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陛下(1 / 1)

重新啟程後喬迪邊走邊琢磨——這位啞巴帥哥的身高身量和輪廓,跟她崇拜了快六年的赫默斯陛下極其相似,可又有些許不同。她當時壓下了這個念頭不敢亂講,現在恢複獨處,要再捋一捋思緒。

陛下自登基之日起,每次出現在公眾視野都戴著一張金絲銀白的半遮麵麵具,隻露出眼睛和口唇,傳聞是為了遮住臉上因傷導致的恐怖疤痕,以免有礙觀瞻。

即使喬迪是陛下的粉絲,不知道他長什麼樣也很正常,大家都不知道。

根據不同新聞鏡頭中他和彆人的對比,可以確定他非常非常高,身姿挺拔,身材健碩優美,跟今天遇到那位確實很像。

聲音嘛,今天那位壓根沒說話,雖然這一點本身就很可疑。黑棕發色和琥珀瞳色在塔蘭卡又比較普遍,什麼都說明不了。

有一點倒是非常獨特——眼瞳變色。

無論曆史記載還是現在,能改變瞳色的似乎隻有赫默斯陛下,可問題是,問題是……陛下他是變紅色啊,從未聽說還變藍色的!

陛下雖年少但手段雷霆,冷血鐵腕。

也許是麵具遮起半張臉的緣故,他看上去一向淡漠不辨喜怒,但據說憤怒時眼瞳會由淺琥珀色變為紅色,烈火般的紅瞳嵌在平靜的臉上,說不出的詭異。

一旦紅瞳出現,就意味著現場有人要收到死神通知,回天乏術改命無能。因此陛下喜提“赤眸鬼帝”稱號,一眾官員大臣提及儘皆駭然。

喬迪努力回憶電視新聞裡的赫默斯陛下,氣質孤傲冷冽,和今天遇到的一直笑眯眯暖融融那位實在不似有半毛錢關係。

再說了,陛下如今還有幾個月才滿十九,啞巴帥哥看著得有二十幾歲,都對不上。

想多了吧。

算啦,想也沒用,這兩位都不是她這種底層人能接觸到的。

儘管是小姨硬催著喬迪來應聘,可其實她也抱著小小一點私心,小小一絲期待。

她希望能有機會同赫默斯陛下在城堡裡打個照麵,兩秒鐘就好。

她想認真對陛下說一句:“謝謝您為人族所做的一切。”

血族那些守舊派大貴族暗地裡諷刺陛下為“狂熱的下等人愛好者”——陛下自掌權以來不斷削弱老派貴族勢力,推行一係列利好人族的舉措和禁令,多管齊下:

首先組織藥研院研發了一款藥劑,該藥劑能抑製血液氣味而對人體沒有影響,服用後不會再散發吸引血族的“食物”氣息,且用過藥的血液在血族口中會變成酸酸的臭口水味兒,吸了就想吐。

本藥劑按戶籍人頭自願申領,每人每月15片免費額度,兩天一片足夠。如實在有更多需要,可按成本價購買,非常便宜。

但總不能不讓血族正常飲食啊,這邊也有對策。

經過幾年的研發改進,作為替代的“血液機能飲”產品線已相當完善,人工合成的“血基底”完美複製人血質地,口感更細膩易吸收,還添加了人血中沒有的更多營養成分。

喝膩了原味兒沒關係,無限新口味輪番上市任親挑選,這不比吸那已變成臭口水的人血強太多了嗎!

什麼?科研經費哪裡來?當然是大貴族那裡咯!

