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娃(1 / 1)

“來來來,喝點水。”劉冬寒殷勤地端茶倒水,油燈下突然注意到自己形象邋遢,嬉笑著摸了摸,三兩下捋順了毛躁的頭發。

“姑娘叫什麼名字?”他好奇不已,眼睛都移不開。

趙裳若推開舊桌麵上他遞來的熱茶,麵無表情,“鄙人姓趙。”

“哦哦哦原來是趙姑娘,不知芳齡幾何呀?”說著說著,劉冬寒靠的近了些,擠開了一旁的小茉。

近距離才能聞到一股從人身上傳來的悶濕氣,是長期處於陰暗環境下熏入味的難聞氣味。

一絲不耐從她麵上劃過,趙裳若不應答,紅唇一抿,“夜太深了,我很疲憊。”

言下之意,她隻想睡覺,不想多說什麼。

小茉也不由打了個哈欠,抱怨道:“是呀表兄,再不睡覺天就亮了。”

小屋子裡靠牆台麵上的油燈幽幽發亮,滴下蠟液,劉冬寒眼底綠光一閃,慢慢轉頭,“是啊,該睡覺了。”

把房間安排了一下,劉冬寒去和他爹擠一間,走之前,他扯住小茉後領,責備她:“你就去外間睡吧,趙姑娘是客人,你就不要和她擠一間了!”

被他這樣說,小茉也沒有膽子和他爭辯,寄人籬下,隻能他說什麼自己就聽什麼了。

“哦”了一聲,小茉連忙向趙裳若揮手,小臉鬆盈,“姐姐你也早點休息。”

劉冬寒先離開了房間一步,聽見那邊房門啪的關上,趙裳若喊住剛要消失在門邊的小茉,“給我備些熱水。”

她伸展著手臂,隻覺得身上不夠乾淨,臉上露出一絲嫌惡,必須得沐浴後才能安心睡覺。

小茉明了,點點頭,她這就去。

在舅舅家也不是隻住過那麼一次兩次,她曉得怎麼燒水的,於是大半夜,小茉拿了柴火,去了庖間生火燒水。

灰黑色的燎燎煙霧騰空而起,有些嗆人,不過老百姓早就習慣了這個氣味,夜間沉睡時,誰也沒有被這煙火嗆人的味道驚醒。

趙裳若放下腰間的玄鐵緙金鉸刀在桌麵上,房裡沒有鏡子,她隻能自己手動把頭發上的簪釵取下。

長發黑如墨,柔順地滑到了腰間,更顯得那細腰盈盈一握,原先簪起來的頭發放了下來,部分發絲半遮住她側臉,在昏暗的燈光下,她仿佛又是另一個人,一個自畫中出現的美人。

半晌,小茉的聲音傳來,不大不小,“姐姐,水燒好了,你要在哪兒沐浴?”

趙裳若掀起眼簾,隔著窗子囑咐她就放在浴間,免得在這兒洗把屋子打濕。

小茉應了聲。依稀可以聽見她在幫忙翻倒熱水的聲音,女子隨後出了狹小的房間,去了浴間。

把熱水兌冷一點兒,小茉弄完便也退了出去,準備睡覺。

她關上房門,老舊的浴間既潮濕又悶熱,隨著她關門的動作,這間木頭房也嘎吱作響。

屋子裡熱氣騰騰,燭燈拉長了女子的背影,落到折疊有所破損的窗麵上,猶如鬼魅。

香肩小露,皙白的皮膚沾上了熱水,開始泛紅,就好像一朵沐浴在朝露中的花朵,嬌豔欲滴。

她輕輕踩進浴桶之中,熱水浸透了她姣好的身體,手心抄起一汪水,從飽滿的胸前流下。

劉冬寒看著這模糊不清的一幕,不由得看直了眼,他的瞳孔也在那若隱若無的光線下放大,迷離……

女子背靠窗子,薄而有肉的雪背細膩如脂,讓人忍不住想去伸手觸碰。

劉冬寒饞昏了頭,竟然真的從破窗外伸手摸向了她的後背。

那隻手粗糙乾慣了農活兒,又短又黑,從矮窗下探入,冷熱空氣交替,就好像異世界伸出的觸手,格格不入。

即將碰到那雪膚的一刻,劉冬寒眼中貪念癡迷儘顯,誰知女子背著自己兀然出聲——

“還不出來嗎?”

劉冬寒回過神,她知道自己在窗子外?連忙渾身一震,收回了手,誰知女子又婉婉道:“也該讓我看看你的忠心了。”

她的話太過跳脫,劉冬寒絲毫不懂那是何意,隻覺得下半身熾熱難耐,想衝進去把不可描述的事情全對她做了。

他剛攀住窗子,想要爬進去,身邊忽的多了一道白色身影——

幽風從窗外湧進,水聲撲通,女子直接跨出了浴桶,晶瑩的水珠在空中翻動溢出,折射出美麗的光線。

她手上動作迅速,隻是一刹那,誰也沒有看清她是怎樣把衣裳裹在了身上的,如瀑的發絲濕漉漉地散在後背前胸,濡濕了上好的絲綢布料。

趙裳若冷笑,窗外人來不及大喊,就已經被白骨撕成了兩半兒。

她悠悠然推開窗子,冷風夾雜著血氣撲向她鼻間。

身後燈影依舊,看也不看地上兩截的東西,她隻望見那白骨沾上了血,變得粉紅……

“去清理掉,”女子露出不悅,仿佛它被肮臟的東西玷汙後,她也嫌惡至極。

窗子落下,門外安靜如舊,夜風四起,但很快,一切照常。

一覺睡醒後,劉章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又感到有些尿急,他連忙從硬榻上爬起衝出了房間,剛想撒.尿解決內急,可下一幕讓他驟然沒了尿意!

