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排老鼠(1 / 1)

參緣縣令 甦翮 5060 字 4個月前

房門一開,橠白一見來人是陸歸舟,迷蒙的星眸當即神采奕奕:“阿舟!?”

陸歸舟見橠白醒來,轉回了身子,提起了食盒,略顯歉意道:“吵醒你了……”

“無妨!”橠白忙搖了搖頭,這方才發現天色已黑,駭然道:“我竟睡到了這時!?”

陸歸舟瞠目結舌的可愛模樣,不覺笑了笑,繼而道:“晚膳我帶了來,我們一道用吧!”

橠白望了望陸歸舟手中提著的食盒,忙讓出了位置,讓陸歸舟進入。

陸歸舟踏入房中,徑自來到桌前,將食盒放下。

橠白關起房門,緊隨其後來到桌前。

陸歸舟已是將食盒打開,將吃食一一拿出。

精致小巧的圓桌,頃刻間便被菜肴堆滿。

橠白知曉陸歸舟知她一貫吃素,便也並未對飯食有何新的期待,隻覺著左不過是清粥小菜罷了。

陸歸舟將吃食擺放罷了,最後自食盒裡端出了那忠牛骨湯,打開了蓋子,正欲放到橠白麵前。

橠白嗅覺敏銳,蓋子甫一打開,她便嗅到了葷食裡獨有的腥氣,忍不住掩了掩鼻,直言道:“這湯好腥氣啊!”

方才剛剛坐下身來的陸歸舟不覺一怔,心中暗暗後悔,忙將那湯盅蓋起,放到了距離橠白遠一些的地方,愧疚道:“實在抱歉,我原是想著你久不食葷腥會身子虧虛,且如今又在信期,著實是怕你身子會虛弱,便擅自主張拿了這湯來……”

陸歸舟的愧疚言語,將橠白心中的愧疚一並勾起,她未曾想到陸歸舟是為著這個原因拿來了這湯,又想到平日裡她與陸歸舟一並用膳之時,陸歸舟總是遷就著她的飲食習慣,桌上從不會出現葷腥菜肴……

想到此處,橠白愧疚之餘又添擔憂,她是個人參娃,何談會身子虧虛?可陸歸舟不同,凡人的身子是靠一飲一食來維持的,長此以往的跟著她食素,還真不知誰先虧虛呢!

想罷了此處,橠白又覺著那湯若是自己不喝,陸歸舟會不會很失落……

一想到陸歸舟會失落,她便好生的於心不忍,當即將那忠牛骨湯端至麵前,忍住那厭惡之感,似是慷慨赴義一般道:“我嘗嘗!”

言罷,雙手捧著那盅湯,灌藥一般的猛喝一大口。

陸歸舟一記瞠目,著實沒想到橠白會有此一舉,連忙阻止道:“彆勉……”

強字尚未來得及脫口,橠白便已是忍受不住那葷腥之氣,嘔的一聲嗆咳了起來。

陸歸舟心疼不已,忙不迭起身為橠白撫背順氣。

橠白嗆咳了幾聲,逐漸平複,一雙星眸因著嘔了幾嘔而眼淚汪汪,望向陸歸舟滿滿的愧疚:“我……我還是喝不下……”

陸歸舟歎了口氣,自責道:“怪我,拿這湯來作甚……”話音一落,他忙執起筷子,夾了一筷子清炒絲瓜喂到了橠白嘴邊:“快,吃些絲瓜壓一壓……”

嘴巴裡殘餘的葷腥氣著實不好受,橠白連忙探過頭去,一口吃進了陸歸舟喂過來的絲瓜。

貝齒輕咬,絲瓜發出了清脆的咀嚼音,清香的味道自口中肆溢,頃刻間便壓住了牛骨湯的味道。

橠白重重的鬆了口氣,慨歎道:“還是絲瓜好吃!”

陸歸舟瞧著她那脹鼓鼓的粉嫩腮幫子,原本飽滿的腮頰含著絲瓜越發圓潤,一動一動的模樣可愛至極,直讓他忍不住又夾了一筷子絲瓜,繼續喂到了橠白嘴裡。

橠白不覺有他,張嘴吃下,繼續咀嚼不休。

不知不覺,陸歸舟的眸中蕩起了寵溺與愛意,心中湧起一汪難以言喻的暖流。

橠白吃的正酣,抬眼便對上了陸歸舟柔情滿目的雙眸……

一瞬間,橠白的心弦嗡的一聲,猶似被人狠狠地撥了一弦,咀嚼的動作亦是瞬間停住,對視的一瞬間便紅了麵龐。

她慌忙的垂下眼眸去,避開了陸歸舟的眼神,低垂的長睫輕輕顫抖,心中突如其來的悸動讓橠白忙不迭的轉過了身去。

心中害羞,便想著找些事兒來做掩,放眼當下,除了吃飯還能做甚?

