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舍(1 / 1)

宿命輪轉 尋山霧野 3764 字 4個月前

梅香的記憶從這時開始,就已經沒有了虞羨的蹤影,但是白玘對梅香的“問心”還沒有結束。

梅香一路都在逃,繞來繞去,她依舊在城中的巷子裡。她並沒有意識到危險到底是什麼,所以避無可避,膽子就大了些。

她還是想找到虞羨,想和虞羨一起回家。

夜色很快襲來,街道變得空蕩蕩。梅香想起虞羨前些日提及的妖物,不由得忌憚起來。

她不知該去哪兒找虞羨,索性去了浸月茶室的方向。那是慕意家的茶舍,她決定去碰碰運氣。

浸月茶舍也是早早就閉了門,梅香貼近門縫朝裡看了看,輕輕拍了拍門框,低聲喚了句:“小姐,你在裡麵嗎?”

梅香想著,自己應是糊塗了。虞羨雖然有浸月茶舍的鑰匙,可她若是在茶舍裡,門鎖也應是從裡麵上鎖才對。

梅香心中焦急,她不該丟下虞羨的,那時她不該太聽虞羨的話……

就在梅香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她在浸月茶舍門前的花盆中,看到了虞羨留下的香囊球。

那是虞羨出門必戴在身上的物什,香囊球裡放的是杏花香,這是慕意在及笄禮上送她的。

梅香小心翼翼地將香囊球拿在手上,仔細地拍掉了上麵沾的泥土。此刻她終於控製不住,擔心地流下淚來。梅香犯了一個大錯……如若找不到虞羨,她是萬不敢回府的。

或許妖物早就將虞羨擄去了山裡,梅香一邊猜測,一邊趕忙往城外尋去。

山中寂靜,杳無人跡,隻有鴟鵂偶爾傳來三兩聲叫聲。

梅香點燃了一個火折子,在山中一邊輕聲喚著,一邊細細地找著。直至月兒漸漸從夜空中落下,梅香也沒有找到虞羨。她的體力已然有些支撐不住,憑著記憶中的一點印象,梅香拖著步子來到了太初觀。

白玘這時察覺到,梅香曾不止一次來過太初觀。

梅香剛進太初觀,就咚的一聲跪倒在神像前。她先是朝著神像拜了三拜,然後哭著祈求道:“太初娘娘,您救救我家小姐吧……拜托您顯顯靈……”

這裡的神官真身早就隕落,神像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反應。說罷這番話,梅香就因太過勞累暈了過去。

等到梅香再醒來時,已經是第二日的正午。

她仍不敢落下任何一處可能找到虞羨的地方,便又強撐著將整座山巡了一遍,為此險些跌落斷崖。

在傍晚時分,梅香終於趕回了城中。一進城,她就看到了告示欄貼的兩張畫像,畫像上正是她們主仆二人。梅香的心慌亂得很,虞羨一夜沒有回府……意味著她可能危在旦夕。

梅香也顧不得被罰了,今夜她必須回府。

正如槐序所說,梅香是失蹤的第二日後半夜才趕回府的。她並沒有選擇從正門進府,而是走了靠近虞羨屋子的那個小後門。

彼時槐序正憂心著,在小後門焦急地踱著步子。

梅香在門後輕叩了三聲,一聲短促,兩聲間隔較長,這是獨屬於虞羨和她們二人的暗號。槐序聽到動靜後是既驚又怕,她打開門的動作極輕,在看到梅香的一瞬險些驚出聲。

梅香整整一日未進米水,她已經虛弱到了極點,她抬手比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說:“噓,小姐回府了嗎?”

槐序聞言隻能搖搖頭,悄悄地虛掩了後門。

“小姐在城中河邊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她給了我一個護身符後,就消失不見了,我在城裡城外都遍尋不見她的蹤影……小姐許是被妖物盯上了,”梅香隻能迅速交代了昨日的情形,“府裡有什麼異常嗎?”

“那妖物果然下手了嗎……”槐序的聲音有些顫抖,儘管虞羨曾經提醒她們千防萬防,可凡人之力終究是太過薄弱。

“昨夜我向大人稟明後,府中的侍衛立即就去尋了,一直到今日清晨才回來,可是他們一無所獲,”槐序繼續說道,“大人本欲去無界山請大祭司,卻被二夫人攔下來了……”

“為何?”梅香的語氣忽的拔高了一些,她輕咳了兩聲,在夜色裡顯得突兀,“救人若不及時,小姐就回不來了……我現在就去求大人!”

