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 母父(1 / 1)

“當年那些欺負你的人,現在……還活著嗎?”

赫默斯輕笑:“怎麼,你看我像熱衷於報私仇的人?”

“那倒不像,可報私仇也沒什麼不好吧,誰經曆那種事會不想報仇啊!”

“他們都是各路親王和大公爵家的後代,地位崇高,沒有十足的證據和把握,動不得。現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不好再以小孩子打打鬨鬨為出發點來處理問題。”赫默斯說得雲淡風輕。

“噢,這樣。”沒聽到大快人心的結局,喬迪有些失落。

“不過,有一些,已經沒了”,看出喬迪的表情變化,赫默斯笑得意味深長,“連帶著他們的家族一起,永遠地離開了。當然和私仇無關,公事公辦而已。你可能不知道這麼多年塔蘭卡到底封出了多少爵位,早就超出了財政的承受範圍。這幫人仗著世襲當蛀蟲,毫無貢獻坐吃山空甚至作惡多端,實在留不得。既然曆任王都不願意趟這渾水,那這個壞人,就由我來當吧。”

喬迪想到陛下繼位以來抄家滅族的事著實沒少乾,其中應該有不少是霸淩者的家族。

雖然陛下強調公事公辦,但很難說背後沒有小時候那些經曆的催化。果然年輕的赫利爾特王並非浪得虛名,擔得起一句“手段雷霆”。

眼前的王,身材高大健碩,麵部線條硬朗分明,輪廓刀削斧刻,神情遊刃有餘,怎麼看都讓人無法和描述中那個瘦弱可憐的“小廢物”聯係起來。

這命運的反差!

故事繼續。

赫默斯小時候很愛哭。

都說愛哭是無能的表現,這話沒錯——他要是“有能”自己就解決了,還用得著哭嗎!

然而在教室裡哭會被那幫人嘲笑得更狠,打得更慘,也會讓弟弟感到內疚不安。

後來他都是回房抱著血仆媽媽哭。

他的血仆是他四歲時自己挑的,一位看起來很溫柔很親和的阿姨,赫默斯覺得她有媽媽的感覺。

儘管血仆人微言輕無法幫他改變任何境遇,卻溫和包容地接納了小赫蒙所有的負麵情緒,讓他總算有了一個宣泄的出口。

七歲那年,有一天他的血仆媽媽不見了,侍從們都說不知情,他隻能跑去問母父。

先王萬分不耐:“她跑了,不要你了,她覺得你這小孩兒每天哭哭啼啼惹人討厭,實在忍不下去就跑了。換一個就行,多大點事。”

血仆媽媽的離開對小赫蒙打擊特彆大,畢竟那是除姐姐弟弟之外他最親最依賴的人。

他那麼相信她,可她竟然……竟然討厭自己到了非要逃跑的地步嗎?難道之前一直都是在假裝願意聽他說話嗎?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體驗被“背叛”的滋味,也是自那時起,“欺騙”成了他最痛恨的事情。

直到血仆媽媽2號以自身的溫柔善良又一次治愈了他。

2號的外貌性格和1號有些相似,小赫蒙挑血仆就喜歡這種“溫暖媽風”。

相處久了,他逐漸從之前的傷痛中走出,再次付予2號媽媽全部的信任,擁抱她,向她傾訴,跟她哭泣。

好景不長。

在赫默斯九歲的某一天,2號媽媽也消失不見了。

畢竟長大了兩歲,腦子也更靈光了一點,這次赫默斯注意到了周圍人的閃爍其詞。

於是,待夜晚侍從們結束工作回宿舍就寢時,赫默斯悄悄地跟在了後麵,準備蹲門口聽個牆角。

事發當天總是人們最熱衷於討論的時候,那晚的臥談自然少不了這個。

和赫默斯隱約猜測的一樣,兩位血仆媽媽都不是逃跑,而是被“處理”掉了。

兩年前就應該想到的——她們身上有奴籍,跑出去什麼都做不了,被抓住還要遣送回來受罰,怎麼可能選這條路。

“處理”的理由大概就是……

第一,王室有不成文的規定,不能和人族仆役太過親密;

