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孔家疑案5(1 / 1)

參緣縣令 甦翮 5023 字 4個月前

這孔祿要被叫來問話,江遠道便理所應當的跟來了。

丁蓬李虎將孔江二人引進了書房便退了出去。

孔江二人上前,對著陸歸舟揖手做禮,齊聲道:

“草民見過陸大人。”

“草民見過陸大人。”

陸歸舟見過了禮,便讓他二人坐下了。

橠白見狀,上前為其斟了兩盞茶,以示陸歸舟的平易近人。

橠白這一靠近,便越發覺著這江遠道身上一股邪氣,直讓人不舒服的很。

而橠白這一靠近,倒讓江遠道起了色心,這縣城之中原本就不多見漂亮姑娘,如橠白這般姿色的足以讓他驚為天人,昨日裡他便對橠白起了心思,隻是當時人多眼雜,他未曾敢有所表露,當下橠白靠近了些許,那一雙本就滿是邪氣的眉眼再添猥瑣淫意,直看的陸歸舟怒從心起。

那江遠道以為自己那偷偷一瞥陸歸舟不會在意,不成想陸歸舟的眼神幾乎時時刻刻都在橠白的身上。

而橠白是何許參也?她怎麼感知不到江遠道的眼神,當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倒罷了茶逃一般的回去了自己的桌前,鋪紙提筆,等著為陸歸舟接下來的問話做記。

陸歸舟的心中幻化出了一把棒槌,將那滿眼猥瑣偷窺橠白的江遠道狠狠的捶打了一頓……

這一番假想,耽擱了片刻,孔祿迫不及待的先開了口:“敢問大人,小女的案子已是人證物證確鑿,為何還不開堂審理?”

橠白與陸歸舟皆是有些意外,不成想孔祿一開口竟是催審,而不是詢問他們因為何事將他們召喚過來,看來,他是認準了那燕興懷就是凶手了……

如此一來,隻怕是會有些難辦了……

雖是如此,陸歸舟仍是開口道:“本官此番喚員外前來,是有一事要問。”

孔祿見陸歸舟如此說,也隻好先應道:“大人請講。”

二人對話間,陸歸舟的餘光始終瞄著橠白,眼中的色意是昭然若揭。

陸歸舟忍住想要暴捶江遠道的心思,問那孔祿道:“請問孔員外,令宅作賬以及生意往來所需文書上,用的可是油煙墨?”

當著江遠道的麵,陸歸舟是故意將油煙墨三字言說的重了幾分。

此話一出,江遠道的神情肉眼可見的緊張了起來,眼神中看向橠白的色意登時變成了懼怕。

不得不說,江遠道當真是一個善於掩飾的人,那眼神轉瞬即逝,隻是那追著橠白的色意也消失不見,而是專心致誌的聽起了陸歸舟與孔祿的問話。

“這……”孔祿的臉上頓現驚訝與錯愕,他著實沒想到陸歸舟會問此問題,卻也仍是回答道:“這……小人家中用墨一事實乃小事,此事我並不過問,實不知情啊……”

江遠道見狀,忙上前道:“啟稟大人,並非油煙墨,而是烏金墨,承蒙姑丈信任,賬房所用之物,都是由小人前去采買的,再由文房四寶齋的老板寫了單據,再行撥款。”

‘他沒說實話!’

‘他沒說實話!’

橠白與陸歸舟心下不約而同的暗暗腹誹,但見那江遠道坐在椅子上,身子微微前傾,雙手不自覺的交疊在一起,手掌卻是不自覺的在衣襟上摩擦著,低眉垂眼,全然不曾直視陸歸舟。

雖說以江遠道的身份的確不該直視陸歸舟,可他那些小動作,也已然是出賣了他,他沒想到陸歸舟會有此一問,完全沒有在心中設想過,措手不及,難免要緊張了。

陸歸舟星眼微眯,那烏金墨算不得好墨也算不得次等墨,在孔祿這樣的人家裡,用這種墨做賬也很正常,但顯然,江遠道不正常……

自那油煙墨一事來看,那人定是因著不懂其中門道而就近取材,若是江遠道方才所言的墨與信件上的墨一致,那便簡單,隻需要孔祿回家清點,將所有能接觸得到此種墨的人一一帶來盤問,江遠道身為賬房先生,自是也在其中……

可方才江遠道所言非是油煙墨而是烏金墨,那此事便要換一個路子去查了……

陸歸舟靜默了片刻,而後又問道:“是在哪一家文房四寶齋購置的烏金墨?”

