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白藏,如果我下次再跟你一起行動,就叫老天爺一道天雷劈死我算了!”
跟以冽和弟弟緊緊背靠著背,三人聚成一團把劍尖一致朝外的孟望舒,望著麵前層層疊疊的衛兵,和那位起身束發披甲準備與他們決一死戰的神女,咬牙切齒地感歎了一聲。
這樣的醜事忽然被他們撞破,身邊圈養了半個月抵死不從的男寵還是個跟自己一夥兒的細作。想也知道那位秘密暴露的神女,今日就是把整個善畫司放把火燒了,也不會讓他們有活著出去的機會。
這神女雖然一向隻掌管三界的嘉賞,甚少有動武的機會。自小卻是和捉拿罪妖論管刑罰的陰律寺司主一道習武練功的,今兒就算陸伯都來了她拚死一搏怕也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麵。
更彆提現在站著的三個人裡,論去武力值來,她身邊那個宮女打扮的弟弟充其量隻能算半個。
“我說你怎麼口口聲聲為了丹藥而來,卻又一點都不聽話。好像對晉升仙位並沒多大的興趣,折騰了半天原來是個細作,倒難為你像個啞巴一樣裝了半個月。
我原以為青丘國主是個磊落人,誰能想到你居然能乾出派細作來”
披上戰甲的神女已經把長發束了起來,一改方才的風流模樣,把手裡的長鞭舞得呼呼作響。冷笑著走下台階朝著包圍的中心走來,貼身的裡衣已經被冷汗浸濕的孟望舒已經沒心思跟對方耍嘴皮子了,她緊緊握著手裡的劍,在腦子裡飛速地盤算著如何把自己被困在這裡的消息傳出去,硬著頭皮轉到了正對神女的位置。
“我若真能為了丹藥屈從於你這種神界敗類,就算升了仙位也如何?不過是一個德不配位,枉為神仙的畜生罷了。”
不等她出手,以冽已經飛快地迎向了直衝過來的神女。
“姐,不是今夜我還真不知道,這善畫司居然還有地牢呢。從前我都以為這兒是論功行賞的地方,隻有好吃好玩的,還有漂亮的大園子,卻不知道這兒也有地牢。”
孟白藏望著牢房頂上一扇小小的窗戶透出來的月光輕聲感歎道。一旁坐著的人想到弟弟是眼看著那個神女泄憤發怒,擰斷了那倉鼠精的脖子,才衝上去想救下朋友才中了圈套。
這小子從小遇到難過的時候,就不肯直說。總是顧左右而言其他,把難過和委屈咽進肚子裡,消化完了再換回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甚少肯在人前落淚。
想到這兒的人,腦海裡又浮現起那個貌美卻命苦的倉鼠精,分明前一個時辰還在迎合神女討她歡心,過了沒多久,就像一個紙紮的娃娃一般,被狠狠地撕碎了,那孩子實在是個有義氣的,到了死到臨頭的時刻,還在想辦法幫他們傳信出去。
隻可惜那隻信雁還沒來得及飛出長廳,就隨著它的主人一同香消玉殞,連悲鳴也沒來得及從腹中溜出去。而原本還在艱難抵抗的他們,也因為這一刻的分神敗下陣來。
抬頭看窗戶的弟弟眼看著紅了眼眶,靠在牆邊的人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柔聲道:
“莫哭了,阿姐帶你去給他報仇好不好?我方才聽見換值的鐘聲了,等他們換值的時候,咱們想辦法出去。”
知道姐姐從不說空話的孟公子聽見這話稍稍平靜了些,他緊緊握著手裡一小塊染血的布料,重重地點了點頭。接下來的流程幾人倒是輕車熟路,不等換值的人走到他們的牢房門口,三人已經趁侍衛更替鬆懈的功夫溜到了牆外邊。
“證據都藏在我衣服裡,咱們也彆耽誤功夫了,直接上重霄殿擊鼓鳴冤吧。”
走在前麵的孟以冽敏捷地上了飛馬,衝身後的姐弟倆招了招手。
“你小子藏得還挺好!這些天居然沒被那個上下其手的神女摸出來!”
也許是眼看著就要到重霄殿,弟弟的心情又鬆快了起來,孟望舒又聽見了他熟悉的冷笑話,想到他剛剛失去朋友,才忍住了伸手敲一敲那顆腦袋的衝動。
太平了許久的神界已經許久沒有響起這熟悉的鼓聲了。有些驚奇的各位祖師和仙族聽見此事,更是驚得嘴都合不攏,紛紛交接耳的議論起來,受了女兒牽連的那對上神老老實實地跪在了殿前不敢分辨半句。
陰律司的司主許是雜事纏身,今日到的倒比大家都晚,剛進殿遠遠地看見那位神女被神兵壓著站在一旁,就已經猜到他們的事敗露,雙膝一軟直接跪倒了在了門口,甚至沒來得及向前走幾步。
“還望天帝寬宏,給小女一次機會。實在是我們夫婦隻有這一個獨女,平日嬌縱了些,又對丹藥看管不嚴,才釀成了大禍。”
望著那位把頭磕的??作響的上神,年輕的青丘國主實在是再也憋不住肚子裡的話,乾脆當著大家的麵說了出來:
“上神說自己對丹藥看管不嚴,善畫司用來操縱各位仙侍男寵的藥實在是數量龐大,每月之需幾乎趕得上整個神界半年的需求,您會不知道她拿這些東西去做什麼了嘛?
