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斷就斷了吧(1 / 1)

盜眸 素箋Koi 4029 字 4個月前

將雲潭送回梨園後,魚散孤身一人返回。

雲潭方才說的話久久在他耳邊縈繞,她將她所有的懷疑都告訴了魚散,可理所當然的,魚散無法相信雲潭沒有證據的猜測。

即使雲潭指出當初趙明趙管家臨死前的種種疑點,他經營聚寶局為何家人仍然身著粗布麻衣,他為何會在事發後主動跳出來而不是趁最後的時機逃走。

顯然就是在替人背鍋。

雖說將這一切套在孟仁安身上那就都說得通了,可是魚散仍然覺得其中有什麼隱情,無法理解雲潭的想法。

兩人也因此不歡而散。

臨彆前魚散問了雲潭一個致命的問題,那就是孟仁安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缺錢財?當今世上誰人不知孟太尉曾陪聖上出生入死,助聖上穩固疆土後又協同治理災患,多年下來聖上身邊他是得寵的紅人,隻要他開口,聖上就沒有不答應的。

區區錢財算得了什麼?

可是權勢他也隻在一人之下而已。

這個問題雲潭答不上來,更顯得她是在刻意針對並且挑撥魚散與孟仁安的關係,孟仁安自小收留魚散,從未缺衣少穿,安州距離白下路遠可他也會每年不遠千裡去探望魚散。

尋常人根本無法做到這一點,更何況孟仁安並非魚散的親生父親,多年來孟仁安從未起過娶妻納妾的念頭,唯恐魚散日後會遭到不公對待。

魚散回到孟府,雖說心中不相信,可還是沒忍住朝路過的一位小廝打探。

他攔住小廝問道,“父親今天可出去了?”

“老爺下午出去了一趟,不過現下已經在書房了。”小廝回複道。

魚散了然,隨後便朝著書房方向走去,凡事與其在心中猜測不如當麵詢問。

到了孟仁安的院中,書房大門緊閉,魚散敲響房門過了半晌門才從裡麵被打開,孟仁安麵上蒼白之色褪去不少,現下看起來倒沒那麼虛弱了。

“父親。”

“嗯。”孟仁安上下掃視魚散一眼,隨後才側開身,“進來吧。”

孟仁安進房坐在桌邊,自顧自倒著茶水,見魚散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他抬眸凝望片刻道,“有心事?”

“父親,孩兒有一事不明,百思不得其解特來求問。”魚散說完將衣袍下擺掀起,整個人直挺挺跪了下去,“趙明當日刺殺父親,為何父親醒後卻給了他家人一筆銀兩,並且讓人將其厚葬。”

孟仁安倒茶的動作頓住,茶水仍舊流淌直至將杯中填滿,最後溢出,順著桌麵灑在他鞋麵上他才回神。

“你想問的不是這個吧?”他將茶壺放下,“你剛到安州的那天趙明並不在府中,當日你就知道他告假去家中攤子上幫忙去了。”

“是。”魚散垂首,“前些日子安州一家先前與趙明有生意往來的酒樓也因為新換的屠夫刀法不夠精湛與送菜的腳夫吵了起來,恰巧我當時也在場。”

“趙明的刀法想來很是精湛,否則也不會引起這樣的波瀾。”魚散接著道。

他說這些話時並未直視孟仁安,趙管家趙屠夫是同一人,趙明家中貧苦是不假,但是他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孟府和自家的攤子上,每日兩頭忙活都應接不暇,哪裡來的精力去經營聚寶局。

孟仁安神色微斂,“你是覺得我不應該還活著?”

“兒子不敢。”魚散抬起頭,“兒子相信父親,可其中疑點藏在心中實在難以安奈,也不想因此對父親產生猜忌,為何趙屠夫的刀恰巧就偏了這麼半寸?”

“他在孟府所作所為當真能逃脫父親的眼睛?就算挖出一個通道也輕而易舉?父親,當年你究竟是想要將我交給師傅還是他的同胞兄弟?”

“這些話是你自己想問還是有人教你這麼說的?”孟仁安站起身走到魚散麵前,低下頭俯視著他,“如果是我指使趙明,那你且說我的目的是什麼?”

“家中夜裡常常有女人的哭泣聲。”魚散緩緩道,“或許我真的不了解父親。”

魚散說出這段話便已然是忤逆孟仁安,可他卻下定了決心般決定問個水落石出,日後就算彆人對孟仁安有什麼誤會,他也可以與他站在同一戰線上。

再怎麼說至少也能幫著辨彆幾句。

孟仁安與魚散對視,二人久久不言。

忽而,孟仁安伸出手,魚散試探著將手搭上去,孟仁安把魚散拉起身,輕柔地幫他理了理衣角。

“沒錯,趙明確實是幫我頂替了聚寶局一事。”孟仁安道,“你從未問過自己的身世,想來也是猜到幾分,既然事已至此,你也長大了許多事也不該再瞞著你了。”