江遠道不敢隱瞞:“是聚合齋。”

陸歸舟沒有再應,心下盤算著,等下去聚合齋問上一番。孔家做賬用的是烏金墨而非油煙墨,但大戶人家裡欺上瞞下的事兒還少嗎?不親自問過定是不成的,當著孔老爺的麵,江遠道是不敢在店鋪上撒謊的。

不等他再開口,孔祿再次開口提起了催審之事,陸歸舟不得不將昨夜所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同孔祿言說了。

孔祿聽罷,心下起了疑惑,倒不是疑惑那燕興懷並非真凶,而且疑惑起了陸歸舟的公正之態,猜測著燕興懷咬舌自儘,不過是苦肉計罷了,如此想著,他便同陸歸舟講了,末了還祈求道:“萬望大人莫要聽信讒言!還小女一個公道!”

孔祿這話一說出口,陸歸舟便見那江遠道微微鬆了口氣……

陸歸舟心下一沉,麵上卻是若無其事的對那孔祿說道:“此事尚有出入,待本官查驗清楚,絕不姑息。”

陸歸舟這話,看似是對孔祿所說,餘光卻一直瞥著江遠道,他見他一聽自己這話,握著衣擺的手便緩緩聚攏,微握了握拳的模樣。

孔祿聽陸歸舟這話,心下不由得起了一股火,自他看來,燕興懷施暴不成失手殺人是板上釘釘,陸歸舟拖著不判是有意偏袒。

恨意上頭,他也是無暇顧及思考陸歸舟若是真的偏袒會有何目的,急切說道:“證據確鑿,如何還有出入?那燕興懷定是苦肉計罷了,大人可切莫要被他蒙蔽!”

陸歸舟見他如此,隻得道:“本官絕非是因他咬舌自儘而動惻隱之心,著實是這事情裡上有出入……”

言罷,陸歸舟隻得將墨跡之事原原本本的同孔祿講了,言說期間,眸光不住的瞥著江遠道,橫豎這墨跡的事也已經攤開了說,試探罷了,便也沒有必要瞞著他,正好還可以借機窺探一番他的反應……

如此想著,陸歸舟的言故意將言辭誇大了幾分,最終信誓旦旦的模樣道:“令宅中前去購買過此種油煙墨的人必定是害死令嬡的凶手!”

果不其然,那江遠道已然開始冷汗涔涔……

一聽陸歸舟如此篤定,孔祿沒了話,可他心下仍是有些半信半疑,仍是覺著那燕興懷才是凶手,但陸歸舟如此言說,他也著實不好再辯什麼,隻好留下了一句“盼陸大人明斷”而後便告辭離去。

送走孔祿與江遠道之後,橠白當即站起身,急忙忙對著陸歸舟道:“那個江遠道沒說實話!”

“不錯,他的確沒說實話!”陸歸舟亦是急忙忙站起身,繼而道:“走!我們現在就去聚合宅!那江遠道必然會前去串供,我們趕在他前麵,抓他個現行!”

言罷,他便率先起了身。

“嗯!”橠白微微頷首,站起身便同陸歸舟一並前去。

書房門一開,二人怔了怔,那雨不知何時開始,竟又開始下了。

淅淅瀝瀝,細如牛毛。

廊下賞雨,自是一番自在逍遙的雅事,可當下二人哪裡還有這等雅興,當即尋了兩把油紙傘,冒著雨前往了聚合齋。

雨絲微涼,步履聲聲,不多時,二人便見到了聚合齋。

橠白見著聚合齋就在眼前,不覺便想加快腳步,卻倏然自那聚合齋的屋內瞧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陸歸舟顯然也是瞧見了那抹熟悉的身影,二人皆是腳下一頓,停住了腳步。

聚合齋屋內那人,不是江遠道又是誰?

陸歸舟星眸微眯了眯,不出意外的喃喃道:“這廝動作倒真是快……”

江遠道所為何來,橠白與陸歸舟心知肚明,方才那一番詢問,他如何能猜不到陸歸舟要來找這老板要口供?左不過是來賄賂那老板,讓他莫要說於自己無益的話……

橠白心中起了怒火,如此急切的前來串供,所為何來可想而知,這廝害死了孔小姐竟然還想栽贓嫁禍,逍遙法外,著實可惡的很!