這幫老家夥,世世代代搜刮民脂民膏積累不義之財,之前的國王們為了獲得這些團體的支持都睜一眼閉一眼,甚至還為其斂財提供便利。

赫默斯不管這些。他登基後強硬地打掉不少“老虎”,抄家抄了一大串,夠整個塔蘭卡吃一百年的。

要說這位陛下如此年少卻為何如此“頭鐵”,那是另一個故事。

好,都這樣了如果還有血族要違背禁令以身試法,不下重刑都不算成全。

反正大家也知道陛下他心狠手辣,折磨人的法子層出不窮,歡迎沉浸式體驗。

在塔蘭卡有記載的漫長歲月裡,人族始終被血族奴役,大部分人族有奴籍,是血族的個人“物品”——血液好喝的被作為“血仆”豢養,難喝的就隻能終身做低賤粗重的活計,沒資格受教育,更談不上尊嚴。

儘管人族占總人口的比重更大,身體素質和繁殖力都比血族強,但腱子肉+冷兵器實在搞不過人家魔法攻擊,因此即使常年不斷有反抗起義,最後都以被鎮壓而告終。

弱勢群體很難團結。

對方稍微施以小恩小惠,就會有人權衡利弊,不願再冒風險。

尤其人族中能使魔法的那幸運的兩成,他們有自保之力,基本是正常生活的平民籍,乾嘛要為一群下等奴仆舍命衝鋒陷陣呢?

幾千年來情況從未改變,直到赫默斯陛下繼位。

他徹底廢除了奴隸製,又通過一係列舉措拉平了血族與人族在食物鏈上的位置,逐步為人族提供更多受教育和工作的機會。

這樣下去,也許在不久的將來,人族真能跟血族平等對話呢!陛下是大大大恩人!

帶著能有幸見到陛下的希冀,喬迪抹了把汗,抬頭看看西沉的日光,緊了緊包袱,咬牙繼續向前。

她負重趕路一整天,實在有些走不動了,速度越來越慢。

喬迪所生活的貧民聚落在王都諾爾特城西南郊,聖迦特堡則在正北方,相距五十多公裡。

今天喬迪起了個大早,頂著炎夏的日頭,背著大包一路小跑帶公交,走完平路又爬山,幾乎一半路程都是靠自己腿兒下來的,饒是她自小鍛煉體能上佳此刻也呼哧帶喘,為了看帥哥還耽誤了一小段時間,眼看大概率趕不上。

她心想要不乾脆慢悠悠下山去,隨便在外麵貓一晚,明天回家跟小姨說沒選上拉倒!

正猶豫要不要擺爛,她突然感覺肩頭一輕,整個包袱仿佛沒了重量,扭頭檢查又明明好好地背在身上。

一股輕風從身後拂起,仿佛有意識地推著她前進。

俗話說站在風口豬都能飛,現下她卸了重負又順風向,跑快點還是很容易的吧!

她抬頭向天空大喊:“哪位風係高手好心幫忙,在此謝過!我叫喬迪,將來有用得上我的地方,隨時來找千萬彆客氣!”喊完她又調整了一下心情和呼吸,準備衝最後一段路。

躲在某棵樹後搞小動作的赫默斯忍不住咧開嘴——這姑娘可真有意思,還挺懂感恩。

這話他可記下了,以後要找機會讓她還回來。

赫默斯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從看到女孩那一刻到現在,他一直都很想笑,可其實他應該有七八年沒真心笑過了。

自那對人族夫婦橫屍眼前的夜晚起,他就忘記了該怎麼笑。

這個小姑娘,或許真能帶他走出泥淖?

數道淡紫色微芒閃過,赫默斯瞬移回了城堡,過分英俊的麵容覆上了一張金絲銀白色麵具,隻露出透亮的淺琥珀雙眸和淡漠的薄唇。

他坐在辦公桌前的宮廷椅上,對慌忙趕來一腦門汗的堡內總務長吩咐:

“今天的登記延長一小時,儘量把遲到的也都放進來,彆那麼死板”,頓了頓又補充,“有一個叫喬迪的女孩,不用讓她麵試分配了,什麼也彆說,直接領過來。她大概十七八歲,高高瘦瘦小麥膚色,頭發有這麼長,彆搞錯。”

赫默斯伸手在鎖骨位置比劃了兩下,好讓總務長能更明確。

總務長一邊不迭地應下一邊鞠躬後退,幫赫默斯帶上了門。

他滿心訝異,想這喬迪是何方神聖啊,居然能讓從不留心此等瑣事的國王陛下點名要人?延長時間估摸也是因為……她就是遲到的那個吧!

