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綾,我今晚是回不去了,趁著那兩位老祖宗休戰,你和傅槊加把勁兒啊。”
雲飲休掛了傳音螺,繼續奮力挖土。
黃天不負苦心人,終於露出一個洞。
賀澤川整個人筋疲力儘,他掛在鋤頭上:“難道又是個地窖?”
王悅兒的紙衣撕裂得搖搖欲墜。
她擺擺手,半天吐出一句:“我沒靈力了。”
“你倆拿好防身酒在外麵等著,我下去吧。”
雲飲休將外袍脫了收進儲物袋,鑽進了賀澤川和雲飲休挖出來的洞口。
“雲師,你小心點!”
“千萬記得,若有僵屍就立馬喊我們。”
“你一女鬼,勢要搏鬥?”
“當然不是!我好飛回去搬救兵。”
兩人還有心情拌嘴。
“咳咳……”雲飲休跳下來,揮去麵前飛揚的土塵,往道裡走。
這土包另有一番天地。
她蹲在狹窄的坑中,腳邊淨是青磚。雲飲休一一扔挪開,從底下又翻出來一堆殘缺的香燭供品,好似被水淹過,爬滿了一團一團的黴斑。
這不會就是銀長老口中的將軍廟遺址吧!
雲飲休錘了錘腰,上次不小心撞傷之後此處老是隱隱作痛。
對了,她都翻了這麼久,怎麼不見賀澤川和王悅兒口中的那尊小雕像?
雲飲休吹燃一根火折子,舉著借光尋找。
終於,黃土掩埋下迸發出爆閃。
雲飲休用手刨開,拽出。
這是一尊和玄熊差不多大的青銅雕像。
沉甸甸的,立在自己眼前。
她是一位身披戰甲的將軍,不佩長槍,不執利劍,反而雙手合握一根削尖的螺旋銅條。
頭盔下五官清秀,尤其是雙目炯炯有神,威視遠方。瞳孔是反複打磨成珠子的水晶,正正巧巧鑲嵌在眼眶之中,甫才在光線照射下發出爆閃就是緣故於此。
雲飲休讚歎這精美的工藝,摸了摸她戰甲上的裂紋,這種傅槊肯定能修好。
“將軍啊,你如此英姿颯爽,怎能長埋地下,與我重返人間一趟吧。”
她小心翼翼將她捧起放在膝上,自己慢慢往前挪。
“嗯?”
眼前突然被蒙上一片黑暗。
明明無風,火折子怎麼滅了?
“賀澤川?”
“王悅兒?”
外麵無人應答。
雲飲休決定折返,她扭身,卻碰上一堵石牆,平白無故擋住她的去路。
雲飲休摸了摸,冰冷潮濕的岩石壘砌在一起,緊密相連。
似乎還有石柱。
她感覺一股潮濕的涼意已經通過指尖蔓延,進入自己的血液。
此路不通,那我就回去。
雲飲休再次嘗試喊上麵的人。
“賀澤川,王悅兒?”
“哎,雲飲休,我們在這兒呐!”
兩個人的聲音同時響起,好似山穀裡的回音,虛虛實實。
雲飲休轉了轉發酸的脖子,扯嗓道:“你們先去泉蕪村找稚娘他們彙合吧,我拿著鐘綾的羅盤,直接土遁走赤幗壩過去。”
“好的。”
雲飲休轉頭重回原來蹚出的路。
太黑了,雲飲休吸了吸鼻子,開始在儲物袋中尋找照明之物。
腦中有個麵板複活一彈。
【最新:檢測到變異屍氣濃度為70%,請宿主儘快離開當前場所。】
嘖,雲飲休煩躁。她真想把係統工程師一把揪出來問問。
你是不是研發的時候因為臉太大所以老是給我信號中斷?
周圍無人,雲飲休索性把係統麵板拖到外界,借助電子微弱的亮光找路。
地下逼仄,雲飲休甚至不敢大口呼吸,隻能調整著換氣的頻率。
【最新:檢測到變異屍氣濃度為80%,請宿主儘快離開當前場所。】
雲飲休更煩躁了,還不如剛才翻過去就把那堵石牆炸了拉倒。
她勉強翻出一粒上清丸咽嘴裡,雙腿酸痛,她直接跪著往前挪動。
【最新:檢測到變異屍氣濃度為99%,宿主的心率正在下降……】
雲飲休頭腦一昏,她往後一仰,倒在了土道中。
“啾啾啾…”周圍的土壤仿佛生出靈智,它們互相呼喚著,慢慢長成無臉的小人兒。
不多時,成千上萬個小人兒跳出來,它們一齊竭儘全力,推著這個宛如龐然大物的女人沉入地下。
【檢測到即將觸發支線任務4,準備強製激活宿主,倒計時——5、4、3、2、1!】
“呃——”雲飲休一個激靈,起身一坐,“你小子給我做人工呼吸還是注射腎上腺素呢?我感覺我現在充滿了力量!”
雲飲休轉了轉頭,周圍環境大變,她來到一處奇怪之地。
頭頂是參差不齊的岩石,有水珠滴答滴答。
周圍空曠,儘是石壁。
雲飲休走走看看,突然停住腳步。
一副高大的骨架靜靜躺在前方的高台上。
周身潔白,散發著溫潤的光澤。
雲飲休屏住呼吸,她放慢腳步,逐漸靠近,甚至暗暗生出愧疚之心。
有一根粗壯的木樁,直直插入她的胸膛。
木樁打磨得十分光滑,上麵縈繞交織著一圈圈水藍色的符文光環,微微浮動著。
雲飲休勉強認出,那是一種非常古老的咒語,用以治水疏澇,平息災害。
忽然,她的視線下移,呼吸一滯。
白骨那失去皮肉的胸膛中,還跳動著一顆鮮活有力的心臟。經此斯年竟然沒有任何腐爛,即使包裹著一根木樁最尖銳的部分。
“咚咚……咚咚……”
那是一種溫暖平和的力量。
雲飲休不由自主的靠近、感受。
幾乎將頭探了過去,她皺了皺眉,鮮紅的心臟處不知何時爬出了幾根張牙舞爪的黑色根莖,如藤蔓般緊緊攀附在木樁上,像壞死的血管。
腐草,為何上麵有腐草?
