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您已選擇接受支線任務:水鬼的小貓。大數據預測:您的調解主體種族相異,調解結果可能為:丙。】
丙?
對應調解守則,那就是不大好看的場麵了。這是雲飲休第一次見,她很期待。畢竟和和氣氣實屬偶然,無數雞飛狗跳之爭執,才是真正的世間萬象。
雲飲休找出個小巧的空酒壇,暫時讓張阿婆避了進去,她領著傅槊憑借係統的指引,一路躲閃,終於買齊了喬裝打扮所需要的物什。
張五娘的女兒隨她姓,乳名小環。按照母親的敘述,她的女兒矮瘦,鼻梁上點綴著可愛的小雀斑。
拐走她女兒的則是一個濃胡糙漢,身形魁偉。
據說這漢子打獵為生,賣貨時攬了城裡的木工活,一來二去,便和小環相識了。阿婆嫌他粗笨家寒,起初並不接受議親。不曾想小環烈性,倆人一溜煙跑了個沒影。
“至於我那白眼狼侄子張榔,他去年才來投奔,不知道我的獨女與人私奔了,隻當她遠嫁,必不敢懷疑。”
暫時消除了被懷疑的顧慮,雲飲休讓係統調出阿婆的相關記憶,一一裝扮。
傅槊勝在個子夠高,微微裝扮便有七分相像。
“撲哧——”雲飲休看著傅槊腮邊粘滿了毛蓬蓬的胡須,忍不住笑出聲。
她實在好奇,於是掂起腳伸手去摸:“拿什麼織在一起的呀,讓我摸摸。”
傅槊一時躲避不及,下巴上一陣搔癢。
他登時耳尖緋紅,用袖子輕拍雲飲休不安分的手,開了尊口,嘟囔道:
“彆弄壞了,好容易粘妥。”
雲飲休這才罷休,點點頭欣賞著“新”傅槊。
這胡子並不難看,遮擋了下巴,反而讓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深邃的眉眼。仔細品品,頗有幾分異域風情。
不知道萬方大陸有沒有中國古代那時候的胡商。
“這樣的外觀,你可曾見過?”
傅槊點點頭,又搖搖頭,胡子倒似老僧入定。
“魔域之民大多如此長相,不過我不太記得自己是否踏足。”
雲飲休沒有追問,她繼續裝扮自己。
不多時她搖身一變,成了個低眉順眼的小婦人。旁人打眼見了隻覺神態恬靜,再細瞅才發現她眼中藏著一股子不服輸的勁兒。
張五娘又驚又喜,神態真是學了個十足十。
她想去摸摸那雀斑,念及已淪鬼身,又訕訕收回手。
“小環那孩子,不知道過得好不好……”
雲飲休又拿新買的妝鏡調整發髻,回道:“必定不差,那漢子能攬活兒,又與小環兩情相悅,兩個人肯定恩恩愛愛的。”
張阿婆略感寬慰,喃喃誇讚:“好孩子……”
張阿婆住在城左最裡邊的巷子,張榔以侄子之名霸占著,每日喝酒打牌,自然好找。
時不待我,二人朝著張阿婆的家行進。
雨後的街道還殘存著清涼之意,兩旁小販吆喝叫賣層出不窮,孩子們於乾淨的青石板上來回嬉戲。
“係統,你為什麼不能調取傅槊的背景。”雲飲休看著前麵那人寬大的背影問出心中疑惑。
“宿主他失憶了呀,一片空白,沒有可供提取的信息。”
原來如此。
“對了,你關鍵時刻掉鏈子那事彆想躲過,遲早找你算賬。”雲飲休恨得牙癢癢,要不是它不中用,自己哪能淪落至此。
係統立馬裝死不吭聲。
共事一年,雲飲休隱隱察覺發布任務的係統和這個甜美的AI音可能是獨立的兩部分。她打定主意,決定尋找機會打破砂鍋問到底。
年輕人腳程快,張阿婆感慨一路,片刻已經來到她家。
一間石瓦房,屋外圍著一排參差不齊的木柵欄,傅槊和雲飲休徑直推開而入。
這一進可不得了。
桌椅板凳皆落了灰,隻有供桌一處是乾淨的,椅子磨得增光瓦亮。
梁上蜘蛛為君子,地下瓜殼土地神。雲飲休想到三字真言:臟亂差。
“你們,你們是何人?”從裡間閃出一個眯眯眼長臉男人,原是懶漢張榔登場,張嘴噴出酒氣,
“竟敢擅闖民宅?”