第二,上麵覺得赫默斯王子感情過於充沛,性格過於軟弱,應該多經受“斷情絕義”的磨煉,利於成長。

侍從們聊起時完全沒覺得這是什麼不可提及的秘辛,在王宮裡不過小事一樁,除了王子本人,大家都知情。

赫默斯霎時腦袋發懵氣血上湧,不管不顧地衝到母父房間想要對質,但那時的他完全沒有平等對話的資格。

母父沒接他茬,反而跟他商量起了另一件事。

他們希望赫默斯能把精力更多地放在那些“特殊課程”上,比如……討女性歡心。

如果兩年之後他依然沒有開啟任何魔脈,他們打算將他作為拉攏工具送給手中握有海軍軍權的絲托莉婭公爵。

這位公爵最喜歡漂亮男孩,但她是喪偶身份,走“選親”不合適。

以目前狀況來說,老二赫默斯除了外表好看一無是處,課業成績也比不過卡修,正好物儘其用。

雖然兩年後他才11歲,是小了點,但他性格本就適合陪伴,可以體驗養成係的快樂。

待他日後出落得愈發英俊,相信絲托莉婭會更感激並效忠王室的。

那一刻赫默斯徹底心灰意冷,他不發一語,默默退出房間大門,回去自己打了一個小包裹,趁著夜色偷偷翻過後山,從一處還沒來得及修補的圍牆破洞鑽了出去。

他對聖迦特所有的不舍與留戀,全來自兩位血仆媽媽,還有索妮妲和卡修。

現在媽媽們不在了,索妮妲是王儲無需他操心,卡修不久前也覺醒了雙係魔脈相當不錯,以後不再需要他的保護,他成了唯一最沒用的那個。

原本他也想跟姐姐弟弟做最後的告彆,可轉念一想,被他們知道的話大概率就走不掉了。

最終他咬咬牙,沒告訴任何人。

小小的身影,頭也不回地,逃離了他無比憎惡的聖迦特。

“好了,今天就先講到這裡吧,太長了。連續劇要追著看才有意思,是不是?之後有時間我再給你講下部。”

喬迪非常理解,重新講一遍這種經曆實在是太消耗能量了,陛下需要緩緩。

她想說些安慰的話,卻又覺得一切都很無力——這姐弟倆怎麼一個比一個慘,搞得她這種雖然窮但快樂的人說什麼都不合適。那就……活躍一下氣氛?

“我知道!下部的內容應該是……血脈覺醒,王者歸來,大殺四方,對不對?”

赫默斯生硬地扯了扯嘴角,沒有回答。

喬迪自知失言,隻得使出殺手鐧——上前一把抱住,在他耳邊輕聲說:“赫蒙,其實我……”

“我知道,你什麼都不用說,我不需要安慰,隻是想讓你多了解我一些罷了。”

那確實更了解了!

在來之前喬迪有想象過,也許陛下會是一個討厭的人,仗著自己強大就不可一世,誰都不放在眼裡;

看到陛下真容後她又想,也許他是一個海王浪蕩子,仗著美貌到處勾搭世家小姐,隻為戲耍取樂。

可如果這些故事是真的,那他其實隻是一個內心柔軟、敏感又缺愛的可憐小孩。

這樣看,連兩人簽的“交友合同”都不再像是陰謀,而是他發自內心的渴望。

“謝謝你願意告訴我這些,赫蒙,離你又近了一步,我很高興。以後你有什麼想傾訴的都可以講給我,隻要是你說的,我都愛聽!”

“那……請永遠陪在我身邊,好嗎?如果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就……我就……我就天天拽著你哭,哭到你受不了隻能回心轉意。反正我從小就最會哭了。”

“哈哈,那我買一台相機,把你的哭臉全拍下來偷偷賣給報社,大賺一筆!”