雲飲休欲將其拔除,心臟瞬間快速地震顫起來,似乎陷入極度的痛苦之中。
心臟顫動的幅度越來越大,雲飲休無法鬆手,跟著一起抖動起來。她登時窒息,胸中悶痛,猶如被捅一刀。
雲飲休再度昏厥。
泉蕪村。
“傅先生,進展如何了?”
鐘綾踱來踱去,實在忍不住問道。
“天快亮了,你就是我最後的希望啊。”
一隻單目的水晶鏡片架在傅槊的鼻梁上,沒有額脫,牛角鏡框包了銀邊,符合主人拒人千裡之外的氣質。
傅槊觀察完畢,又一次將手裡的碎片扔進了煉器爐。
“這法瓶的煉造過程十分繁瑣,有些步驟連我都推測不出。我戌時就說了,出水率聽天由命。除了反複試驗,彆無他法。”
鐘綾直接席地而坐,撫額啜泣。
堅韌,堅韌,她心內默念。
“小聲點哭,吵到我了。”桌前的人忙碌中發出冷冷一句。
鐘綾一聽,索性攤牌。
“為何一定要我求雨啊,都是因為雲姐姐那樣說,最初又不是我攬這活兒的……我乖乖當人質就行了,何必多此一舉……”
傅槊煉器的動作一停。
他盯著鐘綾的後腦勺道:“你近來晚間,手臂有無癢意?”
鐘綾扭過身子:“當然,那是因為我最近沒有勤洗澡,都是靠潔淨術。等我回了扶風郡,我一定要泡個鮮花浴,祛祛晦氣!”
傅槊解開鏈條,摘下自己的水晶鏡扔給鐘綾:“往手臂上照。”
鐘綾縮了下巴,還是乖乖照做。
“啊——怎麼有條蟲子!”
鏡片下,一條淺綠的扁平圓柱體正沿著她手臂中央經絡一聳一聳地爬行。
“泉蕪特有的水蛭,被抓那天,就爬到身上了。”
“是那個許村正乾的?”
傅槊搖頭:“村民們都有,隻要不出村,尚且苟活。等它進入腦髓,就是死期。”
鐘綾慘然,她想起下山時師尊的教誨:外麵的世界總是如此險惡。
“我錯怪雲姐姐了。”
傅槊沒有再說話,撥了撥燈芯,繼續夜戰。鐘綾打坐運動,閉上了眼。
蠟燭堆淚,不知不覺,紅日已升。
【滴——恭喜觸發主線任務4:巍然紅顏,赤幗定骨。成功獎勵:催舌果*1,世界許願卡*1,分水樁*1,天賦:無(主線所需已點滿),法訣:出入無間;失敗無獎勵。】
【滴——恭喜觸發主線任務3:泉蕪無泉,井淚長留。成功獎勵:金枝剪*1,天賦:無(主線所需已點滿),法訣:五裡霧;失敗無獎勵。】
【嘟嘟——檢測到關於(神奇酒方一·時和歲稔)的重要原料:枯骨將軍的太平慰歎。請及時完成主線任務4。倒計時為:72H。】
腦袋裡的提示音一條接一條,雲飲休摸著額頭醒來,發現自己置身野外。
雲飲休坐起,呼喚著係統。
“喂,你又整這死出?”
前頭的任務都好好的,乾嘛突然有任務期限!
“宿主,嗚嗚嗚,我們失聯好久了!”
雲飲休懶得跟它東拉西扯:“你趕緊給我個世界視角,我好回去。”
係統調出一個畫麵,標黃的小道就是最佳路徑。
雲飲休素來辨彆方向,這條道兒怎麼還迂回曲折的,指引她往赤幗壩走呢?
這時,淅淅瀝瀝的小雨降下。
看來是求雨成功了,雲飲休用外袍把青銅像包起來,卻找不見自己的儲物袋了。
算了,抱著慢慢走。
正巧前麵出現兩個身影。
好像是賀澤川和王悅兒。
誰知雨勢愈發地大了,洶湧澎湃。
雨幕中,雲飲休逐漸看不清前麵人的背影,暗道這倆人腳程今日快得不符合常理。
將外袍打了個結兜住青銅像,她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小跑前進。
黃壤成了泥塘,“哧溜——”雲飲休滑倒了。
一隻有力的手將她拉了起來。
“雲主簿,小心些。”
?
自己什麼時候成主簿了。
雲飲休迷惑中道了聲謝。
“你我同袍多年,何須見外!”那女人回她。
什麼亂七八糟的。
“係統?係統?”
又不理人,雲飲休早已習慣。
她掂了掂懷中雕像。咦,怎的輕了這麼多?她急忙去檢查那雕像。
一把扯開,恰逢天邊轟雷巨響。
雲飲休呆在原地。
包袱中哪有什麼青銅將軍,分明是一截樹乾。
雨水灌進耳朵,雲飲休聽到旁邊那人道:
“雲主簿,連本將軍也使喚不動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