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故意沒管(1 / 1)

“我瞧著以冽為了這明珠燈搏命的樣子,倒覺著他們這次是來真的了。

那白少春自小最怕他父親,從來不敢忤逆於他,為了逃那樁和婚,也是拚了命的想法子。

若不是被逼到絕處,是不會跳下那懸崖,命都不要跌進睚眥的院子裡的。”

去給神獸送燈的路上,把下巴抵在自己頭頂的人,說起了那個今日險些沒命的少年,語氣裡滿是心疼和唏噓。

孟以冽的認真,哪怕沒有今日這一遭海底廝殺,她也早知道了。那家夥從小就跟自己一起長大,孟神君對這位未來的宮主教養的嚴苛程度高得簡直可怕。

自小除了在神界的學堂上課習武,那隻小豹子連年節裡的家宴都很少有機會參加。數九寒冬裡被扔進冰窖裡練憋氣,酷暑天裡被丟進沙漠裡練耐力,可偏偏,從小到大,這位年輕的宮主不論麵對父親怎樣的銼磨和考驗,都能沉著應付,連哭也沒哭過幾次。

雖然是沒長牙就玩到一起的夥伴,她卻幾乎回憶不起來,這位摯友可曾伸手向大人討過什麼東西。他總是抿著嘴害羞地站在嬉鬨的大家身邊,不吵不鬨,對什麼都是淡淡的。

“他自然是認真的,我認識他這許多年,就沒見他對任何事任何人這麼上心過。

烈火宮主那個身份,說白了就是殺手頭子,這些年他什麼沒見過,什麼故事沒聽過,從來也不曾聽說他在任何一次任務中出過任何岔子分過心,若不是心裡裝著事兒,我都不覺得那個月族神兵那一日能在孤山下能傷了他。”

身後的人聽見這些話,長長地歎了口氣:

“可偏偏那個人是白少春呐,他們這條路我想想都實在難走。”

眼看著瑞康庭的崖口就在腳下,孟望舒卻輕輕笑出了聲,愛人的話自然沒錯,好友選的路實在難走。可這三界各族,一旦是真心付諸了情愛,心中有了牽掛和羈絆,誰又能真的走的輕鬆呢?

“他們這條路實在是難,所以咱們能幫忙的時候就絕不袖手。

不過話說回來,我傾慕你那條路,不也是走了許多年,又何嘗容易呢?”

接上話的人並不扭頭看身邊的人,隻專心朝著崖底走去,她假裝不在意陸伯都的反應,卻又無法忘記自己這些年把一顆真心捧在手裡,受到的那些奚落和非議。

她知道,朋友的路比起自己要更艱難上千百倍,卻也難以忘記那些追著對方的心意,要一個回應的日子。那時候的他忽遠忽近令人捉摸不透,自己不過是三界中眾多傾慕他的女娘中並不起眼的一個。

比起排山倒海的反對和氏族規矩的束縛,心愛之人的閃爍或許更讓人擔心。

“我知道,我知道我之前做的蠢事和自以為是的保護讓你受了不少委屈。

望舒,你放心,以後不會。”

身後的人伸出大手穩穩的扶住了自己,乾燥溫熱的掌心緊緊貼在了她冰冷的手心上。那些心裡堆起來的褶皺在這一刻,隨著那些酸意一起被輕輕熨平,她揚起嘴角直起了背跟他一起站在了神獸的院中,努力把腦子裡的那些前塵往事先往後撥了撥。

收到夜明珠的睚眥果然沒有接著為難他們,仔細驗過東西後,就命人把白少春送了出來。受了傷的鮫人世子雖然臉色還是蒼白得很,身上的臟衣服也沒換過,傷勢看上去卻還是好了許多。

看來這位神獸還是沒騙人,隻是為了拿到想要的東西,倒沒有為難那個從天而降跌入自己院中的莽撞少年。

因著和婚的事兒被陸伯都攪了,第二輪比武的寶物各位祖師也沒琢磨出來,是以現在月族倒不是急需要這位鮫人世子現身的時候,他那位心裡打好的算盤落了空的父親短時間內應該也沒有見一見這個兒子的興趣。

兩人一商量,便決定把眼前憔悴沉默的人送去昆侖後山新修的宮殿裡。

“我去你們的新殿裡住,總是不好……不如就在神殿的側屋歇著罷了……”

也不知是最近的境遇磨練了心境,還是經曆了許多事成長了不少,這位鮫人世子今日倒是少有的客氣起來。聽見自己要被安置到陸伯都為小狐狸新修的神殿裡,竟然連連擺手拒絕了起來。

“你不去倒也行,隻是孟以冽為了救你險些丟了命去,現如今正在那兒養著。

倒不如我們前麵的山頭放你下來,你自己回去,我們倒還急著去看他呢。”