橠白甫一轉過身去,便飛速的拿起筷子猛猛吃飯。

飽滿的腮頰在快速的咀嚼之下,自側麵看去,像極了一隻肥嘟嘟的大兔子。

陸歸舟不禁一笑,坐正了身子,一並吃了起來。

陸歸舟隻吃了一口,便咬住筷子發起了怔,他方才是用的自己的筷子喂的橠白……

想到此,陸歸舟心下竟隱約起了一分激動……

橠白心中羞澀不止,壓根兒不敢去瞧陸歸舟,隻一門心思的悶頭吃飯,不出片刻,便將麵前的那碗飯吃了個乾淨。她放下碗筷,正欲和陸歸舟言說一聲自己已經吃好了,抬眼側目,卻見陸歸舟咬著筷子在發怔,唇角要揚不揚,欲笑不笑的,一副……花癡相……

橠白:“……”

阿舟這是怎麼了?橠白烏溜溜的星瞳之中霎時間溢滿了疑惑,她看了陸歸舟片刻,終於忍不住喚了一聲:“阿舟……”

陸歸舟這方才回過神,見橠白的飯碗已空,這方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尷尬一笑,低頭快速的進食。

橠白轉回頭去,眨巴眨巴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怎麼都覺著陸歸舟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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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休沐之日。

陸歸舟算了算日子,那打給橠白的發櫛應該差不多了。早膳之後,他便上了街,直奔那家首飾鋪子。

夏末之時,天氣涼爽了些,伴著絲絲微風,陸歸舟一路步行至了那家鋪子。

那家鋪子一如既往的冷清,老師傅照舊在慢條斯理的整理著店鋪子裡的首飾。見陸歸舟進了店鋪,忙迎了過去,一壁招呼著一壁去將那打好的發櫛拿了來:“郎君是來拿這發櫛的吧!”

老師傅言說著,抬手打開了那錦盒,將那方才打好沒多久的發櫛展示給了陸歸舟:“這發櫛昨日裡剛剛才打好。”

陸歸舟應了一聲,一雙眼眸直被那對發櫛吸引了去。

兩隻純金絨花發櫛並排躺在錦盒之中,陽光一閃便熠熠生輝,黃金華貴,絨花可愛,又有紅瑪瑙珠做飾,華麗又不失俏皮,一如陸歸舟設想之中的那般。

隻看了一看,陸歸舟的心下便已然開始幻想橠白的模樣簪上這樣的發櫛該是有多麼的漂亮可愛。

陸歸舟是極其滿意的,當即將其餘的銀錢結了,拿上錦盒,馬不停蹄的回去了縣衙。

今日休沐,橠白為著月信不敢亂動,一整日都窩在房中。

陸歸舟一路歸心似箭,恨不能立馬飛回縣衙,去將那對發櫛交給橠白,可當他站在橠白門前之時,又是躊躇片刻,慫兮兮的回去了……

回去了房中的陸歸舟頹然萬分,一屁股坐榻上去了,好一番長籲短歎之後,自袖袋之中拿出了那隻錦盒,小心翼翼的打了開來,凝視著裡麵那並排而臥的兩隻發櫛……

陸歸舟心下陷入了兩難之境,他原本的確是想著等這發櫛打好了,他便正式的同橠白表明心跡,可方才前去,他又不敢了……

陸歸舟尋了重重借口,在屋子裡足足給自己鼓了一整日的勁兒,卻在晚膳之時見到橠白的一瞬間又儘數泄了個乾淨……

他怕了,他被橠白拒絕……

這種事情一旦挑明,那便再沒有了退路,若是橠白待他之心尚不明晰,亦或者是橠白壓根兒便對他並非男女之情,那又當如何?

