瞪你呀。”團子發現自己的眼神被朝念看到,連忙裝作若無其事,在於兒懷裡舔著腳毛。
“好像,它真的對我很有敵意呢。”白慕然雙手抱臂,饒有興趣地衝著團子挑挑眉。
於兒冷汗直下:“嗬嗬,怎麼會呢?你們看錯了吧。團子十分溫順,不然,東家你來抱抱她?”說著就把團子往朝念懷裡送。
“不行,還沒確定它到底是不是...... "白慕然話還沒說完,朝念就推開他,將團子搶過來抱在懷裡。誰知,剛進她懷裡的小貓非但不掙紮,還親切地將頭往朝念懷裡拱著,舔著她的手,極儘討好。
於兒瞥著白慕然周身散發出的怨氣,心想著在他的麵具後麵會不會是一張氣得五顏六色的臉,心情瞬間大好。他哈哈大笑起來:“我就說,團子喜歡東家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傷害她呢?白公子,你多慮啦,但是你也彆灰心,好好對團子,她或許會對你友善些。”
“哼,我需要求著她對我和顏悅色?”白慕然甩著袖子,站到朝念身邊,眼神死死地盯住團子。
朝念正跟團子玩得不亦樂乎,瞥見一旁歡喜的於兒就說道:“於兒,不如一會兒你和團子隨我們的馬車一塊走吧,我看這山裡進出的也不是很方便。”
“那感情好啊,東家。正好我坐的那個小毛驢癲的我兩股發麻,有馬車坐就再好不過了,對吧團子?”於兒衝著朝念懷裡的團子眨眨眼睛,團子接收到他傳遞的消息,愉快地回應他,“喵”了一聲。
白慕然看著眼前這一人一貓將朝念哄得十分開心,不禁咬牙切齒起來:“朝念,咱們的馬車也不大,再帶個一人一貓,是不是有些過於擁擠了?”
“怎麼會?我抱著小團子,你和於兒坐一起,正好啊。”朝念抬頭看看天色,“時候也不早了,我們先回去吧。”說罷她低頭看看那堆小土坡:“福桃你在地下要好好的。我一定會把殺害你的凶手找出來,就地正法。待我百年之後,我們又能做姐妹了。”
團子在她懷中探出小腦袋,朝念低頭瞧瞧團子,眼神中充滿笑意:“噢,對了,還有這個小家夥,福桃。這也是你怕我太傷心送給我的禮物罷,真貼心。”團子看向朝念的眼睛氳上了濕氣。
“唉,少,不,東家還真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啊。”於兒在一旁感歎著,白慕然瞪了他一眼,走到前方帶路:“還用你說?走吧!閣裡還有好多事等我們去處理呢。”於兒衝他翻了個白眼,一行人便離開了南山寺。
上馬車時,白慕然本想瞅準機會,靠著朝念坐下。誰成想,他還沒邁開腿,於兒就跟沒看見他似的,直直介入兩人中間,一屁股就坐在朝念的身邊。
白慕然肺都要氣炸了,他伸手就去拉於兒的衣袖:“這位公子,你的位子是不是坐錯了?”
“沒事兒,就讓於兒坐我身邊吧,正好你也不喜歡貓,他在我身邊,團子還能舒服些。”朝念拍拍於兒旁邊的位子,示意白慕然坐下。
“其實我也不是不喜歡貓,隻是,唉。”心中滿是悶氣無處發泄,白慕然嘟囔著上了馬車。他看到正中間的於兒,於是故意繞了一下,狠狠地踩了於兒一腳。
“哎呦喂!”於兒大叫起來,給朝念嚇了一跳:“於兒,你這是怎麼了?”
於兒倒也不惱,一臉笑嘻嘻地說道:“東家,不礙事。隻是也不知是哪兒來的醋壇子倒了,恰巧壓到我腳了。”
朝念故作不解,四處嗅嗅:“醋壇子?這附近還有賣醋的嗎?”兩人被她的摸樣逗得忍俊不禁,眾人說笑間便回到了玲瓏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