雲飲休打量了他一番,自己倒收拾得挺乾淨。她瞅瞅實在沒地兒坐,抽出手帕在鼻下壓了壓,開門見山。
“今日我和夫君歸事娘家,一來是悼念先妣,二來是為了她生前所養的那隻狸奴。”
“你,你是張小環?”張榔不自覺瞟向她身旁的壯漢,心虛起來,“我是張榔啊,你那個堂兄啊……”他欲上前套近乎,卻被傅槊擋了回來。
“我母死得倉促,沒來得及送她一程是我的不孝。如今我歸寧,是要接狸奴同我一起回家。”雲飲休摸摸淚,揣好帕子。“聽說是你料理後事?你先把貓兒抱出來吧。”
“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張榔搓了搓手,“可不巧,那隻黑貓不知怎的,自己離家出走了!”
“一派胡言!”雲飲休自然不相信,朝傅槊使了個眼色。
後者意會,立馬上前氣勢洶洶地扯住張榔的衣領,甕聲甕氣地威脅。
“你最好從實招來,若有半句虛言,咱們就上公堂!”
雲飲休滿意地轉了轉美人扇,不錯,具有表演天賦,深得她的風範。
“都是親戚,我騙你們乾嘛!”張榔嘴硬,想要掙脫,卻抵不過這男人一把子力氣。
傅槊從後腰拔出一把剔骨刀,將那冰冷的刀刃貼到了他的側臉上,一言不發。
雲飲休扭身上前,以扇掩麵,仿佛在說閨閣女兒的悄悄話。
“我夫君是個急性子,堂兄若遮遮掩掩的,他可就得找東西磨磨刀了……”
“我說,我說……”張榔腿一軟,被傅槊一把提領起來。
“是……縣裡來人說郊外的天池苑住了個貴人,喜歡新鮮玩意,讓我把黑貓送過去。若不照辦,就要打我板子!”
“隻是威逼,沒有利誘?”雲飲休壓低聲音。
“他,給了我五十上品靈石……”張榔吞吞吐吐地低下頭。
“不過五十,你就把玄熊給賣了?”雲飲休猛然踹了他一腳,張榔吃痛跪地,手掌拍在地下,趕起一片塵土。
“嗚嗚嗚,你過得好,可我窮啊……”張榔一下子哭出聲來,雲飲休懶得聽他哭喪,上前追問:“你說,那個天池苑怎麼走?你最好老老實實告訴我們,不然,就請你帶路!”
傅槊的剔骨刀滑下來,刀把抵到了他的心臟部位。
張榔抽噎著止住哭聲,心道這張小環怕不是嫁了個草寇,兩口子一副土匪做派。可他素日膽小,實在惹不起,遂詳細交代了地址。
雲飲休嫌惡地剜了他一眼,轉頭就走。
傅槊收回刀,麵無表情:“下個月前,騰出房子!”
張阿婆必不願意自己的家被糟蹋至此。
“是是是……”張榔點頭如搗蒜。
甫走出門外,雲飲休停住腳步,她忘記問了。
“張阿婆,你要出來……見一麵嗎?”
