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蠱(1 / 1)

麵前的男人流露出舒爽的神情,趙裳若盯著他,直到把他盯得受不住,蘭非英扯著她手把自己衣領鬆開,“我給她解,還不行嘛?”

聽到這話,趙裳若這才臉色好轉,原地不動注視他走上前去,二話不說,把人敲暈。

女孩本還發狂,不住地掙紮,此刻身子軟軟倒下。

蘭非英動了動脖頸,疏懶筋骨,像是解釋,“她這般模樣,第一個撲上來的就是我。”

瞧小茉臉色緋紅,欲.求不滿的樣子,若不打暈,受苦的可就是他了。

白骨把人放到床上,蘭非英把了下脈,眸色幽深,和一般的蠱蟲沒有多少差彆,不過看今晚的情勢,恐怕這蠱和小茉說的那些屍體所服用的蠱蟲是一樣的——

都被情.欲所控,疏解體內不平之氣才是第一要事。

“等到明日她醒,我把蠱蟲從她體內逼出,她就安然無恙了。”

蘭非英收手起身,要離開房間之前不忘回頭提示:“勸你最好把她綁起來,免得又……”

他沒說完,挑眉從門邊消失,趙裳若咬牙,若不是要靠他為小茉解除蠱蟲,她今夜就讓他滾回寒棠關蘭氏。

房間裡隻剩下三人,趙裳若看了眼白骨,真按照蘭非英說的那樣,讓它尋找繩子,暫時把小茉雙手捆住,今晚已經鬨了半夜,她可不想一整晚都被鬨得合不上眼。

熄了燈,房裡靜了下來,但一陣陣的,小茉嚶.嚀呢喃,睡得也不安穩。

直到天明,第一抹晨曦照進房間,空氣中有浮塵微動,老茶樓特有的氣息彌漫開來。

小茉不適地動了動,這才轉醒,發覺自己被綁在窗邊,“姐姐……”

她的聲音一響,就把睡眠淺的趙裳若吵醒,女子坐起身來,薄被從身前滑落到腰間,睡眼惺忪。

看小茉這樣,顯然不知道昨夜裡發生了什麼,一問,她果然覺得一夜睡得都不踏實,卻不知為何。

“而且,姐姐你為什麼要綁著我?”她臉上茫然不解。

趙裳若不由得歎了口氣,也沒從榻上起身,反倒是懶洋洋歪了下去,手肘撐著腦袋看她——

“蘭非英騙你吃下了蠱蟲,昨夜,你發作後不省人事,隻知道……”

“隻知道什麼?”小茉心驚,等她說出後麵的話。

趙裳若也懶得隱瞞,把她蠱蟲發作後做的那些好事說出,瞧她不信的樣子,還伸了伸手腕,露出一節雪白,“看見了沒?‘證據’。”

那是昨夜她反抗時不小心被她指甲劃到留下的傷口,此刻成了呈堂證供,讓小茉啞口無言。

“等著吧,蘭非英醒來會替你解除蠱蟲的。”

趙裳若還要躺下補眠,窗外忽然傳來“叨叨”聲,兩人目光都看過去,小茉驚訝,竟然是一隻青鳥用噅敲打她們的窗。

趙裳若臉色凝重,下了榻走至窗邊,推開半條縫,任青鳥飛入。

順手將小茉手上的繩子解開,趙裳若抬起了手,青鳥乖乖飛到她腕上,細長的腳爪勾住她袖口,扇扇翅膀。

小茉揉著發酸的手腕瞧她把青鳥爪子上的字條取下,隻是一眼,趙裳若收起字條,手臂向外揚伸,青鳥也消失在天外。

“姐姐,怎麼了?”小茉不明所以,隻覺得稀奇,竟然有鳥兒不怕人,主動飛來。

“這不是普通的鳥,而是青陵山馴養的信鴿。”趙裳若走到桌前,把看完的字條放在火上燒掉。

小師妹來信,說用了她送來的屍嬰,大師兄已經蘇醒,隻是餘毒未儘,掌門吩咐她既然已在泠風古鎮,距離蘇鄴不遠,順便調查一番這裡的異動。

就知道他們得是如此,趙裳若才沒輕易讓小茉丟掉那顆藥丸,卻沒想到蘭非英會誘.騙她吃下。

小茉聽她如此說道,不由替蘭非英辯白,“不怪大哥哥的,是我……我心甘情願吃下這藥的……”

