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井(1 / 1)

宿命輪轉 尋山霧野 4235 字 4個月前

太陽將要西沉,白玘一行人趕著車馬,在落日將儘之前終於到達了太初觀。

白玘再次來到太初觀,依然是為了查案。

彼時為了追尋靈元,白玘曾暫時在太初觀歇腳,卻不曾想,她要查的線索兜兜轉轉又重新回到了這裡。

山尋的靈力追到這裡就停下了,白玘和一眾人下了馬車後,循著一縷靈力去找。

最終,他們的腳步停在了一口枯井前。

槐序走到這時,心神早已亂了十分。她失魂落魄地趴坐在枯井旁,有些不敢看向井底。

“是這兒了。”白玘篤定地說。

祁然、慕意和越瓔一齊看向白玘,都緘默無言。

這口枯井顯然多年都沒有再冒出井水來,而如今分明是草長鶯飛的春天,這口井卻被雜草和亂石覆蓋著。

“阿玘,這口枯井上有法陣。”祁然一眼看出枯井旁的鐵鎖不一般。

“動了殺心的人又是一個會修行的,”白玘意識到這些線索中的種種關聯,又問,“能破解嗎?”

“不難,但你們需要避一避。”祁然肯定道。

“好。”

白玘和眾人退了七八尺遠,劍心扶著槐序,不時拍拍她的背,生怕她一時承受不住暈了過去。

祁然從腰間抽出雲水劍,雲水劍的劍氣卷起了周遭的塵土,眾人隱約可見靈力運轉的形狀。

祁然拿出一張符紙,在劍氣將去之時,將他釋出的靈力都聚攏在一起,以一種雷霆之勢向井口的法陣攻去。

“法無相,陣無心——破!”

雲水劍的劍氣在觸碰到枯井的瞬間,便以極其霸道的力量切割了法陣,生鏽的鐵鎖在法陣被破開的刹那間四分五裂。

白玘眉頭緊鎖,屬實是震驚於痛下殺手之人的狠厲。

法陣一破,祁然即刻就釋出了捉妖索探向枯井的井底。

不過片刻,捉妖索便捆住了一個瘦小的身形,將她從井底拉了上來。

槐序雙腿一軟,趴在那具身形近前,立時崩潰大哭:“梅香……”

她將梅香小心地抱在懷裡,口中嗚咽,竟一時失了語。

白玘看著眼前的景象,脊背後頓生徹骨的寒意。

梅香的死狀慘不忍睹,她是受儘折磨死去的。

她的雙目被挖去,已然隻剩兩個血窟窿,喉嚨被生生割斷,留下了巨大的豁口。她的血也被放乾了……隻剩一具慘白的軀殼。

梅香隻不過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為何那人會如此惡毒。

“阿玘……”越瓔拽了拽白玘的衣袖,也是未曾料到白玘竟然在調查這等恐怖之事。

慕意喉中梗塞,隻覺一股血腥味蔓延到鼻腔,心中痛苦萬分。他不敢想……虞羨更是遭受了怎樣非人的對待。

“她們主仆從來沒有做過惡事,為何會落得這般下場……”慕意不禁悲從中來。

“是非善惡,從來不是將人們推向地府的唯一定論,”祁然輕聲道,“往往極惡之人,可能活得更長久,而報應……也未必會及時降臨到他們身上。”

“良善之人或許會遭受更多的苦難。”越瓔聽完祁然一席話後,在一旁感慨萬千。

“慕意,我們先將梅香好生安葬了吧。彆擔心,我還有辦法。”白玘安慰道。

“好,我們這就去。”慕意強忍著心中的悲痛說道。

明月在夜空升起,慕意帶的幾個小廝也已在一塊空地挖好了安葬之所。

為了讓梅香儘快入土為安,慕意來不及替她準備棺材厚葬了。

槐序望著山中的厚土逐漸掩埋了梅香的身子,不禁又大聲哭了出來。隨行的眾人不敢多說什麼,隻默默地拭著眼中的淚。

月色下,一隻噬靈影蝶悄然飛來,停在了梅香的額間。墨色的影蝶扇動雙翅,將她的魂魄吸食了進去。須臾後,梅香的魂魄被帶去了冥水之濱。

白玘知道,她又該去一趟幽都府了。

她讓越瓔和慕意一行人先回了城中,自己和祁然則繼續留守在太初觀。

白玘心中知道他們離真相越來越近了,所以她不敢懈怠分毫,強撐著神識也要隻身前往探尋。

“祁然,我要再去一趟幽都府,今夜又要辛苦你了。”白玘坦誠地對祁然說。

“阿玘,沒事的,我會好好替你護法。你若支撐不住,定要隨時回來。”祁然細心叮囑道。

不知為何,白玘的眼睛略微發酸,她深呼了一口氣,說:“好,謝謝你。”

這一次來到無妄淵,白玘心中有了底。幽都府君雖然如傳聞中一樣冷漠無情,但白玘清楚,玄淵並非不能通情達理。

眼前的那隻噬靈影蝶正悠悠地渡過無妄淵,白玘今夜,必然要得知自己想要的。

“祈神山白玘,求見幽都府君!”

