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捉鬼審案3(1 / 1)

參緣縣令 甦翮 5083 字 3個月前

鬼哭聲不休,王吟懷的叫罵聲亦是不休,饒是橠白的耳朵也是無濟於事。

橠白最終忍無可忍,對著臥房的方向大吼一聲:“彆吵啊!”

王吟懷被橠白這一斥,頓時住了嘴,然而一並住了嘴的,竟還有那鬼……

整個院子乃至那臥房之中,霎時間安靜的連呼吸聲都聽得到。

橠白與陸歸舟幾人又在院落中等待張望了半晌,直等的烏雲散儘,見了月明星稀,也見了烏鵲南飛,就是未見得那所謂的鬼……

彆無他法,橠白與陸歸舟幾人隻好先行回去了房中。

見他們折返回了房中,孟淵夫婦三人迎至了堂屋之中。

陸歸舟見狀,索性便在堂屋裡問起了話。

“鬼呢?”陸歸舟問著,言語間帶著絲絲怨氣,這孟淵口口聲聲言說親眼所見鬼影幢幢,他這方才應了這案子,可方才一番下來,不過是鬼火與鬼哭,哪裡有半分的鬼影?這孟淵豈非是誇大其詞的很?

“這……”孟淵神情尷尬,小心翼翼的辯白道:“這……小人確是見了那鬼的……這……”

橠白倒是沒聽他支吾其詞,踱步到了堂屋中的燈盞前。

堂屋甚是寬廣,其擺放的燈盞也比臥房裡多的多,因此,光線也更綠了許多。

那燭火燃燒,依舊是陰森森的綠色,直襯的一屋子都綠幽幽的,瘮人的很。

橠白微微側目,自陸歸舟的方向望了去。

陸歸舟一轉身,坐在了那雕花太師椅上,正襟危坐,神色凜然,隻一眼便看得孟淵幾人哆哆嗦嗦。

幾人的麵色皆被這綠油油的燈火鍍上了一層綠,此情此景,橠白隻覺得像極了閻王爺審小鬼。

思及此,橠白忍不住抿了抿小嘴,暗道荒唐,而後收回視線,再次打量起了那綠油油的火光,喃喃低語:“這鬼都走了,鬼火怎得還在?難不成還是那鬼走的匆忙忘了帶走了?肯定是有人在燭芯上動了手腳……”

橠白的低語之音,無人聽聞。她微偏了偏頭,越發仔細端詳起了那綠油油的鬼火燈。

陸歸舟神情凜然,目光深沉,望著那戰戰兢兢的孟淵心下不得不多思多想,莫不是這人是有意為之?

他應下了查辦這樁鬼案,若說私心,也確實有那麼一兩分,想著這案子若是破了,可樹立威信,日後治理起縣中百姓也會更便利些,可不成想竟是這般。

那孟淵前來狀告,是拿了府尹大人的親筆信的,想來若是做局陷害,張興業那廝逃脫不了乾係……

陸歸舟的視線隨之向前一掃,一眼便瞧見了背對著自己仔細揣摩那鬼火燈的橠白。

橠白不時的歪著頭,瞧著那燈。自陸歸舟的方向看去,隻看得到她置身於幽幽綠光中的背影,一顆大圓頭不時的左搖右晃。

綠光雖是有些瘮人,但擋不住橠白俏皮可愛的模樣。

陸歸舟頓時心下一緊,好啊!這張興業定然是衝著橠白來的!那日他一見了橠白就一副色相,定是如此!

想到此處,陸歸舟心頭怒火熊熊而起,一張俊顏更是黑如鍋底,綠光一襯,愈發駭人。就連陸歸乘幾人瞧了,亦是忍不住後退了幾步。

陸歸乘幾人尚且如此,更遑論孟淵那廝,當下亦是雙腿顫顫,恨不能跪下來喊大人饒命,今朝若是陸歸舟一個發怒,治他個戲耍官員之罪,還不是輕而易舉。

可於此事上,孟淵也想要喊上一聲冤枉,這事兒真真是不曾撒謊,當真是被那怨鬼折磨的沒了辦法,方才如此的。

見自家老爺噤若寒蟬,那餘柳兒眼珠兒一轉,上前便道:“大人明鑒,小人家中近來確是遭受怨鬼摧殘,絕非有意戲耍大人,且大人您也瞧見了,這鬼火鬼哭確有其事,至於為何今夜裡那鬼魂不肯現身,定是因為大人您在這兒,大人您一身的浩然正氣,鎮的那鬼不敢現身了!”