幾輪打趣後氣氛回歸正常,赫默斯催促道:“快換衣服出發吧,今天先去銀行給你開個戶頭,正好把昨天的21個銅幣存起來,作為你的第一桶金。”

“可那21銅是你贏的呀,放我賬戶裡不太好吧……”

“我當時都被你氣走了,要不是你堅持找老板要,這筆錢根本就不會存在,所以是你的。不過今天的午餐歸你請,彆想賴哈!”

“好嘞!誰氣你了啊,亂講!”喬迪咧開嘴樂。

陛下的體貼永遠體現在細節裡,每一個細節。

轉身出門時,喬迪視線無意間掃過那張破破爛爛的桌子,發現上麵擺著的其實是三個相框——其中一個被擋在兩個並排而立的相框之後,正麵看不到,在門口換個側角度就發現了。

“為什麼你有三個相框,我隻有兩個,咱們不是隻拍了四張嗎,你該不會偷偷多按了我一張醜照吧?!”

“哦,那個不是。本想下次講故事時給你看的,現在劇透一點也行。我離家出走後被一對人族夫婦收養,這是他們的照片,一直放在這兒。昨天咱們拍了新的,我想以前的事也是時候翻篇了,就順手把它挪到了後麵。”

“那我可以看看嗎?很好奇收養了你的好心人是什麼樣子。”

“可以,我先去換衣服,你看完加快速度啊,時間不早了,還有彆的事要辦。”

喬迪放下相框後一言不發地回到臥室,她必須狠狠咬著大拇指才能儘量讓內心彆波動得太厲害——陛下能感應她的恐懼。

但這不算恐懼吧,是震驚,仿佛心臟在那一刻突然停跳般的震驚。

照片上的兩個人……是她的母父。

哦,或許現在應該嚴謹一點,是小姨口中她的母父。

可這是怎麼回事呢,她三歲就成了孤兒跟著小姨生活,也就是說,她母父應該至少在陛下4歲半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又怎麼會收養9歲的他?

不可能看錯,家裡那張照片喬迪看了得有幾百遍。雖然兩處的照片不是同一張,但相貌卻毋庸置疑就是同一對!

陛下手裡這張是晚幾年拍攝的,照中人顯得年紀更大些。

難不成她的母父各有一位雙胞胎姐妹兄弟,恰好也是夫妻?

還是說她母父隻是不想要她而已,便讓小姨謊稱去世,其實是想養更尊貴的小孩兒?

再難不成,她和陛下是親兄妹?這太扯了,陛下是毫無疑問的血族,她和照片上兩位確實都是人族。

這麼一來,她背後的陰謀好像已經不止叛軍這一點,現在更恐怖!

上帝呀,她到底招誰惹誰了非得攤上這些,就不能讓她好好談個戀愛嗎!!

隻能先不動聲色地將此按下,畢竟信息量太少想了也沒用,等聽完故事的下半程再回家向小姨旁敲側擊後,或許能有新的突破口。

她匆忙換好衣服,跟著已等候多時的赫默斯再次瞬移到了市區。

“為什麼每次瞬移的著陸點總是些犄角旮旯的地方啊,偷偷摸摸的。所以瞬移是不能被人發現嗎?”

“那倒不是,看見也沒什麼。瞬移是融合魔法,要將風土雙係都修到高階才能獲得,這樣的人極少,容易被察覺身份。當然也許彆人並不在意,但謹慎點也無所謂,你說是吧。”

“謹慎點確實沒問題,就是下次彆在水坑裡出現就好。”

喬迪苦笑,她昨天新買的小白鞋濺滿了汙黑的泥水漬,正彎著腰用紙巾努力地擦——這次他們閃現在兩棟建築物縫隙中的雜物區,陛下站立的位置倒沒什麼,偏偏她倒黴。

“啊,對不起對不起,下次我把你抱起來吧。”

赫默斯從喬迪手裡搶過紙巾,蹲下小心地幫她擦拭。

喬迪本能地想攔,誰敢讓尊貴的陛下乾這個!可看他認真投入的樣子,算了,不管是不是演技,還是先不拒絕這份好意了,省得兩個人又客氣半天。

“彆抱,萬一被人看見,抱著的姿勢更羞恥。不過我還有一點好奇,瞬移可以精確定位落在哪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