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豬帶來做什麼?(1 / 1)

縱橫九州的烈火宮宮主前來為一個鮫人世子求情,還拖著身上的重傷。陸伯都此刻隻覺得一個頭腫成兩個大,就算之前打過幾回交道,他也未曾想過這兩人現今關係竟這樣親厚了。

“我自然會去救他,不能讓他真去和婚。

可你也該顧念自己的身體才對,這樣拖著傷病前來,萬一出了什麼事,望舒他們可要揪心壞了。”

扶起地上的少年,他又把桌上的補藥遞了過去,孟以冽的臉色雖然憔悴得很,眼睛卻出奇的清亮,他三兩口把碗裡的東西喝乾,就又絮絮叨叨地托付起麵前的神君來:

“他實在是個打小就吃了不少苦的,從前雖然任性闖下了不少禍事,卻也並非他的本意。

我知道他這些年為了出風頭,讓你收拾了很多爛攤子。可那並非他的本意,尤其是小時候給你下毒的事兒,實在不是他一個小孩子能想得出來的!”

說完最後這句話自知失言的人沒有接著往下說,耳邊炸開一個驚雷的年輕山神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接話,這個被月族和神界死死壓住的秘密如何被那位凡界的半神知曉自然不難猜。

但白少春自小就謹慎得很,更何況此事當時差點讓那一家子丟了性命,被關去山頂的小院思過了好幾年,才被父親想辦法救了出來。他居然毫無保留的把這樣的秘密告訴了孟以冽?

陸伯都塵封在心底已久的秘密,在少年的這句話說出口後,又重新從縫隙裡爬了出來:

那一年他才剛滿四歲,過了壽宴不久後,那位鮫人代族長派人請他去宮裡用膳。彼時父親為了照顧那位敏感的代族長的情緒,對這種邀約向來是來者不拒,父子倆高高興興就赴宴了。

誰成想那一日,就成了大家和和氣氣坐在一起吃飯的最後一頓,他到現在還記得,那日到場的既有北海的國主也有神界愛湊熱鬨的幾位神君,大家說說笑笑聊得很是開心。

到了宴席結尾的時候,有仙侍端上來一槲用海螺盛著的甜湯,因著父君平日管教甚嚴,自己甚少有機會吃到這些東西。

是以那一日他接過海螺就要仰頭把甜湯灌進嘴裡,卻在點心到了嘴邊的時候,被那位鮫人世子的母親拍開了手,一整槲甜湯全都潑在了雪白的地麵上,接下來的事情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因為那位一向寡言少語的夫人忽然的失態,大家都對地上的東西起了疑心,前來赴宴的一位神女拔下簪子伸手一測,便立刻發現了其中的端倪。加之神界有著數不清的仙醫。

試出毒藥和查詢毒的來源,幾乎隻花了半日不到,因為自己並未中毒,查出的毒藥又來自一款早已絕跡的藤蔓,所以並沒有直接的證據指向鮫人。

何況月族多年前,就是因為上一任族長中毒身患弱症,才改寫了母親和外祖的一生。天帝為免禍事重演,幼小的神君被害,便將那一家三口遣去了人跡罕至的山頂小院軟禁起來。

原本在宴席上與他追打嬉鬨的白少春,也在當晚,就背著一個小小的包袱,牽著父母的手離開了從小生活的玉蟾宮。等到解了軟禁回到神界,已是六年之後了。

“此事本是月族的秘事,一直對外保密的原因,也是為了保全少春。

若他自己都信得過你,不怕把這事兒同你說,我自然也沒有什麼意見。咱們都是多年的朋友了,對你我沒什麼信不過的。

隻是和婚之事,我已經找他父親談過一次了,結果你應該也知道了,若再想攪散這個和婚,就隻能我去重霄殿上求天帝,以比武期間結親影響結果公允為由去試試了。

但若是這樣,少春第二輪第三輪比武若是碰到比之前的惡獸更厲害的,雖然也有我們暗中相助,卻也難免要多吃些苦頭。不知他肯不肯。”

陸伯都的話裡有些許遲疑,上一回比武自己能替他去取了法器,是因為對方身受重傷才破例。現今對方全須全尾的在宮裡坐著,怕是接下來的比武必須得親自上場了。

更何況這樁婚約神界已經有不少人知道了,太陰神女為了保住自己公平正直的形象,怕也不會在接下來的兩輪裡放水給他叫大家以為他們合謀欺負昆侖,如此一來,剩下的兩輪比武,對那位鮫人世子而言,都是硬仗。

“他自然是肯的,隻要能不和婚。他都是肯的,真的,陸上神,這是昨夜他從我身邊被抓走的時候同我說的。”

聽見自小一起長大的摯友急得握住了自己的手喊起了尊稱,年輕的神君心裡也是百感交集,立刻拍拍他的手安撫道:

“既然如此,我便馬上去一趟重霄殿就是,你莫太擔心了。

所以你身上的傷,也是昨夜白少春被抓走的時候急得裂開的?”

