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孔家疑案4(1 / 1)

參緣縣令 甦翮 4722 字 4個月前

這一語,無疑是徹底將燕興懷的求生欲找回……

他方才尋死,最重要的的確是因為孔秀珠的死,他失去了心愛之人,生無可戀,其次也不乏於自己蒙冤,且那證據又是板上釘釘,與其含冤而死,他何不就此殉情,隨心愛之人去了。

陸歸舟與橠白雖已然可以確認那書信之中暗藏玄機,可是不能妄下定論,還得再查驗一番才行。

燕興懷的模樣,陸歸舟與橠白看在眼裡,暗暗放下了心來,繼而派了丁蓬李虎與陸歸乘對其嚴加看守,便就此離去了。

一番折騰,已是深夜。

橠白與陸歸舟各自道彆回房,準備就此歇下,明日再行商議。

橠白回了房,徑直化作了原身,回去了花盆裡休養生息。

陸歸舟簡單盥洗之後便上了床,卻是輾轉反側,遲遲無法入睡。

燕興懷的案子著實讓他愁上心頭……

“唉……”陸歸舟發出了不知是第幾次的歎氣,著實是無法入睡,最終坐起了身來。

銀盤般的明月高懸於天際,透過格子窗欞投下了一地斑駁的月光,似是在磚地上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銀紗。

陸歸舟抬起手,撩開了床帳,橫豎也是睡不著,索性趿上鞋子下了地。

月光如水,一明如鏡,他的心思卻是一團亂麻。

借著月色,陸歸舟在房中踱步片刻,而後坐到了桌前,倒了一盞涼茶吃了起來。

隔壁的橠白聽到了響動,花盆裡的枝葉動了動,而後一道金黃閃過,橠白自花盆之中現了身。

現身之後的橠白粉麵之上滿是擔憂,方才陸歸舟起身她就聽到了,此時已是夜半,陸歸舟還沒能入睡,她怎能不擔心?

橠白現身之後,耳朵便一直豎著,無比認真的留意著陸歸舟那邊的動靜。

她聽著他下了床,一直在踱步,而後又去吃涼茶,心中擔憂越發甚了幾分。

思來想去,橠白還是打開房門踏了出去。

橠白有心去叩陸歸舟的房門,可是這三更半夜的敲人家的門也好像不太妥當,忖度片刻,橠白將開門聲故意弄的大了些,陸歸舟心煩意亂,聽到她起身的話,定然是會出來瞧上一瞧的。

果然,橠白的開門聲一落地,陸歸舟的開門聲便響了起來。

橠白站在廊下,轉過身去,同陸歸舟四目相對。

月光下,橠白照舊一襲赤色圓領袍,襯的她像極了一株在午夜悄然綻放的朱槿花,柔和的月光照映在她粉嘟嘟的麵容之上,更添幾分不經意的俏皮。

陸歸舟直看的一愣,怎得無論何時看見橠白,都覺得他如此可愛。

陸歸舟不比橠白,此時的他身著一襲白色中衣,因著方才的一番輾轉,發髻也有些鬆散。

不等陸歸舟開口,橠白便率先道:“我睡不著出來走走,你怎得也起了?”

橠白是明知故問,可她也隻能明知故問……

陸歸舟牽強的笑了笑,而後道:“我在想案子,所以失了眠。”

陸歸舟說著,眸光落到了橠白身上,她一襲紅衣,嬌俏可人,隻是……這麼晚了,她著裝發髻整齊得體,沒有半分自床上起來的模樣……

陸歸舟也沒做多想,隻當是姑娘家怕羞,怎好意思著寢衣披頭散發的出來。

橠白見陸歸舟這抓心撓肝的樣子,為寬他心,提議道:“橫豎你我都睡不著,不若到院子裡走走,賞賞月,靜靜心,也許,案子就有頭緒了。”

陸歸舟點了點頭,他正有此意,忙欣然應允。

他轉身回房,披了外袍,便同橠白一並去了院子裡。

縣衙的院子算不得精致,但勝在寬敞,也無花草點綴,隻有一棵甚是粗壯的百年柳樹,時值盛夏,正是枝葉繁茂的時候。

月光透過薄薄的雲層,輕柔的灑滿了院子,每一根細長的柳條都閃耀著柔和的光澤,飄逸又靈動。

陸歸舟與橠白一路前行一路探討著案子,倒有了幾分秉燭夜遊之感。

行了幾步,陸歸舟似是慨歎一般的開口道:“看來明日,非是得把那孔祿叫過來問一問了。”

橠白問道:“要問他作甚?”

陸歸舟思忖片刻,繼而道:“把他叫來,問一問孔家做賬用的是何等的墨。”

橠白聞言,心下了然,淺淺的點了點頭,孔秀珠被殺一案,其凶手跑不出是孔家院裡的人,否則,怎麼可能有的機會接觸到孔秀珠手裡的書信,更何談拿來描摹?那麼若是孔家做賬亦是用的此墨,那便可作為直接證據,直接盤查孔家所有識字之人,結果如何,便要再行定論了。

橠白明了之後,再次問道:“孔家也算是本縣首富,會用這般廉價的墨來做賬嗎?”