這家夥著實可恨,應該再嚇唬嚇唬他。
傅槊衣兜裡傳來蒼老的拒絕。
“不了,玄熊要緊。”
天池苑顧名思義,是在全寧縣郊外一處幽靜之地。那裡開鑿了露天的溫泉池子,僻了鹿園,專供貴族享樂。
被坑害過一把的平民雲飲休自然不敢直接登門拜訪,三人均同意采取秘密政策。
她們專門從山上繞下來,伺機而動。
係統說這裡的門首皆有築基的修士看守,每兩個時辰輪換一批。更為棘手的是,整座彆院的陣法。
除了上空的那個常晴陣不動,其餘的都會準時變換位置,外人不知口令,難以深入。
雲飲休知曉傅槊的修為高,但也不能貿貿然以身犯險。
“孩子們,現在青天白日,這彆院正氣濃厚,怕是要烤乾我這個老婆子。”張阿婆適時開口,“等到夜深,陰氣足了,我從牆壁滲進去,爭取給你們弄個口子。”
“此法可行。”傅槊讚同,“這樣我們既能進去,也不會驚動陣法自鳴。”
雲飲休思考一番,就怕玄熊遭他們虐待。貴族們私下草菅人命是常有之事,更何況一隻小貓?
“係統,你能找到玄熊的方位嗎?”
“宿主,法陣屏蔽了我的窺視,我儘量吧。”
麵板斷斷續續的閃爍,終於出現一個暗暗的畫麵。
“係統,根本看不清啊……”雲飲休雙擊放大,勉強看見小貓躺在潮濕的岩石上,毛發儘濕,尾巴處有一片鮮紅。
“它受傷了?”雲飲休扒緊屏幕,無限放大,卻依舊模糊一片。
“宿主,準確的說,是命不久矣。”
雲飲休心裡乍然湧上一片冰涼。她回頭望向張阿婆。
晌午剛過,日頭正盛。她時不時地從壇子裡鑽出來四處張望,或者焦急地在壇子裡撞來撞去。
係統又翻閱了世界視角,得出前因後果:“宿主,它每天超負荷工作十小時,太累了。”
一段畫麵被調出:數十雙手圍坐一起,堂前敲鼓,隨著鼓點一團黑貓被拋來拋去,歡聲笑語綿延不絕。
被她人捧在手心的貓兒,不過是富人們作樂的“羯鼓催花”。
雲飲休咬緊牙關,喉嚨裡卻泛起難以捉摸的癢意,“咳咳咳……”
旁邊閉眼小憩的傅槊被她咳嗽的聲音吵醒,似乎是想給她順順背,但遲疑之後還是遞來了水壺。
“多謝。”雲飲休接過沒喝,一年前那種悶重的感覺卷土重來,猶如百斤棉花壓在心上。
她捋了捋自己的心口,卻碰到一顆堅硬之物。
雲飲休靈光一現,有辦法了!
日暮低沉,金烏徹底告彆大地,撤走了血色殘羅。直到深夜子時,傅槊終於靠著過人的視力和匍匐草地的辛苦在外牆上找到一個微小的地方。
“那處和地氣略有衝突,故陣力最是薄弱。待會換班時,會有五十息的時間。”傅槊指給張阿婆,“阿婆你要抓緊時間,為我們撐出口子。”
張五娘綁緊了自己散亂的華發,用力地點點頭。
雲飲休預備著隱身符,心情沉重中夾雜一絲緊張。
樹林茂密,對月亮閉門不見。周圍黑暗流動,雲飲休聽到爬蟲穿過茵地沙沙的聲音。
“去!”傅槊低喝一聲,張阿婆瞬間遊走奔湧,眨眼如水般從縫隙滲入裡麵。
雲飲休和傅槊看到那處的陣法顯現出來,冰藍色的水幕被藍綠色的鬼火溫柔舔舐,撥開一道口子。
“走!”傅槊和她一貼隱身符,一前一後衝了過去。
鬼火如潮水退去,水慕波動了幾下,自行愈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