魚散看著孟仁安轉身,走到書房一角將燈珠架子按下,牆麵轟隆一聲響動後,一扇隱藏在牆後的門緩緩打開。

孟仁安孤身走進去,不多時從裡麵捧出一個琉璃罩,罩中紅色丹魄如同呼吸般均勻地閃著光。

魚散在看到那東西時心跳下意識漏跳一拍,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這是你的妖丹。”孟仁安將東西輕輕放在桌麵上,“魚散,你確實是妖,為父不圖錢不圖財,生平也沒有什麼親人,在我很小的時候便孤身一人打拚,自從收養你了,才有了我人生中第一個真正的親人。”

“你的病症其實比你想象的更嚴重,泡瑤池斷食隻是基本的療愈方法,最主要的是你的妖丹,這是你體內所有邪氣的來源,如果不將其控製好,那麼你就會失去理智變得瘋魔,妖丹會日複一日吸食你的靈氣不出半個月你就將死無葬身之地,當初與我親近之人的確是你的師伯,因為他能救你,所以我不得不與他為伍,他告訴我隻要用處子之魂豢養你的妖丹,你就能一直平安無事。”

親耳聽自己最親近的人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沒來得及震驚就又聽到了孟仁安後麵的話。

“你是說……”魚散聲音有些顫抖,“這些年來,我的生命一直是靠犧牲彆人的生命換來的?”

孟仁安點頭,“為父從未想著讓你感念我的所作所為,隻是希望這些作孽之事由我一人承擔,你能一輩子安枕無憂,好好活著就好,我也想過事情敗露的一天你會怪我,沒事,這些後果我願意承擔,我隻是為你好……罷了。”孟仁安說著,向來穩重的麵色上也添上幾抹悲傷之色,似乎真的是身為父親的良苦用心讓他心中酸澀難耐。

“如果不是我,父親是不是不用殺掉那麼多人,趙管家也不會死?”魚散擰眉,“這一切與我脫不了乾係。”

原來他當真是妖,原來雲潭的懷疑並沒有錯,孟仁安是覆天會的幕後之人,而他才是導致這一切的源頭。

如果雲潭知道他是妖,還會不會像現在這麼待他?如果雲潭知道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後果又會如何?

這些日子,魚散沉溺在每日充實的日子中,身邊一兩位好友相伴,日子也不像從前那般無趣。

總覺得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孟仁安隻說了幾句話便打破了魚散的幻覺,他才發現自己如今所得到的一切太過容易,以至於就算失去也輕而易舉。

“你是認出徐道長了?”孟仁安上前拍了拍魚散的肩膀,“今日我與他在茶館碰麵,碰到了潭兒那丫頭,想來是她認出我了吧?”

孟仁安視線緊緊盯著魚散,語氣和緩卻帶著引誘,期待著魚散開口。

“並非是她。”魚散下意識道。

“哦?”孟仁安眼中閃過狐疑,“那你怎麼好端端想起問我這些事了?”

“潭兒的確說了當日案子有諸多疑點,隻是她不知道趙明還有屠夫這個身份,也不知徐道長與我曾有淵源,是我自己心中有疑慮才來問父親的。”

“那就好。”孟仁安道,“你師伯當日本意並非要殺你,再說你也並未親眼瞧見不是?隻是他的確失了手,誤傷於你,這次見麵他也並未認出你吧?”

“應當是沒有。”

“嗯。魚散,最近你和他們走動的過於頻繁了,你要知道你是妖,雲潭和葉無痕絕對不會真的和你成為朋友,如果有一天他們知道真相,恐怕殺你都來不及,既然你一直以人的身份生存,那就按照我們的規矩來,為父雖然沒娶妻但是卻盼著你有一個好的歸宿,伊然公主是白雲國最為出色的一位公主,將來也是要繼承大統的,這些日子她在我們孟府借住,正是你們培養感情的好機會。”

孟仁安頗有意味地跟了一句,“你身邊有些關係,該斷就斷了吧。”

魚散緊咬下唇,沒有應答。

“為父都是為你好。”孟仁安又道,“這麼多年,我何時害過你?”

“兒子知道父親良苦用心,隻是這事,還需要再想一想。”

魚散話音剛落,房門又被敲響,伊然的聲音恰巧在門外響起,“太尉伯伯,你在嗎?”

“伊然來啦?”孟仁安臉上掛起笑,連忙收起妖丹關閉密室後將門打開,“魚散也在,你有事要同我說?”

伊然接收到孟仁安眼中傳遞的訊息,朝屋內看了一眼,“沒什麼事,既然魚散在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也沒什麼要緊事,不如讓他陪你走走。”

“……不用了吧,現在天色已晚,也沒什麼好走的。”伊然滿臉寫著拒絕。

“哎~”孟仁安朝魚散道,“魚散,陪公主出去走走,明日就是我的壽宴,外麵集市還開著,你陪公主出去買些首飾胭脂什麼的。”

魚散思忖片刻,也有些不情不願地抬腳,“是,伊然公主,請吧。”

“哦……那好吧。”伊然滿臉堆著苦笑,在與孟仁安告彆後垂下頭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