孟淵一聽,如獲救星,當即連連附和:“對對對,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陸歸舟聞聲,自橠白身上收回了視線,轉頭便看向了孟淵一家子,正開言回懟,便聽得“噗”的一聲響。

陸歸舟當即調轉視線,循聲望向了橠白,就見橠白一口吹滅了那綠幽幽的鬼火燈,繼而抬手摘掉了燈罩,拔下了蠟燭拿在手中,仔細的查看。

瞧罷了橠白這一套吹燈拔蠟的動作,陸歸舟轉頭再次望向了孟淵,冷哼一聲道:“這鬼火怎麼輕而易舉的就被吹滅?分明是你等裝神弄鬼戲耍本官!”

陸歸舟拍案而起,他打定心思,既然那張興業是衝著橠白而來,他今日便務必拿這個孟淵開刀,殺雞儆猴,絕不能輕饒了這個孟淵一家。

那孟淵一聽,噗通一聲跪地求饒,口口聲聲的大人饒命。

見孟淵如此,那王吟懷同餘柳兒亦是一並齊齊跪下求饒,一時間,綠幽幽的堂屋之中“大人饒命”交織成一片,更有了那森羅宮殿之感。

橠白一門心思都在手上的蠟燭上……

那蠟燭看上去,不過就是最為普通的紅蠟燭,曆經一晚上的燃燒,此時還有一掌的長度。

橠白忖了忖,左手握頂右手握底,掰黃瓜一般的將那半截兒蠟燭給撅成了兩段。

但蠟燭到底不是黃瓜,饒是被掰斷,中間有燭芯相連。橠白一手握住一部分燭體,用力一扥,上半部分燭體中的燭芯便被抽了出來。

一瞬間,橠白的眸中驚訝倍增。

燭芯本該是軟的,被抽出之後應該是軟趴趴的模樣,怎得這蠟燭的燭芯被扯出了之後仍是這般的……硬挺……

橠白將那蠟燭舉的近了些,借著綠幽幽的光,仔細端詳。

被掰斷的半截兒蠟燭上,直挺挺的豎著燭芯,好像那避雷針……

燭芯是棉線編織而成,絕不會如此的硬挺。

如是想著,橠白抬手,以拇指和食指捏住了那避雷針一般的燭芯,輕輕撚弄。

幾下搓弄之後,纏繞在一起的棉線便被搓散了開來,一支極細的銅絲赫然在目……

橠白眸光一滯,動作一停,她不認得銅絲為何物,心下暗暗不解,這是甚?

自己不曉得的,陸歸舟一定曉得。

橠白如是做想,手上拿著那避雷針一般的蠟燭轉回身去,幾步便來到了陸歸舟身旁。

陸歸舟正怒氣氤氳的望著不住求饒的孟淵一家,他見了橠白,神色稍霽。

橠白將那避雷針似的半截蠟燭往陸歸舟麵前一遞,言說道:“大人你看,這蠟燭怎會是這樣?”

當著一眾人的麵,橠白仍是喊了陸歸舟作大人。

陸歸舟的視線隨之落到了橠白手中的半截兒蠟燭上,一瞧那酷似避雷針一般的模樣,陸歸舟的劍眉倏然一緊,疑惑的自橠白手中將那“避雷針”接過。

那燭芯已被橠白搓散,陸歸舟甫一細看,便瞧見了那燭芯裡的端倪。

一見那燭芯裡的銅絲,陸歸舟怒火更盛,當即吩咐陸歸乘幾人將其餘幾盞燈裡的蠟燭全都取出來掰斷。

陸歸乘幾人領了命,齊齊動起了手。

吹燈拔蠟撅蠟燭,整個堂屋瞬間陷入了一片黑暗,真真是一個伸手不見五指……

陸歸舟:“……”

橠白:“……”

眾人:“……”

氣頭上的陸歸舟全然忘記了沒了燈會是此種情形。

幸而有月光,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

橠白借著月光,拿出火折子又將那半截兒“避雷針”給燃了起來。

那蠟燭是被橠白撅成了兩截兒的,另半截兒的燭芯被抽了出來,所以橠白手裡的這半截兒燭芯甚長,沒了蠟的陪襯,甫一點燃,便刷的一下將那截止到燭體的一部分燭芯儘數燃起,火苗甚大。

