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曲腿坐著的動作不由一頓,壓低了呼吸,靜靜看著那小東西要做些什麼。
隻見那隻屍娃同手同腳地在地上爬,十分靈活自如地開了房門進入,歌聲停了一瞬,恢複如常,隻有孩子的哭聲愈發響裂。
趙裳若笑了,真是有意思,這泠風古鎮太好玩了,比她從前在青陵山見過的那些僵屍還有趣,至少,那些東西隻知道蹦蹦跳跳。
房間內,燈火搖曳,一張席榻上,一個尚在繈褓中的孩子哇哇大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臉色通紅。
可惜,他的母親絲毫沒有感覺,而是懷裡抱著另一個她認為的“孩子”,在溫柔的哄著它入睡。
那乾癟黢黑的屍娃抱住她,閉著眼睛休息。
忽然門窗被風吹動,屍娃警惕地睜開了眼,綠光森森的大眼睛與臉上的其他五官比例奇怪,仿佛嗅到了什麼生人氣息,它從女人懷裡爬出,任由她僵硬麻木的哼唱歌謠,手心拍打。
像野狗一樣巡視了一圈,屍娃沒有發覺什麼異常,又徑自把自己塞到了女人懷中,安然入眠。
“咣!”大風刮來——
門窗被破開,發出巨響,女人受驚,看清自己懷裡抱著的東西是什麼後,慘叫連連,屍娃像是炸毛了一般,喉嚨裡發出沙沙嘶吼!
正當她以為那恐怖玩意兒就要咬死自己,屍娃猛一轉頭,綠眼瞪向了門外——
趙裳若手上早已經擒拿了鉸刀,在手上“哢嚓哢嚓”,準備下手。
她唇角彎起,臉上流露出享受的神色,幾乎是同時!
屍娃和她衝向了一起!
野狗跑動似的動作待兩人一臂距離後,它猛地蹬起後腿,騰空而起,手上的指甲也在這時顯露出來,尖銳、鋒利。
衝著她臉上來。
女子甩了下手腕,長長的鉸刀便痛擊屍娃腹部,將它打落到了床邊。
女人以為它會傷害自己的孩子,連忙撲身搶過榻上還在嚎啕的嬰兒,顫巍巍抱在懷裡躲到角落。
屍娃嘶吼一聲,張開嘴巴,口中分泌出白花花的唾液,淅瀝從下巴拉到地上。
趙裳若冷哼,嫌棄得很。但僅是片刻,她主動跑向了屍娃,手上的鉸刀猶如利劍,徑直穿透屍娃。
但,這東西並沒有即刻倒下,反倒激發出了恐怖的另一麵——
它毫無痛覺地拔出鉸刀雙刃,細長的手爪抓住鉸刀借力向她撲去,張著的大嘴烏黑,看不見舌頭喉嚨。
風雷一刻時,趙裳若手起刀落般把鉸刀插入了它嘴巴,唇角上揚,動了動五指。
鉸刀瞬間便從一條合並的直線變成了分叉,從屍娃的口部開始,逐漸撐大它咽喉。
“嘔!——”屍娃發出難耐的動靜,又因為鉸刀深入,它無法把自己拔出來。
趙裳若凝著臉,在它身上貼了道符,“玄念離火,空將固午”。
下一刻,紙符就自燃了起來,在她的鉸刀之上,把屍娃燒死。
吱哇亂叫間,女人抱著還不懂事的嬰兒看著這一幕,幾乎嚇呆了過去。
直到趙裳若把屍娃處理好,拿起了房裡的一隻盒子,裝了進去,她走到牆邊,居高臨下:“半月前,是不是有個修道士自蘇鄴來,在你這兒住下過?”
她聲音冷冷,女人連忙點頭,抱緊了孩子和她千恩萬謝,“是、是……我瞧他一身正氣,就收留了他住一夜,次日、次日他便留下字條離開了……”女人回憶道。
趙裳若心裡有數,自己是尋對了,於是什麼也沒多說,揚起下巴對她懷裡的孩子道:“好好安撫一下,他應該嚇得不輕。”
女人自剛剛看見那一幕,如何還能不明白?這些天來,她的孩子每天嗓子紅.腫,聲音啞然,隻是她不解為什麼會是這樣,明明沒有發生過什麼。
“是是……多謝大恩人,我和孩子給你磕頭……”
女人邊說邊一下下地俯下身,趙裳若按住她肩膀,晃了晃手上的盒子,“這個我就帶走了。”盒子她有用。
女人更加激動,可以的都可以的!
從裡頭出來,已經是子夜時分,周遭黑漆漆的。
趙裳若來到一棵草木茂盛的大樹下,打了個響指。風吹草動,白骨不知從哪兒出現,站在了她麵前。
她抬手,“把這個,送去青陵山。”
雖然她們現在還不知道為何大師兄會受傷,不過,如今已經找到了小師妹要的東西,這個忙就算她幫完了。
白骨接過那隻盒子,點了下頭,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
·
古鎮外的一間房屋內,油燈奇亮。
小屋子裡一男一女對坐,竊竊私語著什麼,男人麵上閃過愧意,但一想到慘死的兒子,他不由心狠了下來。
女人則是三角臉,細長的柳葉眉從眉尾插入發鬢,一挑一跳間,她陰狠的話脫口而出——
“那個小蹄子,我早就說過她晦氣!偏生她那個爹還護著她,我說送她去窯子,或是賣了嫁人,他竟不同意!?”