沒工夫耽誤了,趕緊去門口候著,彆怠慢了這尊大神。

城堡大門登記處,總務長仔細查閱現有名單,共一百三十五人,並沒有“喬迪”這個名字,心略略放下——否則不僅沒趕上“迎接”,還要專門去找她一遍,萬一人家這段時間經曆了什麼不愉快……不敢想。

他在大門口來回踱步等待,右手握拳不斷捶打左手掌,顯得有些焦慮。

負責登記的兩個小仆從原本看時間快到了打算收拾東西撤退,此刻大領導在場隻得乖乖坐了回去。

一前一後又來了兩位報名者,一位是中年婦人,另一位是個小夥子,都不是陛下要找的。

夕陽正在隱沒,總務長伸長脖子,終於看到台階下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挪動,一個圓圓的花花的……大包袱?

哎呦喂這麼辛苦可還了得!

他不顧西裝革履的體麵形象,一路火花帶閃電衝下去。果不其然,包袱前一位瘦削少女正呼哧呼哧地準備爬樓梯。

總務長上下打量少女一番,應該錯不了,保險起見還得確定一下。

他右手搭於胸前躬身行了一禮:“請問您是?”

少女被眼前突然出現的這位看起來很高雅的血族男性嚇了一小跳,隨即恢複鎮定,一邊喘氣一邊答:“您好,我叫喬迪,呼,呼……是來報名……呼,報名做幫傭的……呼,請問現在還……趕得上嗎……呼,我看太陽還沒完全落山,呼……還有點兒光……”

“當然來得及,您說得對,我們要等天黑透才會結束呢。您這邊請。”

說罷他迅速搶過包裹扛在自己肩上,左手做出“請”的手勢,指引喬迪往前。

媽媽呀,這王宮裡的血族禮儀也太到位了,一點不像傳說的那麼趾高氣揚,連對我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都客氣熱情。

喬迪這樣想著,內心的排斥又減了一分。

走上台階,穿過花園,來到堡內大廳,這位帶路男士好像有一種慌著辦什麼要緊事的感覺,特彆著急。

她多想慢悠悠溜達一下,仔細欣賞那些精心養護的花草,那些精致的雕塑,畢竟平生第一次見。

唉算了,反正天色已然暗淡也看不太清,說不定以後她就會被派來修剪花木呢!

城堡內的行進同樣急切。

喬迪剛在心中感歎這門廳也太大了,這種地方怪不得……才想個開頭,就被引到了右手側的一處旋轉樓梯。

她隻得收回心思,悶頭跟著朝前走。

大概上了三層,之後七拐八繞地又走一陣,兩人終於停在一扇淺色古典雕花木門前。

門虛掩著,總務長輕輕扣了三下自行推開,走進屋內剛想開口喚一聲“陛下”,卻突然想到什麼,又抿上了嘴。

他放下喬迪的包裹,招手示意她進屋,同時深深行了一禮,向屋外退去。

一時間喬迪慌亂了,啥意思啊怎麼沒有任何人解釋一下。

她下意識伸手去攔這位管事模樣的先生:“誒誒,您先彆……”

隨著哢噠一聲門鎖轉動的輕響,她的話頭被生生截在了門內。

呃,搞什麼呀。

她訕訕地收回手,被迫無奈準備觀察一下這間屋子,好弄弄清楚怎麼個狀況。

亮堂堂的大屋裡隻有一個人,坐在窗下一張寬大的辦公桌後。

喬迪視線落在這人身上的刹那,心臟仿佛咣當一聲,重重砸向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