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族類,其心必異(1 / 1)

司命渡 貳拾肆在此 3935 字 4個月前

“福桃,遲夢,是我害了你們。”百幻往朝念頭上紮了幾針,她清醒了過來,但眼中竟流出血淚。

玉腰將朝念緊緊抱在懷中,邊哭邊用手帕給她拭著淚:“不疼了不疼了,她們這輩子命這麼苦,下輩子一定能投個好人家。生死有命,並不是你害了她們,想開些。”拂曉塵蹲跪在一旁,默默擦拭自己的眼淚。就連平日總是以冷麵示人的百幻也心疼將她們擁入懷中,低聲啜泣。

悲傷片刻過後,朝念又加強了院裡的布防,跟殺手們囑咐了幾句:“近來是多事之秋,你們好好歇息,調整一段時日,玲瓏閣那邊有什麼事都交給我去解決。拂曉塵你再想想辦法,看有沒有一點可能把遲夢從寧王府救出來。”

“且慢,閣主。”拂曉塵叫住了正向外走的朝念,“玲瓏閣那邊就有勞閣主了。另外,我已將福桃葬於南山寺內那棵最大的桃花樹下。這小妮子向來最愛美,來春之時,厚土為床,花瓣為被,她定是十分歡喜。”

朝念感激地望著拂曉塵,拱手行禮:“先生替福桃想得這般周全,相信福桃九泉之下也會安心。”

“閣主,我知你與福桃感情深厚。福桃生得乖巧可愛,就連今生無兒無女的老夫我,在這些年來的相處之中,也早已把福桃視若親生。如今福桃與我們天人永隔,還希望閣主也要節哀才是。”朝念看著拂曉塵一夜生出些許華發,心中湧出一陣酸楚。

她將頭撇向一邊,不忍再看:“先生也是。”

拂曉塵摸著胡子,望著天邊悄然堆起的烏雲:“閣主,我早時在家鄉聽聞有這樣一首童謠:天降紫薇星滿天,地生藍瞳九尾孽。鬥轉星回人世間,浮生萬物枉為仙。”他說完便定定地看著朝念,“當時我並沒有聽明白是什麼意思。如今隻覺得人生在世,冥冥之中有些事情終會發生。”

朝念對拂曉塵突如其來的話感到一陣莫名其妙,她瞧著他一臉高深莫測,卻揣摩不出其中的半分意圖,不自覺地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查不到白公子的任何生平,加之他那異於常人的瞳色和飄忽不定的行蹤。老夫猜測他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閣主還是小心為妙。天色也不早了,閣主回去罷。”拂曉塵也不容朝念分說半句,接著就趕人。

朝念一時摸不著頭腦,就跟眾人告了彆。回去的路上她在腦中不斷回想著拂曉塵的話,不知不覺就回到了玲瓏閣。

“哎呀,是新來的公子呀,怎麼還戴著麵具呢?摘下來給姐兒幾個瞧瞧嘛。”朝念剛進門,就看見素日裡性子乖張的歌姬溫如玉在調戲著白慕然。

她剛想去解圍,就看見白慕然將笛子狠狠地敲向溫如玉的手,乾脆利落,毫不憐香惜玉。

“我聽說玲瓏閣裡的歌舞姬從不以色示人,怎麼倒有人喜歡動手動腳,一副放蕩做派?”白慕然後退一步,像沾染了什麼汙穢一樣,拍著袖子低聲罵道。

“什,什麼?你敢罵我?你能好到哪兒去?一個大男人臉都不敢露,彆是個滿臉麻子的賴皮蛇吧?”溫如玉氣得破口大罵。

“那我成日裡總是遮麵示人,大概也是個無鹽女吧。白公子是我請來幫襯的客人,你若是不滿意,大可以收拾鋪蓋走人便是了。上來就對不認識的人動手動腳,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兒變成了青樓窯子呢。你名字叫著如玉,可怎的沒有一點溫潤如玉的氣質呀。”朝念緩步走來,又是一陣回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白慕然怔愣在原地,以為朝念在提點自己之前的過失,又是羞愧難當。

“哼,原來是東家的客人呀。如玉失言了,還望東家見諒。”溫如玉見朝念氣勢逼人,頓時沒了底氣。

朝念示意溫如玉:“我這倒是沒什麼,你應該給白公子道歉。”

溫如玉恨得咬牙切齒,卻不得不裝作柔弱委屈的樣子衝著白慕然說道:“白公子,是小女冒犯了,還請公子見諒。”

此情此景,白慕然頓時渾身寒栗四起,他抖了抖身子,應了句:"唔,好。"朝念眼見氣氛尷尬,就借由帶走了白慕然。

壹號客房內,白慕然在屋內來回踱著步,朝念倒了杯茶給他:“你走什麼?晃得我頭暈,坐下罷。”

“你剛說我是你請來幫忙的客人?那需要我做些什麼?”白慕然乖乖坐好,拿起一旁的茶杯。

朝念也學著他,跟著一同拿起茶杯:“我看你方才言語間口才不錯,正適合做我玲瓏閣的管事。”

白慕然一口水噴了出來,他瞪大了雙眼:“我做管事?那柳娘呢?”

