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仙(1 / 1)

宿命輪轉 尋山霧野 4383 字 4個月前

慕意並未理睬虞澈這句質問,反倒說:“凡事講究先來後到,昨日我已提前命人在撫仙居訂了位置,你現在在這挑刺,成何體統?”

“你少在這對我說教!”虞澈怒火中燒,一步也不願退讓。

“虞大人素有賢名,難道你平日在郡中就是這樣霸道,蠻不講理的嗎?”慕意的聲音並不大,卻十分有力地壓了虞澈一頭。

“哎喲,慕公子、虞公子,您二人從小熟識,哪有什麼深仇大恨,”萬老板找準時機,從中協調,“今日二位的酒錢撫仙居都免了,虞公子,玉茗堂晚宴的席位還給您留著呢,您消消氣。”

萬老板拿出團扇給虞澈扇了扇,好生哄著。

能在碧虛郡撐著這麼大一家酒樓的人,必然是有些本事,白玘都看在眼裡,甚至對她有些欽佩。

若是有人敢在白玘麵前像這樣吵個不休,她定會施術封了這人的嘴。

“這麼說,玉茗堂今日的席位都滿了?”又有一行人走進撫仙居,排場不小。

萬老板反應敏銳,立馬笑臉相迎。

“這位貴客,撫仙居還有芙蓉堂可以用席,您放心,席麵今日都會上最好的,保準讓您滿意。”萬老板朝著為首的客人說道。

為首的年輕女子微掀開帷帽,露出一張和善的臉,淺笑著:“萬老板,今日撫仙居我全包下了,賓客的酒水都記在我的賬上,我隻要玉茗堂這間。”

撫仙居今日是接連迎來了幾尊神,萬老板險些招架不住,眼前這人便是江南郡越家的少主,江南一帶商會的行首——越瓔。

“原來是行首大人至此,撫仙居有失遠迎,實在是對不住。”萬老板忙欠身行了一禮。

大堂中有正在推杯換盞的茶商聞聲立馬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紛紛前來示好。

“見過行首大人——”撫仙居一時響起了齊整的聲音。

白玘見是越瓔,甚是欣喜!她竟沒想到,會是越瓔親自來碧虛郡洽談生意。

慕意和虞澈此時都尷尬地站在原地,進退兩難。

萬老板兩邊商量著,神色間罕見地為難,她轉頭小聲對虞澈說:“澈哥兒,這位少主想必你也聽說過,碧虛郡七八成的茶葉都是從越家的銷路走,更彆說今年還談了造船的生意……哪怕是虞大人在這,也是要敬重三分的。”

虞澈聽完這番話,脾性已被壓了八九分,道:“萬老板你先忙,我回府一趟知會我爹。”

“好,澈哥兒你慢走,撫仙居給你和老師留最好的酒!”萬老板送走虞澈後,總算鬆了一口氣。

現下隻要處理好玉茗堂的席位即可,雖然棘手,但慕意顯然比虞澈好說話。

沒等萬老板向慕意開口,白玘便從玉茗堂中走出,她從二樓探出頭向下看去,朝越瓔揮了揮手。

“越瓔,是我!”

越瓔循聲望去,她順勢摘下帷帽,卸下了大人的偽裝,笑靨如花。

“阿玘!”

兩人相見,是意外之喜。萬老板十分識趣地將玉茗堂的席位又加了幾座,拿出了撫仙居珍藏多年的酒擺在桌上,屏退了一切想要湊過來應酬的人。

越瓔和白玘幼時在祈神山相識,兩人一同巡山玩水、采花摘果,相伴多年,一直到越瓔及笄後下山。往後每年,白玘隻有在上元節才能見到越瓔。

這還是白玘第一次見識越家少主在外當家時的風姿。

“你怎麼會來碧虛郡?”白玘驚喜之餘問道。

“聽聞今年碧虛郡的新茶產量極好,我受父親所托,來負責碧虛郡的采買事宜。”越瓔眉眼彎彎,拉著白玘的手說。

“啊,慕意,你家的新茶如今找好銷路了嗎?”白玘忽然想起,慕家正是做這門營生的。

慕意抬手行了一禮,笑著說:“原是約了行首大人後日商談新茶的事,碰巧今日得見,二位既是敘舊,可以先放放生意上的事。”

“好,過幾日我們一起去一趟茶園。”越瓔與慕意約定道。

“榮幸之至。”慕意說。

“還有一個原因,”越瓔主動對白玘提及,“越家收到了木槿的來信,父親連夜趕去處理那件事了。我有些擔心你,便向薛荔問了你的去向。”

白玘一時愣了神。

越家是知道祈神山出事了的,白玘也沒必要對越瓔隱瞞。白玘寧願相信自己隻是恰巧在碧虛郡遇到了越瓔……

如若越瓔清楚地知道祈神樹遭受重創,必然會不顧危險參與進來的。

白玘將手抽了出來,正色道:“越家負責好修繕的工作即可,無需再擔心其他事。”

“我隻是擔心你。”越瓔看著白玘的眼睛,直白地說。

總不好剛見麵就把人趕走,白玘有點無奈,隻好說:“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真的嗎?你明明受傷了。”越瓔捧起白玘的臉,看向那道幾乎不可察覺的淺淺的劃痕。

白玘不知如何反駁,沉默了一瞬。

越瓔轉頭對身後的侍女說道:“煙杪,去把芙蓉玉清膏拿來。”