趙裳若瞧見她這樣子,如何還不明白,她一定是被蘭非英那副好人樣子騙到,事到如今還在替他說話,隻可惜,她的懂事未必彆人就會領情。

收起目光,趙裳若素手插入發間,一心整理濃密細長的黑發,壓根沒有將什麼放在心上的模樣。

等到梳洗完畢,趙裳若換了身衣裳,這也是一件緋紅色衣裙,細腰被皮帶扣住,從前胸到膝蓋處,皆是黑色皮裙,珍珠紅色的薄綃深埋下層,包裹住她全身。

小茉看得眼直,天啊,趙姐姐太美了,鬆緊有致的衣裙將她塑成一樁春柳,長發披在身後,鬢上有隻蝴蝶流蘇短釵,襯得她小臉更加精巧絕倫,人竟比釵還好看。

拿起自己的鉸刀,趙裳若打斷她的愣神,“走。”

小茉這才回過神,緊忙跟上,她不知道趙裳若要去哪兒,還想多問,就見她沒走扶梯下樓,而是轉身敲響了隔壁客房的門——

房門虛掩著,沒人回應,趙裳若索性推門而入,不料裡頭的人剛將蠶絲裁成的衣衫披上身,她們進來的不是時候,正好撞見蘭非英精.壯的上半身。

小茉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天啊,她這是走了什麼大運,一早上就接二連三的看見這些對她眼睛很好的東西,臉上要滴出血來。

那小麥色的軀乾還在她眼前晃蕩,儘管男子下刻已經穿好了衣裳,身形緊實有致。

沒有被冒犯的惱怒,蘭非英眼眸如絲,“這一大早的,知道要為她驅蠱,也沒有必要這麼急吧?”

眼中的打趣不是假的,小茉正色,不知道大哥哥要如何為她驅蠱。

蘭非英走上前來,示意她坐,小茉如他吩咐,忐忑坐了下來。

緊接著就見他衣色匆匆,從托盤當中取了一隻小碗,又不知從何得來了一罐酒,聞著就刺鼻,小茉不禁扇了扇鼻子。

“這是好東西。”蘭非英笑道,見小茉不明的樣子,有意看了眼趙裳若,“可以讓人快活。”

他語氣輕輕,眼底的含義不明,趙裳若眼裡冷冷,不為所惑。

這樣說,豈不就是……魅酒?

小茉羞紅了臉,頭埋了下來,又聽他修長的手拿起酒液倒在碗裡的聲音混合了他的笑音,“可以讓人大醉一場。”

碗裡盛滿了他特製的酒,小茉回過神來,是她誤會了,不是魅酒?

趙裳若上前一步,緊盯著他的動作,就見蘭非英掏出了幾張質地不同的符籙來,拿去燈燭底下沾了火星,放到碗中——

火遇酒則愈發熾烈,因有碗壁的圈納,火光再盛,也隻不過在這一方天地猖狂。

幾張符籙化作灰煙,沉到碗底成了渣滓,火也沒了可以發作的資本而偃旗息鼓。

蘭非英提掌那碗酒,放到小茉麵前:“喝下去。”

啊?喝下去?小茉愣住。

她能聞到酒氣的刺鼻,因為符紙燒沒,使得這碗酒的氣味怪怪的,她真要喝?

有些猶豫,不知對方是怎麼想的,道:“喝下去,你體內的蠱就會從你的口中跑出來,正好經你煉化過的蠱蟲我還可以收起來留作它用。”

聽見他如此道,小茉感覺惡心,蠱蟲、蠱蟲會從她嘴裡跑出來?

“唔!——”

蘭非英直起身,抱臂耐心等她做好準備,趙裳若對蠱並不熟悉,因而無法判彆他是否在騙人,隻是冷眼看著。

小茉糾結片刻,還是咬牙把酒灌了下去,怕什麼?蟲子都在她體內了,從嘴裡爬出來又算什麼?

“啪”,放下小碗,小茉捂著心口,並未覺察異常,但片刻之後,她渾身發燙,心口如絞:“唔!好難受!”

趙裳若緊張起來,快速看了她一眼,那不適不是假的,她立刻扭頭,“怎麼回事?”

蘭非英見怪不怪,離她近了一分,“既然要把蠱逼出來,這樣有什麼奇怪?”

蠱蟲遇見克它的特製烈酒,自然是要在她身體裡跑上一遍,趙裳若也不是不懂類似這樣的道理,穩了穩神,告訴小茉,“忍一忍,蠱蟲出來就好了。”

小茉艱難點頭,好,她會撐住,直到蟲子出來。

牙關緊咬,臉上一會兒漲紅一會兒發白,看起來十分痛苦,女孩趴在桌子上輕哼,時間也恍然過去。

半晌,趙裳若神色古怪,目光依舊盯著小茉,聲音問的卻是蘭非英,“還要多久?”

