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似靈氣(1 / 1)

結束古董行的行程,時間已經很晚了,姬明遠那頭讓阿大帶了口信到茶館,說是元爺這邊不便趁夜拜訪,他明日一早就去登門,下午來茶館與二人分享所知。

扶枝打發走鄧和後,並沒有直接上樓休息,而是再次祭出凝魂盞,將其縮成與一般茶盞無異的大小,捏在手裡把玩。

盞中並沒有儲存方才的可疑靈氣,但扶枝記得它的氣息與樣子,總覺得十分熟悉,沉吟片刻後,驟然將凝魂盞往空中一拋,後者隨即變作臉盆大小,將其中留存的所有靈氣都分門彆類地從中釋放出來,整整齊齊地在扶枝眼前列隊。

凝魂盞從一開始就是個很貪吃的靈器,無論是當年還是現在,貪吃這個習性都算不上事。

它原本不過就是一抔土,在建木被斬斷後靠著吞噬其中靈力,化作了模模糊糊的形體。可上古巨樹中蘊含的巨大靈力豈是它一個剛化形的靈器能吸納的,所以凝魂盞除去吸收了極少部分用於化形的靈力外,將其餘的靈氣都儲存在了自己體內,想著日後可以慢慢煉化、收為己用。結果煉來煉去,將建木靈智煉出來了。

凝魂盞雖然靈智不高,但勝在懂得臣服。扶枝從建木靈力中誕生過程中,凝魂盞幾度想在靈智成形前掐滅這點花火,結果數次嘗試皆以失敗告終,它頓時明白自己想要吞下建木靈氣的計劃不亞於以卵擊石,果斷在扶枝誕生後歸順於她,並在日後勤勤懇懇做事,為扶枝煉化異源靈氣,並供給她用。

有了這樣一個好幫手,扶枝便也養成了無論遇到誰,都會將對方的靈氣攫取一星半點並儲存到凝魂盞中的習慣。

如今眼前陳列的,就是從齊家案到現在遇到的有所有人身上的靈氣,說不上五彩繽紛,但來源不同的靈氣確實顏色不儘相同。

素手慢慢劃過每一道靈氣,扶枝像挑選絲絛一樣細細看去,將它們與自己方才所遇見的可疑靈氣做對比。在一個一個否定過去後,扶枝的手最終停在一個顏色混雜的靈氣團上。

她依稀記得,這團靈氣來自尹哲彥實驗室的裡間,當時在那裡布置照心陣時,曾偶然一瞥間在那堆裝滿土的袋子間發現了這團靈氣,當時覺得它與能出現在實驗室的幾人都不相符,就隨手收了起來,沒想到此時還真派上用場了。

扶枝心中感歎,手上動作一刻不停地將這團靈氣剖開,可能是它飄離自己的主人太久了,混雜了許多環境中其他人的靈氣,導致無法完全剝離出本體。扶枝十指翻動良久,才將不相乾的靈氣剝離出去,留下一團不算太純淨但足夠她辨認來處的靈氣。

“果然相似...”扶枝盯著靈氣喃喃自語。

這團陌生的靈氣與今日扶枝遇到的可疑靈氣氣息格外相近,可以據此推測,兩道靈氣的主人不是血脈同源,就是長期居住在一處,總之,兩人一定是認識且關係親密。

能在實驗室裡間留下靈氣團的,應當是實驗室內部人員,可當時拜訪尹哲彥實驗室後,姬明遠給到扶枝的後續信息顯示,他任教前期一直有帶學生,但在莊淩雲與穆珺仁入學的前三年裡突然沉鬱,並沒有收學生,直到莊穆二人入學後才從所有學生中選擇了他們兩個到實驗室學習。

所以從靈氣團年份上來講,似乎能留下它的隻有尹、莊、穆三人。

扶枝腦中閃過尹哲彥那毫無靈氣溢出的身影,逐漸有一個荒謬的猜測成形——尹哲彥,或許不是尹哲彥?

在怪力亂神的世界裡,有很多種方式可以替代一個人。如果扶枝的猜測屬實,那大概率這個冒牌貨應當是化形前來,而非直接附身。

按照這種想法繼續下去,扶枝合理猜測,這團陌生的靈氣應當屬於真正的尹哲彥,而從它的存在時間反推,真正的尹哲彥被替換的時間應當在一年前。

但這一切都隻是猜測,扶枝一招手,將空中浮動的靈氣團召到掌心,如今能支撐這個猜測的證據,或許就是這小小的靈氣團了。

那道可疑靈氣為扶枝送來了一個女子最深刻的記憶,她也由此受到啟發,想要從手中的靈氣團裡“看到”些什麼,努力了半晌也無濟於事。

許是它不夠精純,扶枝於是又將它扔回凝魂盞,自己帶著盞一起上了二樓,兩腿一盤眼睛一閉,靈氣就開始如瀑般傾瀉而出,像火焰一般加在盞身四周,叫盞中所有靈氣都瑟縮起來,而她的目的卻隻是操縱著自己靈氣,用巧勁將靈氣團中的“雜質”全都去除。

這事說難不難,說簡單不簡單,精細活兒一乾就乾到了翌日下午。

扶枝不是自己從入定狀態脫出的,而是被姬明遠的大嗓門嚇分神的。一聲嘹亮的“阿枝”從一樓傳來,精準地擾亂了扶枝控製靈氣的心思,被捏成細針形的實體靈氣猛然一歪,差點帶著十成十的力道戳到凝魂盞內壁上。

扶枝的拳頭陡然攥起,凝魂盞見事不好,趕緊隱了身形。

姬明遠則是渾然不知地在一樓繼續疊聲喊著扶枝,絲毫沒有發現背後樓梯上有一個麵色冷峻的女子慢慢走下來。

直到扶枝有力的拳頭砸在他後肩上時,姬明遠才吃痛地轉過身來,不滿道:“阿枝,我為此事忙了一整日,你怎麼還揍我!”