“是,少主。”煙杪立即意會,她將芙蓉玉清膏拿來後,順勢打開放在了越瓔麵前。

越瓔用手取了一些芙蓉玉清膏,細細地塗抹在白玘臉上的患處。此藥有止血生肌的奇效,尋常人用金錢根本買不到。

“你從哪兒弄來的藥?”白玘不禁問了一句。

“薛荔回信的時候,寄了一份到越家,我想著可以帶給你,”越瓔歎了口氣,不緊不慢地說,“不曾想,竟真的用上了。”

越瓔向來心細如發,白玘已經見怪不怪了。

“哦……”白玘乾脆乖乖地讓越瓔上藥。

她的目光落在越瓔的身後,轉而移到煙杪的身上。白玘上下打量了一番煙杪,煙杪微微垂首,被白玘看得有些不自在。

白玘又將視線移到另一個侍女拂桐的身上,隻是一瞬,她突然驚覺,自己忽略了一條很重要的線索!

這滿屋子的人,光是侍女就有四個。慕意和越瓔出門,隨行必會有人跟著服侍。那麼身為郡守千金的虞羨,不論是在府中還是出門,都不可能是孤身一人!

白玘有些激動地看向慕意,問道:“慕意,虞羨的侍女,在她出事後去了哪兒?”

白玘的話鋒突轉。

慕意怔了怔,說:“有兩個小丫鬟是自小就跟著阿羨的,其中一個留下的,就是現在跟在信兒身邊的槐序,另外一個梅香……聽虞府的人說,由於傷心過度,精神不佳,被放歸鄉了。”

“你有沒有問訊過這兩人?”白玘接著又問。

“槐序在阿羨出事的那天,並未跟在她身邊,也是據她所說,梅香離府回鄉了。”慕意照實說。

“你沒有去找梅香嗎?”白玘嗅到一絲不尋常的訊息。

“梅香的老家遠在嶺南,沒有月餘是回不來的,思前想後便作罷了。”慕意解釋著。

“這樣啊……”白玘思忖片刻,說,“那我們再去找一次槐序!”

“好,”慕意雖然沒有頭緒,但他聽從了白玘的建議,轉而對另一個侍女說,“劍心,你去虞府找到槐序,就說我在浸月茶室等候,記住從南邊的小門進,不要驚動郡守大人。”

“是,公子,劍心去去就回。”

浸月茶舍今日閉門,隻留給慕家公子自用。

白玘一行人風風火火地趕去,到了茶室後反而靜默良久。鬆風的清香彌散在空中,等待的焦急在空氣中被茶香所消釋。

約莫兩刻鐘後,茶室的竹門被輕輕推開,劍心領著槐序走了進來。

槐序並未想到茶室裡是這樣的一番景象,有些驚愕。

白玘坐在上座,祁然和越瓔分坐兩旁,而喚她過來的慕家公子,隻坐在側座。

槐序理了理呼吸,平靜地行禮。

“見過二位仙師、越少主、慕公子。”槐序依次行禮後垂首候著。

“槐序,不必拘禮,也不必害怕。”慕意的聲音溫和。

“槐序,我們隻是想再了解一些關於虞羨和梅香的事。”白玘開口道。

“槐序定知無不言。” 槐序的神情看不出慌亂,或是悲喜。

“虞羨出事後,梅香回了虞府,對嗎?”白玘問道。

“是。”槐序簡要地答道。

“除了你以外,還有沒有彆人見到過她?”白玘直視著槐序的眼睛。

槐序的眼神有一絲輕微的晃動,她抿了抿唇,說:“沒有。”

“所以梅香離府歸鄉是假的?”祁然接著問。

“不!虞大人已經燒了她的身契,我親眼見到的,她自由了!”槐序的言辭衝動起來。

“虞大人為什麼會燒了梅香的身契?”白玘繼續問。

“因為……虞大人以為她已經死了。”槐序露出些悲意。

“當時的情形到底如何?”慕意不免又追問了一次。

槐序不再隱瞞,細細道來:“那日小姐出門,隻是尋常遊肆,所以隻帶了梅香一人。後來……小姐到戌時還未歸,我便意識到出事了。此前小姐常提醒我們戒備,我便立時向大人稟明了。家中的侍衛一直從深夜找到天明,一無所獲。”

槐序說到這時,有些哽咽。劍心輕輕地撫了撫槐序的後背,細心安慰著。

“梅香是第二日後半夜才回來的,那時我睡不著,正在小後門守著。梅香的身上有些傷,是在趕回來的路上跌的……她是想去稟告大人的,但是我勸她不要露麵,趕緊離開碧虛郡,越遠越好……因為我也不能確定,是不是府中的人對小姐下的手……”

“你知道什麼?”祁然又問道。

槐序搖了搖頭,說:“這隻是我的猜測,我是怕梅香也保不住性命。”

“梅香有沒有在虞府留下什麼東西?她用的東西都可以。”白玘忽而問道。

槐序連忙脫下手腕上的銀鐲遞給劍心,說:“這是梅香平日常戴的,她臨走前給了我,想讓我留個念想。”

白玘從劍心手中接過銀鐲,她在眾人麵前釋出法器山尋。山尋的靈力熟悉了銀鐲的氣息後,瞬間從茶室衝了出去。

片刻後,靈力追回一絲訊息,顯示出一處宮觀。

白玘和祁然相視一眼,心照不宣。

是太初觀。

“梅香果然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