“柳娘去福歸樓做事。她這些年管理閣內大小事務也都經驗豐富,正好眼下缺人,就由她接管墨染手下的鋪子。”朝念擦擦桌子上的水珠,用手指輕輕敲打著桌子,“你跟柳娘好好學學怎麼管人,以後這玲瓏閣就交給你打理了。”

白慕然不解:“交給我?你信任我?”。

“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的直覺告訴我你不會害我,這不就夠了?”朝念思索片刻後脫口而出。

白慕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堅定地望著朝念:“好,朝念。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幫你。”

“世事無常,勿道永遠。”朝念錯開他深情的凝視。

此刻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柳娘在門外敲著門:“閣主,來了一批穿著怪異的人,說是要找白公子。”朝念聽聞,轉頭看著白慕然。

“咳,上次你說喜歡儺戲,我便把人請來了,他們是去是留,任你抉擇。”白慕然將手放置身前。

朝念站起身:“人都到了,不去看看未免無禮。走罷。”

兩人跟著柳娘一道下樓,卻見一樓有十幾個少男少女正戴著牛頭鬼麵在舞台上準備著道具,為首的一個中年人見白慕然下樓,便摘下麵具,走上前恭敬地稱呼了一聲“白公子”。朝念瞧見了,噗嗤一聲,轉頭看著白慕然:“喲,白公子還是挺有麵子的嘛。”

白慕然並不搭理朝念的調侃,他合起五指,掌心朝上,眼神盯著朝念對領頭的示意:“這才是東家。”

中年人隨即側身向朝念一拱手:“在下老宋,應白公子之邀,攜藝人們特來為東家表演。”

朝念也拱手回禮:“朝念在上元節有幸瞧見咱們各位的精彩表演,回來之後就一直念念不忘。如今能有幸請到各位來此表演,真是令閣內蓬蓽生輝。若是宋先生不嫌棄咱們玲瓏閣的舞台小,朝念在此誠邀各位作為玲瓏閣的特殊藝人,參與大小節日和各項祭祀的演出,可好?各位的食宿皆由玲瓏閣提供,每月工錢照發,各位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老宋眼睛一亮,後麵的藝人也都圍了上來:“宋哥,這樣以後咱們就不用每日風餐露宿了。”

“對呀對呀,這也算有了倚靠。”“太好了,我們也有固定的工錢了。”“朝念娘子,我們願意。”大家七嘴八舌,言語間都是向往。

“好,都安靜。東家還在這,彆這麼沒規矩。”老宋轉頭嗬斥道。

朝念頓了頓,繼續誠懇地說道:“宋先生,朝念也是從無到有的生意人,知曉您帶著這樣一支隊伍的不易。我生平最愛惜的就是懷才不遇,心思單純的藝人。您可以回去之後好好地跟大家商議一下,今日這演出費用我照付,你們就安心表演即可。”

老宋深吸一口氣,聲音顫抖:“東家無需多禮,叫我老宋便好。我帶著孩子們一路奔波,受儘冷眼與嘲笑,如今也算是有幸得到了東家的賞識。您放心,有我老宋在的一天,就定讓每場表演都順利完整地進行下去。”

“如此,老宋便是答應了?”朝念粲然一笑。

老宋將少年們聚集,高聲喊道:“孩子們,如今我們也是依靠、有東家的人了。都快來問東家好。”

朝念側身一步,將白慕然推出來:“白慕然,白公子,以後也是你們的管事。今後閣中的大小事務皆由他來管理。”

白慕然舉起玉笛:“諸位多關照。”眾人紛紛向兩人行禮。

一陣寒暄過後,朝念將柳娘喊來給他們安排住宿。十幾號人往後院走去,朝念剛想喊著白慕然一同前往,卻發現一個紅發挺拔的少年站在原地不動。

見人群散儘,他來到朝念的麵前。白慕然見狀將朝念護在身後,朝念卻輕輕推開他,探著頭:“這個少年沒有惡意。”

少年衝朝念勾了勾嘴角:“東家,我記得你身邊有個麵若桃花的小娘子,她在哪兒?”

朝念麵色一沉:“你從何處得知她的?問這個做什麼?”

少年頓了頓:“那日我在上元節表演,恰巧看到你們在集市上閒逛。突然間覺得她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所以便想問問。”

“她被奸人所害,已經夭折了。”舊事重提,朝念心中仍如重石壓迫。

少年大吃一驚:“什麼?她竟死了?”他隨即又皺緊眉頭:“節哀。不過你們感情這麼好,她應該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吧?”說罷便跑去了後院。

朝念以為自己聽錯了,一臉不可思議地問著白慕然:“他這是在說福桃做鬼都不會放過我嗎?做何意解?”

白慕然搖搖頭:“此人大抵是頭腦與常人有異,但聽起來卻像是在寬慰你。”

朝念聽罷甩手就走:“算了,你們兩個好似腦袋都不大靈光,談話間都異於常人。”

白慕然見她走了,撇撇嘴角,也趕緊追了上去:“那不一樣,我對你來說,比他特彆。”

“對,言語和行事風格都特彆怪異。”朝念加快了腳步,嘟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