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兒時(1 / 1)

“親愛的,你還好嗎?我可以進來嗎?”

這聲音,就是剛才惡狠狠要打她那人。

喬迪反複深呼吸,試圖從夢境中抽離,待狀態逐漸平穩後應道:“請進,沒鎖。”

“哢噠”一聲,穿著家居袍端著熱奶茶的赫默斯走了進來。

他一臉關切,放下杯子想要把喬迪扶起安撫,低頭發現她手裡還緊緊攥著兩人的合影。

赫默斯伸手去探,相框熱乎乎的帶著體溫,像是抱在被窩裡睡了一夜。

啊~~~她,她好愛我!!

一時間赫默斯心花怒放,他想呐喊,想大笑,麵兒上卻要強自維持鎮定。

他將過往痛苦的回憶在腦海中飛速走了個馬燈,終於管理好表情,輕輕挑了挑眉,柔聲問:“做噩夢了麼?”

喬迪愣愣地望著眼前俊美無儔的男孩:和昨天一樣的深紫色短發,蓬鬆的劉海兒有些淩亂地搭在額前,眼瞳湛藍眉目溫和,唇邊帶有真摯笑意。

明明和夢裡那位使用同一張麵孔,卻天淵之彆。

“赫……陛下,你……你是真的麼?”

得,又成陛下了,一天全白乾。

可看到女孩兒圓溜溜的大眼睛怯怯似有淚光盈出,赫默斯實在不忍苛責。

他輕托起喬迪的右手貼在臉側,安撫道:“是真的,是實體,感受一下。雖然沒你那麼熱乎,但也是有溫度的,放心。”

赫默斯一夜未眠。

他忙碌到早上六點多,回房把昨晚他和喬迪在夜市上拍的照片、抓的娃娃都掏出來抱在胸前,回味著一整天的甜蜜,喜滋滋傻笑了一個多小時。

他看了眼時間,從床上彈起直奔後廚去準備早餐,剛托著餐盤出來準備找個沒人的地方瞬移,內心突然劃過一絲懼意,當然不是他自己。

喬迪該不會……?!

他咯噔一下衝回客廳撂下餐盤,還沒來得及破門就聽到隔壁屋中大喊“陛下彆打我彆打我”。他鬆口氣,知道這是正做夢呢,沒什麼事。

他溫上早餐,端著一杯熱奶茶,敲響了那扇門。

喬迪見自己的手被陛下攥著放在臉上,下意識往外撤,嘴裡還念叨“不能摸不能摸”。

赫默斯恍然:“我說呢,怎麼你一邊喊著‘陛下彆打我’,一邊又喊什麼摸不摸的,哈,你是不是夢到你對我……呃,上下其手,被我揍了?”

“你……你都聽到了?哎呀不是的不是的……”喬迪臊得一下又躲進夏涼被裡,把腦袋藏得嚴嚴實實。

這回赫默斯實在沒憋住,哈哈大笑了好一陣兒,扯開被子把喬迪搓起來摟在懷裡耳鬢廝磨,委屈巴巴地說:“我才冤枉,剛才我在外麵不斷反省,努力回想這兩天到底哪裡表現得像是愛打人的樣子,這麼大一口黑鍋,對我好不公平!”

他邊說邊拿起喬迪的手,伸進睡袍的大V領,放在脹脹的胸口,又一點一點,慢慢往下,滑落到一格一格的腹肌位置,貼在她耳邊輕語:“我說過了,你自可隨意,我會配合,也願意配合。”

喬迪試著在他身上捏了兩把,確定眼前這位藍瞳陛下看不出任何想要訴諸暴力的征兆,開口道:“那個,陛下……”

“叫赫蒙。”

“啊好的,赫蒙,能不能再給我寫一張保命符?和上次一樣,限定條件改成‘絕不因為稱呼和各種親密舉動怪罪喬迪’,這樣就好,可以嗎?”

赫默斯無奈。其實無論喬迪怎樣他都不會怪罪的,但隻要能讓他的小姑娘寬心,這點事算得了什麼,寫!