“哼,好在,她舅舅你是個腦子清晰,拎得清的。”
女人揉著手心,想起來什麼,“對了,對方可有說給我們多少?”
她的那張長而慘白的臉在燈光下愈發詭異,透著陰慘的笑,貪婪而狠毒。
“對方可是鎮子上的牧家,就那麼一個兒子,很是重視,據媒人透露,怎麼著……也得這個數。”劉章伸出兩根手指比劃給她看,女人很是滿意。
事成之後,她們平分,一人十兩,這一年的吃喝用度都夠了,她美滋滋想到。
“對了,天明時分就把這小蹄子送去牧家,拿草禾給她遮上,彆讓人瞧見了!”女人忍不住叮囑。
男人不由嘁聲,這怕什麼?
女人更是炸毛,“你懂什麼?我這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況,那老頭子也未必想讓我們這樣做,反正我可告訴你了,等他回來,不許讓他知道!”
劉章歪著頭敷衍了事,行行行,他保準不說這丫頭是被他們兩個合謀送走的。
女人這才滿意,安然坐了下來,燈光忽明忽暗下,男人的手來來回回試探,她拍了幾次,最終還是從了。
“反正距離天亮還有一會兒,夠我們玩了……”劉章的聲音不小不大,在這人煙稀少的地方沒人知曉。
隔壁,小茉試著掙了掙繩子,隻可惜他們打的死緊,自己無論如何也解不開,嘴巴又被堵上,聽見那聲音闖入耳朵,她又氣又惱,嗚嗚地哭了出聲。
自己今一早醒來,就發現自己被舅舅綁了起來,表兄還慘死,昨夜救了自己的姐姐也消失不見,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她到晚間才接受。
隻是不知道舅舅和後娘在籌謀什麼,看來她要倒大黴了……
一想到這些,小茉眼淚嘩啦嘩啦,一邊的頭發都哭的濕透。
誰能來救救她?她是不是要被賣去窯子了?聽說進了窯子,就隻能賣藝賣身,淪為千人踩萬人騎的,她不想這樣……
眼淚如流水,直到天剛亮,房門猛地被女人推開,她扭著腰肢走來,一把把她從地上拽起,嘴裡念叨不斷,“小蹄子你可彆怨我,這個家你可是拖油瓶,不把你擺脫,我們何談好日子?”
小茉嗚嗚想要說話,隻可惜嘴巴被堵死,隻能被迫讓後娘和舅舅合力把她放到了牛車上,給自己加蓋了厚厚的稻草。
“嗚嗚——”她不要被送去窯子!她要爹爹!
女人滿意,挑眉道:“還要不要我和你一起過去?”
劉章揮手,“算了吧,你做些吃的,等老子回來用!”
這一大早的又是體力又是精力,他還沒吃一頓早飯呢,就被這兩個女人榨.乾了!
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女人轉頭回了屋子,男人則是一揚鞭,駕著牛車去了鎮上。
牛車行駛在路麵上很不平穩,小茉隻覺得自己身子骨都要被顛散架了,被麻繩捆住的手臂也酸的不行。
透過稻草縫隙,小茉看見牛車之外的景色斷斷續續不停劃走,她不知被送去何方,心裡很是不安,卻又沒有辦法。
隨著男人駕駛牛車來到鎮上,周遭聲音大了許多,不再是單純的風聲了,小茉聽見有路人在詢問布價,也有手挽著手的婦人們走在街上拉著家常……
牛車拐去一條人煙稀少的路徑,也是這時,被藏在稻禾底下的小茉眼睛一亮!
姐姐!
她沒有看錯,雖然僅僅是一瞬間,一個身影,但她肯定不會看錯的,姐姐快救救她!
這樣想著,她也在車上狠狠動了一下,稻禾被頂起,視覺上模糊晃了一眼。
隻可惜牛車一拐入小路,她便什麼都看不清了,同樣,這樣做出的微小的動作,在彆人看來,幾乎相當於什麼都沒有!
誰也不清楚牛車底下竟然會藏著一個人!
小茉不甘心極了,為什麼她沒有看見呢!
倒也不是責怪,而是不甘心,明明隻要注意到她的不對勁,自己就一定可以獲救,但偏偏錯了過去!
認命地被帶到一個陌生地方,車子停了下來,劉章從車上跳下,笑聲熱情殷切,“牧夫人,你要的我給你帶來了,你看看送去哪兒好呢?”
小茉喘著粗氣,緊張不安地豎起耳朵,悉心聽他們對話,貌似,那是個夫人,要她做什麼呢?粗使丫頭?
她正心裡起疑,劉章口中的牧夫人下一刻便給了她回答——
“多謝你了,我可得替我的康兒感謝你,他得了這樣的好夫人,在底下一定開心!”
“而且,康兒一定迫不及待想見她,今晚,我就送她去見我的康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