若是橠白再自覺尷尬,辭了職務一走了之,他豈不是再也見不到她了,若是維持原狀,他至少還可以日日與她朝夕相對……

如此想著,心中畏懼漸起,陸歸舟著實無法勇往直前了。

橠白不知陸歸舟心下想的是什麼,隻覺著他自昨日晚膳之時開始就怪怪的,起初她詢問了兩句,陸歸舟之一味的說無妨無事,她便也隻好就此作罷,不好再追問了。

當夜,橠白又是早早的歇息了,陸歸舟告訴她的,女子信期要多多休息。

霜白卻是有些一反常態,往日裡的夜晚,霜白都是粘著橠白,與她一並睡覺,今夜卻是不似從前,隻在橠白枕畔睡了半夜,便瞠的睜開了一雙通亮的貓眼,下床去了,而後順著貓洞便出去了……

陸歸舟則是失了睡眠,自床上輾轉反側又到地上去來回踱步。

若追其坐臥不寧的緣由,無非是一個橠白罷了。

陸歸舟自房中踱了兩圈,忍不住又將那錦盒拿出,把其中一枚發櫛拿在手中,愛不釋手的把玩著……

月華如水,照映著他眉宇間一抹難以言喻的愁緒……

陸歸舟心中輕歎一聲,手指摩挲著,心中暗暗思量著:“若是對我無意,我這一番,豈不是會成了她的負擔……”

念及此處,他不禁癡癡發呆,心底竟又莫名湧起了些罪惡之感,女子來了月信,方才能視之為身子長成,在此之前,那便都還是小姑娘,他知曉橠白的年紀,便也是知曉橠白的信期來的甚是遲了,可姑娘家此事有早有遲,當屬尋常,而讓陸歸舟心中罪惡的是此前他便對橠白有了男女之情,對一個連信期都未來的小姑娘起了男女之情……

“唉……”陸歸舟一聲長歎,低語道:“造孽啊……”

饒是再有年歲擺在那裡,陸歸舟仍是覺著自己有些禽獸之嫌……

陸歸舟不知道橠白的年歲造了假,更不知她的真實年歲,隻當是自己虛長了她兩歲罷了,可即便如此,他依舊覺著自己真是造了孽了……

心頭思念著橠白,想著她那張圓團團粉嘟嘟的可愛麵龐,便恨不能擁她入懷中耳鬢廝磨,好好訴一訴這滿腔情意,可一恐佳人無意,又覺此舉太過禽獸……

夜色漸深,陸歸舟依舊躊躇不前,默默望著那對發櫛,對月輕歎,訴說著未儘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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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光微露,東方漸白。鳥兒啁啾聲入耳,滿是清新之氣。

橠白一夜無夢,睡得憨甜,便醒的早了些。

陸歸舟幾乎是徹夜未眠,破曉時分方才睡下,這會子尚未醒來。

橠白難得醒的早,便念著莫要浪費這大好晨光,不若到草叢裡去沾沾露水,滋養滋養。

如是想罷,橠白坐起身來,側耳傾聽,聽聞陸歸舟那邊是一絲絲的動靜也沒有,便知他尚未起身,如此,她便起了身,打算獨自去院子裡去。

起了身,更換了衣裳,準備去打水淨麵。

橠白幾步來至門前,抬手撥了門閂,輕輕地推開了木門,正欲抬足踏出木門,眼前的景象卻直讓她瞬間花容失色……

霜白忙活了一夜,將這縣衙裡的老鼠抓了大半。然而霜白整日裡好吃好喝,這臟兮兮的老鼠哪裡還能入的了它的嘴?

吃是不會吃的,功可是得邀的。

於是霜白便將那老鼠一一咬死後叼到了橠白廂房的門口,碼了一溜。

霜白還是幼貓,體型不大,有幾隻大老鼠幾乎快要和霜白一般大,竟也被它抓了咬死。

霜白對自己的傑作甚是得意,蹲在一旁,尾巴輕搖,圓溜溜的貓眼直盯著橠白,等待她的誇讚與獎勵。

“啊!!!”橠白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叫聲,身為人參精,她可是怕極了這老鼠,想當初一隻小老鼠都將橠白嚇成了那般樣子,此情此景,對於橠白來說,其驚悚程度可想而知。

橠白這一聲尖叫,直將陸歸舟自清夢中驚醒。他登時自床上彈起,趿上鞋子便一個箭步闖了出去。

“橠白!”陸歸舟聲音急切又擔憂。

陸歸舟的廂房同橠白緊挨著,他甫一出門便瞧見了霜白碼的那一溜老鼠,登時亦是駭的一聲驚呼,連連後退了幾步。

陸歸舟雖然不怕老鼠,但任憑誰一出門口便瞧見一排老鼠屍體橫陳眼前,光憑這畫麵也夠駭然一場的。

陸歸舟一見那一排老鼠,便知橠白為何驚叫,他一步跨過那一眾老鼠屍體,直奔橠白麵前。

一見到陸歸舟,橠白驚恐交加,不遑多想,小嘴一扁,“哇”的一聲淚花翻湧,縱身一躍便躍入了陸歸舟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