橠白被嚇了一跳,不自覺的向後仰了揚頭,生怕那火苗燎了自己眉毛。

漆黑室內,一抹幽綠燭火搖曳,映照在橠白那粉嘟嘟的麵容之上,添了幾分詭譎之姿,卻又掩蓋不住橠白原本的嬌俏可愛。

綠色大火苗兒逐漸縮小,變回了正常的火苗兒大小。

橠白的麵容被勾勒的半明半暗,好似那幽冥之中綻放的花,既讓人望而生畏,又讓人心生憐愛。

陸歸舟望著橠白那既可愛又詭異的麵容,一時間陷入了尷尬……

“嘶……”橠白忽而倒吸了一口冷氣,手上的蠟燭燃燒,融化的蠟油沿著短短的燭體直滴落在了橠白的手心,直將她燙的一顫。

陸歸舟一見橠白被燙了手,心下一緊,眉頭一皺,當即也顧不得許多,急忙忙上前去查看橠白的手。

他一把奪過那燙了橠白的綠燭,一把握住了橠白的小手,借著那綠光仔仔細細的查看著。

細嫩白皙的掌心,隱約可見幾滴殘餘的蠟油,昏暗的綠光下,瞧不出掌心是否泛紅,可想也知道那般嬌嫩的肌膚被這般一燙會是如何。

陸歸舟心疼不已。

陸歸舟心疼橠白的這一時半刻,倒讓那王吟懷窺到了機會,她忙高聲使喚起身旁的丫鬟:“蠢貨!還不趕快去換新的蠟燭來!”

那丫鬟立刻領命前去,不多時便折返而回,又帶了幾名丫鬟,七手八腳的重新燃起了燭火。

堂屋之中重新迎回了光亮,橠白忙不迭將手自陸歸舟的手中抽回,垂下眼眸紅了麵頰。

被一屋子的人圍觀他握著橠白的手,陸歸舟亦是略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故作姿態的輕咳一聲,繼而言歸正傳,當即讓陸歸乘幾人將手中折斷了的蠟燭拿到自己麵前一一過目。

當著那孟淵的麵,陸歸舟將那些燭芯一一撚了開來,果然,那些燭芯皆是同橠白手中的那枚燭芯一般,統統都被撚入了極細的銅絲!

金屬銅遇到火焰,便會將火焰變成綠色。如此手段,其意為何已是昭然若揭。

陸歸舟將那燭芯裡抽出的銅絲拿在手中,徑直向那孟淵詰責開言:“孟淵,你還有何話說?”

孟淵當即傻了眼,連申辯都不知從而開始言說,他連銅絲遇火會使火苗變色都不知道,如何能提前做此準備?

孟淵不知所措,隻好連連喊冤,左一聲不知道,右一聲不知情。

陸歸舟被氣的不輕:“你竟還有冤要喊?”

孟淵頓時語塞,那王吟懷連忙開口道:“大人明鑒,小人一家即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戲耍至縣老爺啊,而且小人的兒子可是千真萬確被害了的。”言到此處,她手一伸,直指那餘柳兒道:“定是這蹄子使的手段,害了我兒子還想戲耍大人!一定是她!”

那餘柳兒一聽,當即又開始哭訴:“不是!不是奴家!大人千萬不可聽信讒言,冤枉了奴家嗚嗚嗚嗚……”

言罷,又是一番梨花帶雨,掩麵哀泣,隻是當下孟淵抖若篩糠,壓根兒顧不上去憐惜她了……

陸歸舟一見她矯揉造作的哭泣模樣,當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下意識的調轉視線看向了彆處。

此時的陸歸舟心下淩亂不堪,隻因此事自他看來,有極大的可能是那張興業衝著橠白有意而為之,關乎到橠白,他便是有了寧可殺錯不能放過的心思,可方才聽了那王吟懷一番申辯,陸歸舟覺著,此種情況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這事關乎到橠白,陸歸舟的心思全然是亂了的。

一旁的橠白如何能感知不到陸歸舟的情緒,但她不知陸歸舟是因著她方才亂了方寸,心中有些不解,此案算不得什麼為難的案情,也不是無路可尋,憑著陸歸舟的能力如何會麵露難色呢?她悄聲上前,來到陸歸舟身側,抬起手來,輕輕的拽了拽他的衣袖。

她這一拽,陸歸舟方才回過了神來,他側目而視,一眼便見橠白欲言又止,他微微俯下了身去,側耳去聽橠白要同他說什麼。

橠白微微踮了踮腳尖,又以手做掩,悄聲在陸歸舟耳畔道:“去請個郎中來,一看便知。”

耳畔感受著橠白言語間的溫熱氣流,陸歸舟心中的煩亂平複了幾許,他斜眼看了看孟淵幾人,最終舒了口氣,吩咐李虎丁蓬去請郎中過來瞧一瞧,如若不然,紮上幾針看看這孟少康到底醒不醒。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出自曹操《短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