她們已經在旁邊等了好久,都沒見到蠱蟲有要出來的跡象,小茉難受地連聲音都熄滅,與他所料的情況不同。

這時,蘭非英臉上多了一絲出乎預料的壓力,沒了以往的玩世不恭,眉眼格外認真起來。

他拿過小茉的手腕來探脈,隻覺得她脈搏極強,似乎體內氣息橫衝直撞,遭了,他的藥竟然對她體內的蠱蟲不起作用!

小茉癱倒在那兒,渾身無力,她的身體溫度炙熱烤人,就像一團火一樣,很不對勁!

蘭非英摸了摸她頸脈,在澈明穴、及陰穴、虎芒穴三處按了按,這才拿出鎮靜的藥物來喂給她吃下。

所幸這藥入口即化起效極快,女孩逐漸呼吸平穩,也讓男人鬆了口氣。

臉上陰鬱不平,蘭非英握緊了拳,世上三千種蠱他都熟悉,應對自如,卻不料他使她吃下的這種與他所見過的都不相同!還差點無法製服!

有些受挫,趙裳若暗自咬牙,“所以你對它也沒有辦法是不是?”

蘭非英神情凝重,“事到如今,想要逼出蠱蟲,唯一的辦法就是給她放血。”

說出這些話的同時,他眼底升起了勢在必得,可下一刻趙裳若攔在了他麵前,“不行!——”

男人驚訝,怎麼不行?

“你當我真的什麼都不知曉?”趙裳若注視他,一字一句道:“你明知道放血驅蠱的法子最是危險,對身體的傷害也強,還要這麼做?”

小茉不過是個孩子,既不像她一樣從小接觸修道,又不像他自小研究蟲蛇藥物,怎麼可能在第一次驅蠱失敗後接受放血驅蠱這樣的方式?

“你……”蘭非英被她這番話弄得無話可說,唯一後悔的就是自己騙她吃下了蠱,變相地囚害了自己。

他臉色陰沉難看,到底沒有發怒,而是抱起小茉,放到自己床榻上,讓她得以好好休息。

趙裳若轉過身來,眼中不知在想些什麼,最終還是低聲對他道:“她就交給你了,真出了什麼事拿你是問。”

蘭非英給女孩蓋被的動作一頓,剛想問她想做什麼,趙裳若就已經匆匆出了門,他欲要去追,又迫於自己惹出的事而不得不好好在小茉身邊照料。

牧家。

牧夫人剛剛才為兒子風光大葬,不成想就遇見了恨之入骨的人,她找她都來不及,沒想到這個女人竟會主動出現?牧夫人詫異,坐在一對紅木圈椅上暗暗捏了捏手上求得的靜壇寺開光佛珠。

走進牧家門廳,打量到門窗上所布置的用以祭奠的寬大白綾以及鬥大的絹花,房間四處還擺放了素色花牌,趙裳若眉眼間升起不屑。

她一身紅衣,與這兒氣氛格格不入,更可以說與逝者相衝。牧夫人咬牙切齒:“你與我結下了不共戴天之仇,居然還有膽子來我牧家!”

那佛珠被她一掌拍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但趙裳若不為所動,她此行來不是為了和牧夫人鬥嘴。

“告訴我,你的蠱蟲從何而來,如何驅除?”

她單刀直入,讓牧夫人驚詫,一邊又暗自懷疑她的目的為何,怎麼就和她的蠱扯上關係了?況且,她又如何得知那藥丸是蠱?

女人冷笑,皮肉動了動,“你覺得,我會告訴你?”

也太好笑了吧!她自投羅網就是為了問這些?

趙裳若自然也知道她不可能乖乖告訴自己,早已有了準備。

以為她又要拿出自己的武器進行威脅,牧夫人半點懼意都沒有,反倒是高高揚起了脖子,等她來殺。

但,待看清她拿出的東西後,一個失色,牧夫人口齒不清:“你!你從哪兒弄到的?……”

趙裳若拿出的,自然是牧夫人房裡藏著的蠱,從外觀來看,與小茉吃下的那顆並無異樣,她猜,兩者相同的可能足有八九分。

此時,在見到牧夫人的反應後,趙裳若更加確信,這兩者是一樣的東西。

“你房裡可存了不少,”趙裳若仔細看手上的黑色藥丸,“我拿一顆來,不為過吧?”

瞧她把擅闖民宅私自竊取說得這麼正義凜然,牧夫人恨得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你想做什麼?”

女人眼神凶惡,趙裳若沒有一丁點兒懼怕,反倒覺得有趣,傾身道:“你說,若是我讓你試試這蠱,你會是什麼反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