他揉揉喬迪的腦袋:“好,我現在去寫。你也起床洗漱出來吃早餐吧,今天要乾正事的。”

等喬迪點頭應下,他轉身離開並帶上了房門。

待腳步聲漸遠,喬迪翻身下床跑到矮櫃邊,拿起筆在台曆的“7月6日”那裡打了個大大的對勾,並在下麵小字標上“第二夜,存活”。

該有的儀式感,如昨天一般。

洗漱完畢喬迪先出來接過新的“保命符”,確認描述、落款、日期、公章都無誤後,一溜小跑回屋仔細藏好,才安心落座吃早餐。

赫默斯覺得她這一串動作實在太有趣,簡直要被萌化。

今天的早餐是奶茶和肉醬土豆泥,以香腸煎蛋和沙拉果盤佐餐,味道很好。

“你又去廚房了嗎,後廚那些人知不知道你是誰啊?”

“不知道吧”,赫默斯指了指自己的頭發,“還是紫色,估計他們覺得是哪個閒得無聊的貴族在體驗生活,反正沒人來阻止,還熱情地問我要不要幫忙呢。”

“做國王真挺麻煩的。其實我一直好奇,赫蒙你……喜歡當王的感覺嗎?這個能問嗎?”

“哈,這個”,赫默斯自嘲地笑了一聲,“你覺得我看起來喜歡嗎?”

猶豫片刻,喬迪搖了搖頭。她依然記得遊城那日他的神情,怎樣都稱不上愉悅。

“前兩年我很認真地想把王位讓給卡修,也鄭重跟他商議過,我堅信他的治國之才遠勝於我。當然,被他狠狠拒絕了哈哈。這些……你願意聽麼,關於我的事?”

“必須的啊,快講快講!”喬迪叉起一塊香腸塞進嘴裡,眼神滿是迫切——這是一個縮小信息差的好機會,總不能陛下對她了如指掌,她卻對陛下一無所知吧!

“故事可能有點長,你先吃飯,吃完了好好聊。”赫默斯笑容溫暖。

他希望喬迪更了解他,卻又害怕喬迪更了解他,但無論如何,總要先邁出一小步試試。

喬迪用餐完畢,赫默斯躬身一個紳士禮,牽起她的右手在手背上一吻:“這位迷人的小姐,可否願意賞光蒞臨在下屋內詳談?”

喬迪被他逗得想笑,強自忍住點了點頭,任由他牽著走進了還沒見過的左手邊房間。

看清屋內陳設的刹那,喬迪驚得一個字也說不出。

好半天過去,才艱難地憋了一句:“赫蒙,你這嗜好挺……挺獨特呀!”

她原以為不管是否奢華,起碼陛下應該住在一間對他來說比較……呃,正常的房間裡,萬萬沒想到竟是和賽諾澤如出一轍的“貧民風”——

整套家具都是最簡陋粗糙甚至有些破爛的棕黃色木製品,上麵有許多汙跡和劃痕,久而變色。

頂燈是一根電線下吊著一隻燈泡,沒有燈罩,沒有多餘的造型。

桌椅的幾個腳不平,伸手按一下就咣當一聲。

桌子上放著一個鏽跡斑斑的鬨鐘,旁邊擺著兩個相框,是他倆昨天的合影。床頭排著剛抓的五個色彩鮮豔的娃娃,和屋子整體風格有些違和。

唯一比較現代化的東西是一台矮矮的冰箱,在征得許可後喬迪打開看了一眼,裡麵放滿了血液飲料。

喬迪大腦宕機了一瞬,很快有了合理的解釋:跟山珍海味吃膩了總想吃野菜一個道理,陛下擁有一切自然也不稀罕一切,就喜歡這種親民的款式,和他的政治主張倒是蠻吻合。

“我大概猜到你在想什麼,不是你想的那樣”,赫默斯出聲打斷了她腦中的推理。

“之前我有提過因為一些原因停學兩年,所以快19了才要上高二。那兩年我在民間生活,這一屋子的東西,除了冰箱,全是從當時的住處搬過來的,習慣了。不過應該沒你想的那麼艱苦”,赫默斯一邊解釋一邊推開一道門,“你看衣帽間還是很大很寬敞的,另一側那個浴室條件也很好,隻有臥室努力還原了一下。房型限製,和當時的布局也不可能完全一樣。”

聽他說完,喬迪不打算再問什麼,她拉出那張破爛搖晃的椅子坐下,充滿期待地望著赫默斯:

“我準備好了赫蒙,開始吧。”

