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沐雪已經可以確認楓北對自己有濾鏡了,畢竟隻是簡單解釋了幼兒園是什麼意思,他就毫不猶豫的答應,並且問她需要什麼支持,自己都會儘力滿足。
周沐雪第一反應是柴房裡的女眷們。她們處境堪憂,若能一同在幼兒園尋差事,想來會是一份保障。隻是不知道自己能否保下這全部的人。這方麵需要從長計議。
除了人,還需要地點、教材和教具支持。如今起義軍駐紮在周府,雖不知還要在此留多久,但目前周府的院子是夠用的,隻需尋得一處合適院子即可。
教材教具的話,自己熟知當代幼兒教學體係,編寫教材不在話下,隻是得想辦法和古代的體係銜接上。而教具,暫時也不用幻想了。
評估之後,她回答楓北:“若大王允許,沐雪希望能在周府先尋得一處院落,即可做學堂,又可做這些兒童的住處。”
楓北爽快:“好說!你直接點名一處院落,我給你便是。”
周沐雪心道不好。楓北眼中的自己是在這周府長大的大小姐,理應對府裡構造了如指掌,想要哪個院子直說便是。而自己還想的是四處看看,挑個合適的院子。
要怎麼說才能不露餡?
多虧她腦袋轉得快:“多謝大王慷慨。隻是周府如今的主人是大王和狂風軍,沐雪想著各處院子應是早已安排給了軍用,怕直接點名的院子影響了軍中所需。”
“有道理,狂風軍剛在此擇院子住下,若此時讓他們搬出,確實不妥。”楓北思索,“不過你提醒我了,有一處院子未被人選中,你隨我來,看看合適否。”
周沐雪暗鬆一口氣,乖乖跟在楓北身後,朝他提到的院子走去。
大部分院子都在主路的北側,但楓北帶她來到的是一處橫向邊道上坐西朝東的院子。院子是周府一貫的磚牆,但多了幾層台階。拾階而上,推開精致的楠木門,跨過明顯偏高的石料門檻,便進入一處彆有洞天的院子。
這裡寬敞幽靜,入眼便是院子東南角的一株銀杏樹,枝繁葉茂。
正對著大門的是一座雅致的學堂,檀木門窗雕刻精美,陽光透過銀杏樹枝杈灑下斑駁光影,潑與窗欞上。
學堂的正門敞開,露出整齊擺放的桌椅、整麵牆的紅木書櫃、書箱筆架一應俱全。
周沐雪作為現代人真是開了眼,原來古代大戶人家是可以在自家宅子裡辦學堂的。
南北兩側各有一處彆廳。北側是簡單的居室,想來這裡曾住著周府請上門的先生。南側則沒有放入太多家具,暫時看不出用途,但也乾淨敞亮。
周沐雪兩眼放光,這裡不就是一座完美的幼兒園?
有現成的教室和桌凳,剩下兩個彆廳一個做宿舍、另一個做餐廳,寬敞的院子就是操場。宿舍的床可以從剛才孩子們住的院子裡直接搬來,餐廳的桌椅應該能從府上拚出來幾套,接下來隻需稍微增加一些麵向兒童的防撞措施,硬件上便能完成60分了。
她興奮的握住楓北雙手,一副合作愉快讓我們共同開創美好明天的熱情。
然後就看到楓北受驚小獸般猛的收回手,同時兩眼圓睜,耳垂立刻泛紅。
糟糕,周沐雪暗想,自己忘了這個年代男女有彆。剛才這個舉動看來是嚇到了對方。
她做出無害的微笑,嘗試消解對方的尷尬:“抱歉。我隻是太激動了。這裡非常好,謝謝你。”
“莫、莫言謝。”楓北眼神回避,躲閃的說:“你、你需要何物,儘管找俞副將要。我會命他全力協助。我、我去商議軍事了。”
“等等!”周沐雪叫住要逃跑的楓北。
“大王,沐雪可否再求一事?”
“你、你說。”
“照料幼童一事,非沐雪一人能成。要有人為他們做飯、照料起居、縫衣製鞋,還要有人協助我教授知識、組織課堂。沐雪可否鬥膽向大王請求,允許周府女眷隨我一同搬來此處,共建幼兒園?”
楓北眼神突然起了變化,不再是剛才的純情青年,而是換上了探究的目光。
周沐雪心道不好,自己是不是太貪心、太快表露出想要救所有女眷的計劃。
楓北張口,語氣卻已變冷:“隻需帶出5人。其餘人繼續囚禁柴房。”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周沐雪知道自己這次操之過急了,她在回柴房的路上時還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在得知楓北的好感之後,有些恃寵而驕得意忘形了?
一路想著回到柴房,還沒來得及推門進去,周沐雪就被受在柴房外的守衛拉走:“俞副將請小姐一敘。”
周沐雪的直覺沒錯,俞副將就是之前那位直言要殺了她的人。
此刻那人正坐在一把太師椅上,手持書卷專注看著,不分給周沐雪一絲眼神。
周沐雪膝蓋窩被人猛踢了一腳,摔跪在地上,繼而被按住肩膀,無法掙脫起身。
俞副將這才放下書,仿佛剛注意到房間裡多了個人。
“周大小姐本事不小,才一天時間,就從階下囚搖身一變成了人上人,聽聞北風王都說周大小姐可以使喚本將了?”