已經走到門邊的人心裡又生出幾分好奇心來,忍不住又回頭問了一句,見對方點了點頭便又叫來醫官安頓好以冽才放心離開。

天爺啊,這是什麼莫名其妙又如膠似漆的情誼!要不是自己趕著去重霄殿處理和婚的事兒,真巴不得立刻騎上飛馬趕去青丘和望舒好好說道說道今日的見聞。

果不其然,越棘手的事兒,就要行越險的招兒。在天帝腳下跪了一個時辰的年輕山神往回走的時候,高興得幾乎哼起了歌。要不是四周神族對月族不合的議論聲太大,他幾乎就要樂出來了。

不論周圍那些長舌之輩要如何議論自己心胸狹隘,看不得鮫人世子和婚,怕輸了比武給對方漲了氣勢,統統都不要緊,他隻想快點跑回去告訴以冽天帝駁回了這門親事的好消息,再飛奔回青丘好好親一親自己的小狐狸。

“孟宮主呢?怎地屋裡又沒人了?”

推開偏殿的門,找了一圈也沒看到好友的人心裡不禁有些擔心起來。那隻豹子要是胸口的傷三番五次地裂開,便是把整個神界的靈藥都喂進他嘴裡也是無用。

“稟上神,方才有月族的神兵來報,鮫人世子為了躲避和婚。偷偷從軟禁他的院子裡逃了出去,代族長追他的時候急怒交加,把人逼到了歸墟邊的崖口。

世子…世子一不小心,跌進了瑞康庭……”

陸伯都也沒想到,自己剛才還沉浸在取消好婚的好消息裡沒回過神來,現在又立刻得趕去歸墟邊救人,瑞康庭那地方雖然算不上凶險之地,卻也跟它的名字絲毫不沾邊。

那地方既不祥瑞,也不安康,叫這名兒純粹是因為裡麵關著的,是滿神界都惹不起的上古真龍第二子—睚眥,那位豺身龍獸的神獸,若不是因為好勇善鬥,心眼又小,是不必被天帝下令困在那個小小的院子裡修行的。

偏偏他小時候還跟著父君頒令時去過一次那鬼地方,到現在他都記得那個長著大龍腦袋大豺狼是如何的目露凶光麵目可憎,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那位嗜血嗜殺的神獸,自己還得再見一回。

“點喚神煙,傳青丘國主,神鳥欽原速去歸墟旁與我彙合。”

安排完隨從叫人,轉身拿上幾顆回魂丹的年輕山神連坐也沒來得及坐一坐,就急匆匆的往那凶險之地去了。誰知還沒到崖口,就遠遠看見了許多一身銀甲的月族神兵。

看來那位心狠手辣的代族長,真到了要失去兒子的時候,還是慌亂得很。

“此地乃我昆侖屬地,睚眥神獸品級甚高,不可隨意驚擾。代族長還請先帶著人回去,若是驚擾了神獸,彆說世子性命堪憂,您這份強行逼婚又後知後覺的舐犢之情,也要被眾仙恥笑一番。”

負手而立的人此刻一點好臉色也沒有,一句好話也憋不出來,要不是麵前這個常年板著一張白臉的代族長三番五次為了那個神殿裡的族長之位橫生事端。

自己的日子不知道要清閒多少,更何況現在不知所蹤的還有身係九州安危的烈火宮主,要是孟神君和苓胡姑姑知道寶貝兒子前些日子剛被人當胸掏了大洞,傷還沒好就又趕來救那個鮫人世子,恐怕要心疼壞了。

等到月族的神兵散得七七八八了,起身往崖口走去勘測地形的昆侖山神才剛蹲下身子,就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力量,撞得兩手撐地,狼狽的摔倒了地上。

把他撞倒在地的孟望舒在旁邊席地坐下,笑嘻嘻地彙報自己的成果:

“方才那煩人的鮫人老兒走之前我就下去探過了,白少春應該是跌進院子裡了,但生息旺盛,應該還沒被發現,救他心切的孟宮主呢,就慘多了。

因為失血過多,他直接昏倒在了崖上的大樹邊,已經被我派人送回青丘好好醫治啦。睚眥的氣息現在平穩得很,想來還沒有被驚著,正安心修煉呢。”

望著那張心愛的小臉正眉眼亂飛的跟自己炫耀方才她完成的攻擊,陸伯都隻覺得心裡那一團亂麻一樣的煩心事這一刻都被一雙溫柔的手扶平理順了,全沒有了剛才的煩亂,隻剩下一片柔軟。

“我說以冽哥哥到底是跟咱們一個信兒的,跟我簡直是像親兄弟一樣的親!

你看!連喜歡鮫人這個特點,他都同我一樣。”

把小狐狸攬入懷中準備安心等神鳥欽原的人冷不丁聽見孟白藏的聲音從背後冒了出來,不禁皺了皺眉:

“你把豬帶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