塔蘭卡大洲以武立國,王儲的選拔標準從來隻有一個——強者居之。

在塔蘭卡漫長的曆史中,親生姐妹兄弟爭奪王位的情況極少出現,畢竟孩子不多,通常也就2-4個,彼此一起長大孰強孰弱都清楚得很,弱者不會乾出力不討好的事。

赫默斯的祖母薩卡林一世是位強乾之君,一生為國操勞,隻育有一對雙胞胎兒子,王儲的選擇餘地較小。

先王的力量在曆來所有王室成員裡呈中人之姿,但明顯比他雙胞哥哥強。於是薩卡林一世駕崩之後,他順理成章繼了王位,王後是強盛的赫利爾特家族大小姐,武力和能力都相當出色。

這對帝後說不上有什麼真愛,但彼此配合還算默契。

先王作為國王並不合格。

他經常稱病不上早朝,沒事就戴個帽子捂得嚴嚴實實出去晃悠,光看彆人釣魚就可以看一整天,或者跑到菜市場把所有菜價問一遍啥也不買,再或者去路邊小攤拜師學習各種手藝……

總之除了治國,他對一切都感興趣。

政事大部分由先王後代為處理,先王後對此也頗有抱負,兢兢業業,好歹沒給孩子們留一個千瘡百孔的爛攤子。

赫默斯姐弟三人的童年和幸福快樂幾個字毫不沾邊。

先王作為王不合格,作為父親更差勁:平時對他們不管不問隻顧著玩,要“關心”學業和魔法的時候就冒出來苛責,幾乎沒說過一句正常話,隻有挖苦諷刺貶低,就算不常動手打人,也足夠給孩子們留下心理陰影,因此赫默斯從小到大都不願跟父親多交流。

母親則太過忙碌,沒有多餘的精力跟他們培養感情,畢竟國家大事更重要。

三個小娃娃基本都是由育兒保姆帶大,跟血仆都要比跟母父親密得多。所以現在赫默斯除了重大節日慶典外從不參與家庭聚會,反正已經沒有人可以強迫他做事。

索妮妲早慧,五歲就開啟了風雷暗三條魔脈簡直天才,因此即便當時赫默斯和卡修都還隻是小豆丁,索妮妲也已基本被確定為王儲——另外兩個能超過她的概率不大,更彆提卡修的腿……

三人從小在宮廷教室跟隨各位老師學習,一起學習的還有十幾個王族旁支的孩子。

索妮妲情況特殊,她除了上集體課之外還要被抓去單獨加學加訓,和兩個弟弟在一起的機會較少,大部分時間是赫默斯和卡修彼此陪伴。

赫默斯直到9歲依然沒有顯現出任何魔法才能,體型又瘦又小,麵龐精致有點像女孩子——這種配置,一聽就是被霸淩的常客。

小孩子們很懂得看人下菜碟。他們看出王室隻重視大公主一人,另外兩個不過是棄子,畢竟一個小廢物一個小殘疾,爹媽都懶得搭理。可以想見,赫默斯和卡修的宮廷求學之路十分艱辛。

卡修總被幾個壞孩子瘋狂轉輪椅甚至推下樓梯,赫默斯拚命護著,可他太弱了,結局永遠是兩人一起被打得鼻青臉腫。

他倆實在數不清受過多少傷,被啐過多少口水,有過多少不堪回首的經曆,先王全都知情,但從來隻有同樣的說辭——誰弱誰活該,你要是很厲害誰敢欺負你?還好意思告狀,王室主脈出了兩個沒用的臉都丟光了,自己解決吧。

在先王眼中,實權公爵的家族比廢物兒子還是更重要的。母後倒有幾分心疼,可她隻會深深歎口氣說:“赫蒙你記住,生在王室,弱是原罪。”

隻有姐姐索妮妲怒氣衝衝為弟弟們出頭,但用處不大,因為……她也不是很強。

彆看她魔脈開得早,脈係多,可一直修不上去,最強的風係隻有二階。

關於這一點,赫默斯覺得是索妮妲壓力太大,內心產生了強烈的抵抗情緒,導致難有進境。

不過她在場時,那些旁支小孩也算給足大公主麵子,有所收斂,但隻要她離開去單獨受訓,一切照舊。

聽到這裡喬迪實在沒忍住,問道:“當年那些欺負你的人,現在……還活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