她的聲音傳的很遠,在無妄淵上蕩起了層層漣漪。

這一次,玄淵像是早有準備似的,親自打開了府門,從中走了出來。

無妄淵的兩岸隔著很遠的距離,白玘和玄淵兩人遙遙相望,一時都沒有言語。

冥水之下升起了一葉扁舟,玄淵悠閒地踏上,用靈力緩緩移到對岸來。

“山神大人,這是要成為幽都府的常客了。”玄淵陰陽怪氣地笑了笑。

“府君等我,我自然是要來的。”白玘的話也不落下風。

“希望你不虛此行。”玄淵待小舟停穩,笑著向白玘伸出手去。

白玘沒有避開,她牽住玄淵的手,毅然踏上了小舟。

不過,她仍然在經過無妄淵的時候失去了意識。不同的是,這一次她倒在了玄淵的身邊。

白玘並未細想自己是如何來到這公堂之上的,此行她從容了許多。一清醒,她便簡明扼要地表達了來意。

“我找到了梅香的屍首,她是虞羨的侍女,有人挖去了她的雙目,割斷了她的喉嚨,必然是怕她泄露了什麼。”

“巧了,幽都府剛剛才收入一縷魂魄,正是山神大人所說的梅香。”白澤清點著生死簿上的名冊,笑著說。

“去把梅香押來。”玄淵冷聲吩咐著鬼差。

“遵命。”兩名鬼差得令後道。

梅香的魂魄依舊是死去時的樣貌,白玘有些心疼,她轉頭對玄淵說:“能不能先解開她的鐐銬。”

“可以。”玄淵順便點醒了梅香的意識,饒有興致地看向白玘。

鬼差去掉梅香手腕上的鐐銬後,她有些驚恐地動了動身子。

“梅香,彆怕。我是祈神山的神官白玘,是來助你輪回往生的。”白玘輕聲說道。

梅香聞言,忍不住抽噎起來。她扶住白玘的胳膊,想要說些什麼,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殺她的人好歹毒的心思,叫她眼不能見,口不能言。就連想在幽都府申冤,都行不通。

白玘輕聲安撫著梅香的情緒,說:“梅香,我要知道虞羨遭遇了什麼,將你所見之事,都回想出來。”

梅香掙紮了一番後,安分地點了點頭。

白玘閉上雙眼,施法將靈力注入了梅香的識海。梅香的心緒很亂,所以記憶也有些許雜亂無章。

白玘儘力尋找著梅香和虞羨同行出門那日的場景。這是白玘第一次看清虞羨的樣貌,她可謂是個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姑娘。

雖然傳言說虞羨是個性情古怪,喜歡研究奇門異術的女子,可從她的打扮來看,她也確實是一個知書達禮、儀態端莊的大小姐。

這日,梅香才從院中撿了幾支海棠回到房中,就聽到虞羨說:“梅香,陪我去南街逛逛吧。”

虞羨向來大方,所以梅香每次都很期待出門,她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回應:“好啊,小姐!今日是去買紙鳶,還是買熏香?”

“不知道,若是有中意的就帶回來。”虞羨笑了笑說。

“好!”梅香開心極了。

她們出門的這日,天氣很好,春光明媚,微風輕拂。

虞羨逛著逛著,徑直走進了一家書鋪。梅香跟在她的身後,陪她細細挑選著一些書冊。

正欲結賬時,虞羨又被一疊新出的信紙吸引了視線,她拿了幾張在手中端詳,有些愛不釋手。

梅香忍不住打趣道:“小姐,慕公子這都快回來了,再寄信去他也不一定能收到了。”

“那我就寫好了,當麵遞給他。”虞羨的眼神中滿是期盼。

“好好好,公子收了信定要高興壞了。”梅香笑道。

正當虞羨拿了一疊信紙走向賬台時,她忽地停下了腳步。

“梅香,你有沒有聽到水聲?”虞羨有些奇怪地問。

“什麼水聲?沒有啊,小姐。”梅香有些不明所以。

“許是我聽錯了,”虞羨愣了愣,說,“我們再逛逛就回去吧。”

“好的,小姐,現下天色也不早了。”梅香點點頭,看向外麵的天空。

回去的路上,虞羨和梅香經過了城中河。夜色將暗,有星星點點的蓮花燈漂流其中。

虞羨看著河中的花燈,有些失神。

“等慕意回來,我要和他一起來放花燈。”虞羨輕輕笑著說。

“好,到時候梅香一定走得遠遠的,絕不會打擾小姐和公子。”梅香的語調揚得很高。

又是一陣水聲,虞羨察覺到異常,她在河邊停住了腳步。

“水聲……”

“小姐,這是河邊,當然會有水聲。”梅香提醒著。

“不對……梅香,快跑!”虞羨突然意識到危險,她將一張護身符貼在梅香的衣襟之上,大聲催促道。

梅香一時還沒來得及動作,隻見城中河兩岸的景象都有些虛影。

反應過來時,虞羨已經拉起梅香跑了一段路,不多時,她又甩開梅香的手,說:“分開跑!”

梅香驚慌之中,不得已聽從虞羨的命令,朝著相反的方向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