“我們現在過去!抓他個現行!”橠白說著便要收傘過去,直接把江遠道擒獲。

“慢著!”陸歸舟忙握住了橠白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動作,而後解釋道:“橫豎他現在也已經串了口供,我們現在過去,那老板定是不敢實言相告,於我們反而不利,我們等他走了再去。”

言罷,他握住橠白的手腕微微用了些力,示意她轉過身去,莫要讓江遠道發現了他們。

橠白心領神會,同陸歸舟一並轉過了身去,而後將傘向後壓低,以防江遠道會瞧見他們。

待了片刻之後,那江遠道便自聚合齋裡出了來,神色匆匆、心事重重的模樣,行至門檻之時,竟不料腳下一絆,噗通一聲,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然而,他似全然不覺得痛一般,自地上爬起來便繼續疾行而去。

聚合齋的老板聽到聲響,忙出來查看,可他急匆匆趕出來的時候,江遠道早已經跑出去了老遠,隻徒留一隻絳色香囊孤零零的躺在了門檻前的青石板上。

聚合齋的老板俯身將那香囊拾起,向前追了幾步,高聲喊道:“江郎君,你的香囊……”

行色匆匆的江遠道置若罔聞,一路飛奔而去。

聚合齋的老板見他顯然是沒聽到,如今又下著雨他也不好去追,且江遠道行的那麼快,他追也是追不上的,準備將那香囊暫且保管,待日後那江遠道尋來,亦或是再來補貨之時再還給他就是了。

如此想著,那聚合齋的老板轉身回去了鋪子裡,把江遠道掉落的香囊放置在了老舊的鬆木櫃台上。

那香囊方才剛剛放好,陸歸舟與橠白便入了聚合齋。

老板一見有客上門,忙上前招待:“喲,客官,想來點什麼?我這有新到的上好生宣……”

陸歸舟並未穿著官服,一身青色常服,器宇軒昂、斯文達理的模樣一看便是書生,且還是頗有些貴氣的書生,那老板自是要撿著貴的東西向他舉薦了。

陸歸舟也不與他寒暄,直言問道:“本縣的孔祿孔員外,你可認得?”

一聽是孔員外的大名,那老板連連頷首:“認得認得,他家所用的墨都是自我這裡購置的。”

老板言語間,帶著些許自豪與吹噓,似是想要通過如此來彰顯自家東西的品質。

陸歸舟暫且不語,橠白則是來到了陳列著各式各樣墨塊的櫥櫃前,一一打量著。

聚合齋鋪麵不算太大,文房四寶的種類卻很是齊全,單單是這模塊,就不下十幾種,鬆煙墨以及散發著花草香氣的花草墨,應有儘有。

橠白一一看了下來,在最末一個甚是端不起眼兒的角落裡發現了質地最差、價格最為便宜的油煙墨墨塊。

橠白的視線就此停留,繼而俯下身去,閉起眼來,仔細的嗅了嗅,不錯!就是這種墨!

不過,隻是確定了墨的種類自然是還不成,那邊陸歸舟已是開始問起了那老板:“聽說,孔家用的也是你這裡的烏金墨?”

那老板聞言神情略頓了頓,而後道:“是烏金墨!”

這話倒是與江遠道所說的很是一致,隻是……

“當真是烏金墨嗎?”陸歸舟再問道。

“當真是烏金墨!”那老板言之鑿鑿:“這位公子是否也是想要些烏金墨?”

陸歸舟微側了側身,眸光落到了那老板的臉上……

這人生了一副心寬體胖的老實人模樣,可那眼神之中透露出的狡黠依然能讓人瞧出他是個奸商,況且,他的眼中可不隻是狡黠,還有閃躲與回避……

他沒說實話!

陸歸舟星眸微眯,打算再試上一試……

“方才出去那人是孔家的廂房先生,江遠道嗎?”陸歸舟慢條斯理的開口,眸光瞄上了櫃台上的那隻香囊:“他這般行色匆匆連香囊掉了都不曾顧及,便是來買烏金墨的嗎?”

那老板聽聞此言,越發的心虛了……

心虛使然,他的眸光又開始閃躲,可他不知陸歸舟的身份,隻覺這人怕不是來找茬兒的,瞬間便壯起了膽子,甚是不友善的說道:“你這人好生奇怪,來我這店不買東西,倒關心起旁人作甚?”

這兩件事情看似毫不相乾,陸歸舟是故意有此一問的,若是這當中坦坦蕩蕩沒有蹊蹺,那老板便該是照實回答,再借機推舉烏金墨才是,身為商人,如何能放過這等大好的機會?他卻拿出來這狐假虎威的氣勢來,這購買烏金墨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饒是行色匆忙了些,也不必心虛遮掩。

陸歸舟這下是徹底確認了這老板在說謊!

橠白耳聞那老板甚是不友善的態度,當即站起身了身,打算懟上那老板兩句。

橠白方才張開了嘴巴,陸歸舟卻已是搶先一步,嚴肅的問他道:“我再問你一遍,孔家人所用的到底是不是烏金墨?方才江遠道行色匆匆又是為何?”言罷,他拿出腰牌亮明了身份,正色又道:“你還不如實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