再加上為了能去陰律司地牢裡選男寵,孝敬陰律司司主的那一份,單善畫司每季度的丹藥,就夠整個神界受嘉獎的仙族吃上兩三年。更彆提,這淬在丸藥上的毒,還是你為了女兒能好好操控那些男寵,單獨開爐煉的,這些事樁樁件件都被她拿來當成炫耀之資,在那奢靡淫逸的晚宴之上當成笑話說!
您的女兒這樣若都還隻是驕縱了些,那三界還要天律王法做什麼!”
四周的仙族聽了這話都有些瞠目結舌,唯有幾個得了好處的,心虛地低下了頭。王座上的天帝,接過了那些丹藥仔細的聞了聞,又看了一眼姐弟倆呈上去的證據。
當看到善畫司豢養男妖的宅院圖紙時,胡須都抖了幾下,緩了好些時候,看著侍衛把那院中的罪妖悉數帶來了重霄殿前,才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張口怒罵道:
“你們一家子簡直是令在座的祖師都要大開眼界!一雙老的偷偷煉丹供女兒四處行苟且之事!更彆提你一個年紀輕輕的神女,竟然偷偷造出一個後宮來!
連罪妖都不放過,還弄了個院子圈養起來!真是倒反天罡!此事若是傳到凡界去,我便是老臉丟儘,帶著各位祖師長跪在南天門口,也無法平息了這醜聞帶來的議論!”
天帝的雷霆之怒,連辯解的機會都沒留給殿中的幾人,看著兩位神界掌管刑罰和嘉賞的司主這一日都被撕下了虛偽的麵皮,趴在地上跪也跪不住,涕淚橫流失了所有的體麵。
站得筆直的孟望舒又想起自己之前聽到的那些閒言碎語和議論來,她不過是一個末等的仙族,為了對心上人的那顆癡心,不知受了多少冷眼和身世的嘲笑。
可在凡界讚譽有加,每日端坐在雲端掌管三界生靈生死命數的兩位神族,背地裡竟然比那泥地腐肉裡生出來的蛆蟲更令人作嘔。也不知道神界那三六九等的分級,到底製約的是誰。
“小心!”
陸伯都的聲音來得猝不及防,不等沉浸在思緒裡的人回過神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已經擋在了她身前。等她緩過神來,才發現那位方才還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神女竟然握著簪子朝著自己衝了過來。
即使此刻已經被趕上來的侍衛按在了地上,嘴裡卻咒罵之詞不斷,一會兒攻擊九尾的卑賤身份,一會兒又牽連起她的母親和祖母來。站在旁邊的弟弟伸手去搶簪子的時候還被劃了一道,正捂著血流不止的手想要衝上前去。
“已經被判了罪,死到臨頭了還要在這樣的場合大放厥詞汙人清聽,不如就把嘴堵上吧。”
搶先一步上前的昆侖山神率先一步走上前去,搶過了一旁侍衛手中的布條,一把捏住了那位神女的下巴,麻利地塞了進去,確認她隻能發出嗚嗚聲後,才嫌棄地在衣擺上擦了擦手。
天帝對此事的處罰令人毫不意外,善畫司的司主和父母都被送往了關押罪仙的孤山,每七七四十九天,就需受九道天雷,這樣算來,差不u多是傷剛養好,犯人就又要去送新的雷刑。
雖然那位神女手上沾的惡行與獻血無數,她巴不得對方下無間地獄才好,可她更知道,這已經是天帝能給的最重刑罰來。
長歎一聲跟在眾神身後準備回青丘的人,剛走到門口就被陸伯都拉住了手:
“我送你回去!”
想著自己還未消氣,便在手上使力掙了一掙發現對方力氣實在太大的孟望舒隻好不再掙紮。就這麼僵硬的在許多看熱鬨的眼神裡一路跟著陸伯都上了他的坐騎。
一路上兩人都有些尷尬,眼看著紫雲山到了腳下。快到家的人,沒好氣地嘟囔了一聲:
“今日當著那麼多人牽我的手,你倒不怕了?”
身後的人聲音有些低沉又有些俏皮:
“我怕,但思來想去,還是更怕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