“千萬彆!此時你斷然不能再露麵,哪怕讓府中的人以為你死了,也不能讓欲加害之人知道你還活著!”槐序當即就把梅香攔了下來,又說,“二夫人的意思是……小姐或許早就被妖物附身了,就算現在去求大祭司,也是落得一個身死魂銷的下場……”

梅香聽完這一席話,久久不能平複心情。

“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梅香的聲音不住地顫抖,她的思緒現在亂如麻,完全沒有對策。

“你趕緊離開,隨便去哪兒,走的越遠越好!”槐序立即做了決斷,她轉身就回屋給梅香拿了些衣物和藥,“照顧好自己,我在府中等慕公子回來,他一定有辦法的……”

槐序其實心中也沒有十分把握,隻能暫時安慰著梅香。

梅香接過行囊,悄悄抹了淚,靈光一現,說:“對了,我可以現在就去尋慕公子,京城想必已經放榜,他必然會走最快的路子回碧虛郡……我這就快馬去找!”

槐序心中五味雜陳,最終隻能道:“好,你路上當心。”

梅香記憶中關於虞府的片段到此就已經全然沒有了,她記憶中最後的畫麵停在了太初觀。

白玘微微皺眉,太初觀發生的異事實在太多了,她不得不多加留心於此。

梅香是因趕路太過疲累才暫在太初觀留宿的,若非因此曝露了行蹤,她決計不會落得如此慘烈的下場。

梅香因為孤身一人有些害怕,就在宮觀內點燃了一根短蠟燭,以便她半睡半醒間醒來時能看清眼前的光景。可正是由於這淺淺的一點光亮,讓她完完全全地顯現在幕後之人的視線裡。

腳步聲靠近的時候,梅香甚至來不及反應。身上的護身符先是替她擋了一劫,而後失去了效用。

她將要轉身看向凶手,就被利刃劃傷了雙眼。凶手被護身符擋了一遭,有些被觸怒,這人甚至沒有立即殺了梅香,而是讓她受儘了傷痛的折磨。

梅香最後一刻忍著雙目的疼痛掙紮著,問道:“你是誰?你到底想怎樣?如果你膽敢謀害我家小姐……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凶手怒極反笑,道:“……那你就去地府做鬼吧!”

“你——”梅香在吐出喉中的最後一個音節時,就被割斷了喉嚨,對方手段之殘忍,仿佛是有什麼嗜殺的癖好一般。

至此,梅香的感官幾乎儘失,僅剩聽覺能感知凶手已然滿意離去。

白玘問心結束後,跪坐在公案之下緘默了許久。玄淵將梅香的意識又重新封禁了起來,他端坐公案之後沉靜地看向眼前不遠處的白玘,正在等她開口。

白澤給兩旁的鬼差遞了一個眼色,梅香便又被戴上鐐銬,重新被銬了下去,等待輪轉。

“為什麼線索總在關鍵的時候中斷……想要救一個人,怎麼變得這麼難?”白玘緩了很長時間才睜開眼,她的口中有些苦澀。

“是個難纏的對手,他似乎早就考慮到各種會被察覺到行動的可能。”玄淵此時把自己置身事外,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著眼前的一切。

“碧虛郡還有什麼人物,至今都沒有現身……”雖然隻有一句簡短的對白,白玘也記住了那個陌生的聲音,那並非是虞府中的人。

“此人的野心倒是不小,不知擋了山神大人的道,會落得何種下場?”玄淵久居幽都府,對死亡這種事情自然早就習以為常,他像是對白玘探查的事提起了興趣,語氣中帶著調侃道意味。

“罪業深重之人,必然要入你這幽都府受儘十二殿神罰,還望府君到時不要瀆職。”白玘此刻越是平靜,越是引起玄淵的興致。

“那是自然。”玄淵撐著額,不經意揚了揚嘴角。

“薛荔曾說,靈元曾經受製於祈神樹,一旦它們重新獲得自由,未必會甘願回到祈神山。難道……這就是靈元追求自由的後果嗎?”白玘輕聲喃喃道,在玄淵這裡她也不再有避忌。

“靈元?若我沒猜錯,它們從祈神樹內逃竄出來時,不過是元魂般的樣子,並沒有人形,”玄淵也不禁與白玘探討起來,說,“這麼說,虞羨這時處在一個將死未死的狀態,莫不是……被靈元奪舍了?”

“奪舍?”白玘抓住了玄淵話中的關鍵,重複了一遍。

奪舍需要宿主獻祭身軀,那麼宿主的元神必然要被銷毀,才能讓新的魂魄進入宿主的身體。白玘深思了一番,可是仍有覺得不對勁的地方。

“若靈元奪舍,那麼虞羨應該是被占據了身體,而不是這麼久了,還沒有出現在世間,不是嗎?”白玘抬頭對上玄淵的視線,詢問道。

“這就需要山神大人繼續探查了,不過,”玄淵忽然問道,“你的身體還支撐得住嗎?”

白玘這才反應過來,問心本就極耗神力,更何況她還是在用神識問心。少頃,還未渡過無妄淵,白玘就倒在了幽都府的公案之下,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