原來是不滿北風王的安排,把自己抓來是想給個下馬威。周沐雪暗自為自己積攢勇氣,不要怕,這一次大概率隻是吃點苦頭,不至於喪命。
但,若隻能低頭任對方教訓,她也是不肯答應的。
既然不願任人宰割,那今日隻可能有兩個結果:要麼攻略俞副將或暫時達成一致,要麼二人徹底結下梁子。
周沐雪雖被壓製,但回答的不卑不亢:“俞副將說笑了,沐雪怎敢使喚您。隻是今日沐雪聽聞狂風軍一路收留孤苦兒童,心生敬佩,希望能儘一份薄力。北風王念沐雪本心向善,便指引沐雪勤向俞副將請教。使喚一詞北風王從未提過,沐雪更是從未想過。”
俞副將一聲嗤笑:“如此說來,倒是本將下麵軍士亂嚼舌根,而本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沒錯,就是這樣,周沐雪一邊腹誹一邊斟酌答複:“當然不是。俞副將不是這樣的人,狂風軍的軍士們也不是這樣的人。沐雪猜測無非是人與人傳話間出現偏差,無心之舉。相信俞副將大人大量,不會計較。但說起來,若俞副將不介意,沐雪確有幾處思量,還望俞副將賜教。”
這一退一進,直接把衝突掃出院外,轉而專注正事。俞副將不得不跟著周沐雪的節奏。
隻見他不情願的說:“賜教談不上。周大小姐請說。”然後示意壓製著她的軍士鬆手。
感覺到肩上的禁錮鬆開,周沐雪從容站起來,認真問到:“請問俞副將,沐雪有心改造府中書院,使其兼具讀書、安歇、飲食等功能。因此需依照軍中孤童數目準備寢具、桌椅等。可否請副將指點一二,此件事物去何處能領到?”
俞副將冷冷回答:“好說。軍中孤童名冊我稍後差人與你送去,詳細記載所有孤童姓名籍貫年齡、父母家人關係等,但很多孩子自己也說不清楚。至於寢具桌椅,我找人備好後明日送去書院。”
“那便多謝俞副將。還有一事,沐雪想著這眾多孩童,需得多些大人來照顧,以防孩子們磕磕碰碰。因此打算從周家女眷中挑出幾人,和我一同搬去書院與孩子同住。還望俞副將多安排幾張寢具。”
“磕磕碰碰?小孩子磕磕碰碰不是常事?這些孩童能活著便足以,何以如此嬌生慣養?又不是養什麼大小姐大少爺!”對方的嫌棄顯而易見。
“俞副將所言極是,嬌生慣養斷不可取。沐雪也並非要按少爺小姐的法子來養孩子。隻是這些孩子年歲有差、認知有差,需得有大人管教引導,教授他們有用的知識。沐雪相信,狂風軍深情大義收養這些孩童,絕不是把他們當作流浪兒給口飯吃就行,而是希望他們能夠擺脫之前浮萍般的困苦生活,擁有不一樣的人生。這才是狂風軍舍身入大義的原因,不是嗎?”
看著俞副將的眼神,周沐雪知道自己這次賭對了。
晚些時候,她回到柴房,女眷們又是度過了為她擔驚受怕的一天。
她向大家講述了為隨軍孤童辦幼兒園的規劃,然後為難的提出這次隻能帶五個人隨自己一起搬去幼兒園照顧孩子們,但日後她一定會爭取更多名額。
但大家的反應卻和她想的不一樣。
春迎是第一個反對的,她臉上的嫌棄毫不掩飾:“小姐,你可是世家之女,怎能去照顧那些平民孤兒?那些孩子身上還有虱子吧?萬一您染上了可怎麼辦?”
其他人跟著附和。但之前那位安慰過周沐雪的老婦並不隨聲。
周沐雪輕吐一口氣,認真說道:“春迎,你仔細看看,我早已不是什麼世家之女,你也不是大戶人家的女眷。我們都是俘虜,是隨時可能被砍頭或被淩辱的俘虜。”
春迎小嘴一撅,眼淚又要掉出來。
周沐雪用指節背部幫她抹去淚珠:“咱們現在的目標是求一條生路。如今就有這樣一條路擺在眼前,雖然苦點累點,還要跟眾多小孩子打交道,肯定是更吵,但至少是一條獨屬於咱們自己的生路,彆人搶不走的。”
見大家表情有所鬆動,周沐雪趁熱打鐵:“況且,我不覺得照顧平民孤童是我做不的的事情,我們是人,他們也是人,沒有誰比誰高貴。更何況他們遭受人生變故,失去家園和爹娘,如今更需要有人陪伴。我是肯定要做這件事的,你們中若有人不情願,我理解尊重。若有人認可這件事也願意做這件事,那便舉手讓我看到。”
那名老婦是第一個舉手的,毫不猶豫。
春迎看了看周圍猶豫不決的人,自己也毅然決然的舉起手:“小姐要做的事,春迎自然是要跟著。”
其他人仍在觀望,最後勉強又有兩個人舉手。最終湊出了四個人。
也好,周沐雪心想,至少不會因為超過5個人而必須做割舍。剩下不願去的人,她也會儘力想辦法保住。
一夜過去,周沐雪帶著四人和其它女眷簡單道彆後來到書院,齊齊被眼前的景象驚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