扶枝不語,隻是舉著手作勢要打他聒噪的嘴巴。

還沒等兩人在茶館裡你追我趕分出個勝負,鄧和就打著哈欠推門而進,對扶枝和姬明遠的狀態顯然是見怪不怪,直直地往長凳上一坐,屁股落到實處後,上身就如山崩塌般頓時伏在茶案上。

姬明遠見狀也是停了腳步,挨了扶枝一拳後走到鄧和身邊,與他並肩而坐,小聲問道:“你昨晚乾什麼去了,這麼萎靡。”

鄧和看了眼心滿意足地坐到對麵的扶枝,才轉頭與姬明遠壓低聲音道:“還不是扶枝,折騰我到那麼晚,我昨晚基本沒睡,現在骨頭感覺都要散架了。”

鄧和說著,還背過手去按了按肩膀,一點也沒看到姬明遠如遭雷劈的表情。

“你...她...我...”

姬明遠幾番語塞,手指在三人間指來指去,臉色像調色盤一樣精彩,搞得扶枝與鄧和皆是一頭霧水。

最終他像是敗下陣來,脊背一下子垮了下來,垂頭喪氣地說:“算了,你們一個是我妹妹,一個是我兄弟,也都是知根知底的好人,我...我...祝福你們!”

看著姬明遠撇過頭不想看二人的側臉,扶枝還是一臉茫然,但鄧和卻突然明白過來眼下的烏龍情況,耳朵一下子就紅透了,拉著姬明遠迫使他轉過來。

“你想哪兒去了,我剛才的意思是,扶枝昨晚從古董行出來,讓我連夜查找有關古董行那個簠的來曆與它在老朝廷的作用,因為時代太久遠了,我整整查了一夜,所以今天才無精打采的!”

鄧和第一次說話語速這麼快,姬明遠也是第一次理解速度超過對方的語速,二人同時有些尷尬,手腳頓時開始變得忙碌起來。

扶枝盯著突然開始收拾茶案的鄧和與突然開始打拳的姬明遠,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兩片葉子從袖口處飛出,按著兩人回到長凳上。

“彆打機鋒了,說正事吧。”扶枝將凝魂盞顯形,將提純許久才成功的靈氣團從中取出,展示給兩人看,“我昨日從簠蓋上的一抹陌生靈氣中看到了一個宮女的兩道記憶,突然想起來當日在實驗室裡間曾發現過一絲與宮女靈氣格外相似的靈氣團,提煉許久,才得這一點精純靈氣。”

鄧和與姬明遠俱是凡人,看不出什麼相不相同,但扶枝作為其中行家說的定是沒有錯的,兩人便據此生發出許多疑問。

扶枝看出兩人同自己昨夜一樣,想到了許多奇怪的可能性,便將自己的猜測與二人全都講了出來。

鄧和率先肯定了扶枝的想法:“我昨晚查簠的來源收效甚小,便想著再查查尹哲彥,總要將所有可疑的人全都排除才能安心。結果這一查,剛好查到他家中不隻有他自己一人,還有一個在餘京醫院住院許久的奶奶和一個前些年去世的姐姐。”

姬明遠今天上午拜訪元爺,也得到了一些關於尹哲彥的消息,正好鄧和提出來此人,便補充道:“我今日拜訪元爺,他也提起尹哲彥此人。說是尹哲彥兩年前偶然救下了元爺意外溺水的孫子,後來元爺邀請他到家吃飯表示感謝,尹哲彥開始還彬彬有禮、進退有度,結果飯後看到元爺要送給他作為謝禮的字畫後臉色大變,連聲詢問它的來曆。元爺有些莫名,告訴他這個字畫是在莊氏古董行買的,雖然不是名家極品,但也是百年前的珍寶,但尹哲彥明顯更在意字畫的來曆,而非字畫本身。”

扶枝聽過兩人敘述,更是確定了心中猜測。尹哲彥有姐姐的話,那昨夜看到的靈氣與記憶應當就是屬於他姐姐,性彆是對得上的,於是向鄧和問道:“關於他姐姐,還有更詳細的信息嗎。”

鄧和打開了他的隨身本子,從中找到了某幾行字,抬頭與扶枝說:“他姐姐的信息很少,鄰居隻說他姐姐是個很善良的人。因為二人的奶奶身體一直不太好,尹哲彥又受著資助去國外讀書了,家裡的事情全都落在他姐姐一人身上,所以她平時幫人做些漿洗衣服的活兒補貼家用。哦對,她還會寫一些字,有時也會靠著幫人寫信讀信賺錢,但我粗略算了下,這些收入對一個常年需要吃藥的家庭來說也有些捉襟見肘,可是鄰居都說尹家這一老一少過得很不錯,不知道錢從哪裡來的。”

“知道他姐姐叫什麼名字嗎?”扶枝再問。

鄧和不用翻本子,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印象格外深刻,立刻就能回答出來。

“她叫尹抱香,寧可抱香枝頭死的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