“啊!”

門邊上那被撕成兩截慘躺著的,不是他兒子又是誰?!

劉冬寒的腰上有一道大傷口,徑直攔腰將他斬斷,器官顛倒一地,看的人受不了隻想吐,還有半乾涸的暗紅色液體,也證明了案發時間不久。

劉章嚇得腿軟,下一刻竟然褲.襠濕了,他大喊大叫,想讓人來幫忙,一揚眼對上了個冷若冰霜的美眸,趙裳若施施然出現。

“啊!你是、你是誰?!”他來不及欣賞她的美貌,驚恐萬分。

女子從門內走出,彎下了腰,長發垂蕩他眼前,“你的兒子色膽包天意圖不軌,所以,老天命我送他去西天看看。”

聽到這話,劉章怎麼還能不明白,就是、就是眼前這個女人,殘忍殺害了他兒子!

“你、你……”男人指著她,變了臉色,但下一刻,一隻白骨森森的手抓住了他,骨骼碰到皮膚上,嚇得他一瑟縮,隻見一隻骷髏就這樣盯著他瞧。

“啊啊啊——”男人嚇破了膽,直直暈了過去。

趙裳若嗤笑,真是膽小如鼠,還不如小茉呢。

骷髏鬆開了男人,保持一動不動的樣子,聽她吩咐,“行了,你走吧。”

小茉也該要醒了,她昨夜弄死了劉冬寒,是該給她個解釋才對。

清早陽光正好,茅草屋的外間裡,女孩側臥在硬幾上,身上披著薄被,睡得正香。

迷糊間,她仿佛聽到了聲音在耳邊響起:“我還有事,要先去鎮上……”

“不過你可以放心,你的小命我會護著的,但凡有事,我都會來救你。”

女孩嚶嚀了聲,從要醒未醒繼續睡著。

·

泠風古鎮是一座久遠而古老的鎮子,古色古香的建築透出一絲的簡樸,樹木濃鬱蒼翠高大參天。

這裡村民衣葛衣戴銀飾,織種勞作,若是趙裳若沒有聽掌門師兄提起,她必然也會被這裡的古樸民風所迷惑。

好不容易到了鎮上,她立刻找了間茶樓入住。

小二仍在台前算賬,瞧見一位衣著與他們這兒不甚相同的姑娘入門,連忙放下了手裡的活兒,迎了上去,“姑娘喝茶還是住店?”

趙裳若抬頭從外看了眼這間茶樓,見到是雙層,一層是底下喝茶一層是樓上住宿,於是踏入店門。

“我要在這兒住上幾天。”

聽見這話,小二高興極了,引她上樓挑房入住,同時跟她介紹著,“姑娘你看,我們茶樓的位置好,從這兒到哪兒都方便,而且房間向陽,冬暖夏涼著嘞!”

說著,他還推開窗子給她看,放眼望去,除了泥瓦石頭堆砌的房子錯落有致築成之外,就都是蔥翠的老樹和茂盛的野草了。

趙裳若來的時間正好是晌午之前,把客房給她收拾好,收了鑰匙,趙裳若便下了樓,叫小二做些吃食來。

昨夜她並沒有怎樣休息好,用過午飯後,趙裳若獨自在房裡補了個覺,晚上她還有要事要做。

這趟下山,她曆練的同時,還答應了一件事情要替彆人調查,今晚她便要去會一會那東西。

入夜,女子從茶樓出發,輕巧的身影在月下移動。

趙裳若耳邊響起了小師妹說過的話:“大師兄當時明明是自蘇鄴經過泠風鎮,他誰也沒有招惹,隻是住了下來,竟然就被偷襲傷成了這樣!”

“趙師姐,你就看在我先前幫過你的份上,幫幫大師兄吧!我們師門誰不知道你捉屍最厲害,那個偷襲大師兄的屍體你一定可以抓住,找出解藥的!”

掌門師兄自下山一趟回來,完成了師尊交代的任務,可惜途徑泠風古鎮時意外受傷,如今中毒昏迷不醒。

師尊說,是傷他的屍體有毒,才致使他至今昏睡。

隻要找出那具屍體,查出它身上的不同來,就有辦法救治大師兄。

月光安靜地灑滿了土地,女子來到一戶人家側牆邊上,隻是輕輕用力,便攀了上來,她屈膝坐在那白牆灰瓦上,隱隱發覺了些不對勁。

這戶人家便是當時大師兄回山前暫時落腳的地方,小院裡除了一口井和水桶,以及一些籬笆圍建的菜地外,便沒有什麼不同。

隻是,當雲霧遮住月亮時,一陣歌聲從微弱光亮的房子裡傳來,是女人輕吟淺唱的搖籃曲。

孩子的哭聲緊接著伴隨歌聲而起,有些詭異的越哭越狠。

趙裳若這時看見,院子裡的那口井裡,正窸窸窣窣的向外爬出一個渾身精光瘦骨嶙峋的屍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