孟望舒的揶揄和玩笑對方全然沒聽到,隻擔心地瞪大了眼睛。倒是一旁的年輕神君不忍心起來,趕緊安撫他孟宮主現今命保住了,隻是新傷疊舊傷,一時還沒有清醒罷了。

似乎是嫌棄她的調皮,那位愈發沒羞沒臊的山神,竟又當著白少春的麵,歪頭咬了咬她的耳朵。

接下來的路上,那位鮫人世子都沒有再說話,隻憂心忡忡地望著前方,直到飛馬踏上了殿前的地麵,穿著一身臟衣服亂著頭發的鮫人世子才大步朝裡麵跑去。

“你怎地受了這樣重傷?為了我這樣的人,原是不值得你冒險的。”

屋內的聲音帶著哭腔,停在門口的人隻覺得自己此時進去,實在有些不合時宜,卻又實在擔心好友,隻好悄悄站在門邊,偷偷聽著裡麵的動靜。

答話的人顯然還沒恢複過來,聲音微弱得很,低聲答了一句:

“你無事就好……我將養些時日便好了…不打緊。”

聽見這話的小狐狸隻覺得心裡有一陣莫名的高興,看來他們果然是來真的!不等她接著聽下去,就有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了身前,下一秒熱鬨沒聽夠的人就被攔腰抱起,隻好摟著陸伯都的脖子任憑他抱著自己朝著殿後的院子走去。

麵前的湖上開出了一卷粉碧相間的畫卷,是她最喜歡的蓮花,上次她就知道他為自己種了一大片花。今日見著了才發現,身邊人竟然在池子中間為她紮了一個秋千,在湖麵的花海裡蕩秋千一直是自己的心願。

隻可惜青丘的蓮池在半山腰,平日裡為了保住自己國主的威嚴,她隻敢在夜裡偷偷去秋千上玩一會兒,不曾在白日的陽光微風裡肆意地蕩過哪怕一回。

倒是心上人這次用心地圓了自己的夢。

“若不是他們在,我非要抓你去溫泉池子裡泡一會兒,再讓你去蕩秋千。

今日隻能便宜你了。”

把她放在秋千上輕輕握住繩子的人,笑容裡全是熟悉的寵溺,荷葉上的露珠在陽光照射下微微閃著光,身後的人跟著自己的笑聲也咧開了嘴,褪去了平日裡嚴肅的樣子,甚至故意把秋千推得高高的引得她尖叫起來。

等到玩累了,心滿意足的人便趴在湖邊伸手逗弄起水裡的小魚來,陸伯都望著頭發散落在肩頭的人,翹著紅紅的小嘴彎著眼睛玩水的小狐狸,隻覺得這一刻比自己登上昆侖主位那一刻還要神聖。

他靜靜的看著麵前的畫麵,連呼吸都變得小聲起來,唯恐驚到麵前那個專心玩鬨的人。他們向來都是身負重任,連小息幾日都甚是難得的人,今日這樣的時光,於旁人來不過是最普通不過的日常,對他們來說,卻珍貴得很。

“上神,第二輪比武的令狀到昆侖了,小的為您送來了。”

侍從的聲音裡也夾雜著一些小心翼翼,聽見這個消息的兩人都默契的站了起來。把頭湊到一起看起了第二輪比試的內容和規則,這一輪的地點倒是來得巧,就在青丘不遠的一個鎮子上。

要被捉拿的,是一隻成精的狸貓。

紙上大致地介紹了這隻精怪的情況:這鎮子上已經有三年沒有娶新娘了,原因就是有狸貓做祟,不管路上請了多麼厲害的捉妖師和守衛,從彆的地方被抬去鎮子上的新娘,隻要到了落轎那一刻,包準會變成一具紙紮的假人。

而方才還在轎子裡坐得好好的新娘,就這麼不知不覺的失蹤了。久而久之失蹤的新娘越來越多,附近的人也對這個鎮子敬而遠之,都覺得此事詭異又可怕,不願意將女兒嫁過來。

是以,鎮子上的老人越來越多,孩子卻越來越少,許久都沒有辦過喜事了。

因著神界精兵連去兩次都無功而返,所以月族這一輪的筆試,就是看誰能先抓到那隻格外會紮紙的狸貓。

“我倒是聽過這狸貓的事兒,隻是沒有這上頭說得那麼玄乎。那地方本來就窮得很,願意嫁過去的姑娘少之又少,原來嫁進去的新娘,許多就是人牙子發賣進去的。

所以啊,我是故意沒管,卻沒想到這事兒居然鬨到天庭了。”

去鎮子的路上,孟望舒仔細回憶了一下,便把自己知道的說給陸伯都聽。這一趟比武那位鮫人世子原本是躲不過去的,卻偏偏又趕巧摔下崖口受傷躲過了一劫,再次由陸伯都迎戰太陰神女。

真不知道該誇那小子命好,還是要感歎身邊這位年輕的神君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