陸歸舟聽言,再次歎氣道:“方才我已是想過,若不是,那便要大海撈針了,到縣中所有的文房四寶齋一一去問,可曾有孔家的人來買過這種墨,這個前來買墨的人,便是嫌疑最大之人。”

“嗯……”橠白緩慢的點了點頭:“孔小姐養在深閨,這凶手橫豎是逃不過孔家的人……”

陸歸舟亦是跟著點了點頭,接著言說道:“若非孔家之人,是絕對無法將局做的這麼周全,孔家是商賈人家,定是會招募一些略能識文斷字的人來操持生意,而能識字的人和書生並不一樣,書生之中是不會在墨上出紕漏的。”

橠白與陸歸舟在此案的看法上甚是一致,若是身為書生,無論是不是寒門子弟,無論買不買得起名貴的墨,都會深諳墨的區彆,而絕不會貿貿然的用次等油煙墨替代了事。

在孔家,能識文斷字的人大抵都是有差事的,或許是對孔家錢財起了歹心,想在孔小姐身上下手,不識得墨中門道,又為圖方便,就此用了宅子裡采買的墨也未曾可知,亦或者是,不好用本家自用的墨,怕被旁人瞧見,便前去隨便買了墨來用。

總之,這事無非是這兩種可能,隻是查起來,真真是要費些功夫了。

驀的,橠白腦中又是一閃,她即刻頓住了腳步,抬眼望著陸歸舟:“那凶手會不會指使旁人替他去買墨呢?”

陸歸舟聞言亦是頓住了腳步,他先是微微怔忡了片刻,而後竟答非所問的笑道:“你這腦袋不小,想法倒也真是不少。”

“……”橠白未曾言語,星眸之中越發不解。

陸歸舟笑罷,繼續道:“若是凶手想到了你說的這層,無非是兩種可能,一來他是個不常用墨之人,突然前去買墨,恐會引起旁人的注意,試問一個不常用墨的人會是個識文斷字的人嗎?若是不識字,如何能在那些書信之中準確無誤的找到那幾個字描摹呢?二來他便是知曉這墨中的門道,怕人自墨上追查到他,他既然知曉這墨中門道,又如何會買這種廉價墨而不去買燕興懷所常用的那種墨呢?向一個書生打聽用墨,可不是什麼難事吧……”

“……”橠白想了想,明了之後便沒再言語,心下卻是暗暗期盼著,揪出孔家所有識字之人一一排查,又得是好一番的聲勢浩大了……

此時的陸歸舟倒是沒在思索著案情,而是在想著橠白,橠白一顆大腦袋很是靈光,著實是個很聰明的姑娘,但是太聰明了往往會有轉不過彎兒來的時候,就比如方才,她竟能想到凶手尋旁人替其買墨上去。

思及此,陸歸舟搖頭淺笑,隻覺著橠白真是可愛極了……

夜風輕拂,揚起了橠白的烏發垂髫,搔弄的她腮頰癢癢的。

橠白輕抬纖手,捋去揚到腮頰上的發絲,水蔥般的玉指觸碰到那玉白色的柔軟腮頰,嘟嘟的臉肉被碰的微微顫了顫。

陸歸舟養著她這軟嘟嘟的臉肉,隻覺一陣心癢之感,當真是好想捏一捏她的臉蛋兒啊!

他深知自己不能如此,握著的手又緊了緊,按捺住了這份心思。

二人商議罷了這樁案子後續如何,卻是誰也舍不得回去。

陸歸舟的心思更甚,每每橠白在一處,他的心都是不自覺的雀躍。

花前月下,蟲鳴入耳,二人皆是有些心思斐然,又待了片刻,方才回去了廂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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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陰雨綿綿。

橠白自花盆中現了身,陸歸舟亦是起身淨麵,更換衣裳。

二人幾乎是同時開了房門,出了屋子。

恰在此時,天空似是籠罩一層灰色紗幔,細雨如織,無聲無息的落了下來。

“下雨了!”橠白語氣中帶著隱隱的興奮,她好想到雨裡去轉上一圈兒啊!可如今陸歸舟在旁,她也隻好忍下了。

陸歸舟原本是望著橠白的,橠白一語,他轉而將視線移向了院子。

廊下,偶有雨珠兒滴落,似是斷了線的小珍珠。

陸歸舟望了望沙沙作響的雨幕,轉頭對橠白提議道:“我們到膳房去用早膳吧!”

橠白眼中閃過一絲遲疑,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跟著陸歸舟去了膳房,裝模作樣的喝了碗粥了事。

用罷了早膳,二人便去了書房,而後陸歸舟喚來了丁蓬李虎,讓他二人到孔宅去請孔祿。

丁蓬李虎領了命,當即便去了。

橠白與陸歸舟各自坐在了書案等著。

窗外細雨如酥,沙沙作響,橠白本有些心癢癢,她好想出去淋著雨被雨露滋潤滋潤,可陸歸舟在旁,她也隻好作罷了。

等待孔祿的空當了,陸歸舟的一雙眼睛無時無刻不在橠白身上,可他又著實不敢過於直白,隻好佯裝著若無其事的模樣看著書房中的各處,而後再將眸光偷偷摸摸的移到橠白的身上。

橠白不知陸歸舟的心思,滿心都在思考著孔家的案子,驀的,她腦中卻閃過了一個人,隨即她詢問陸歸舟道:“阿舟,你還記得江遠道嗎?”

陸歸舟聞言,腳步雖未曾停下卻也是不覺一頓,腦中浮現出了昨日裡親臨現場之時所看到的種種,而後道:“記得,孔夫人的侄子。”

橠白繼續道:“那你不覺著,他……”說到此處,橠白遲疑了片刻,隻因她直覺他的嫌疑甚大,可卻有些空口無憑之嫌,好在麵對的是陸歸舟,她也無需藏著掖著,直言道:“他的嫌疑甚大……”

陸歸舟聞言看向了橠白,腦中憶起了昨日江遠道自述的情形,他說他是前來孔家向孔員外報賬的,竟就這樣巧的發現了被奸殺的孔秀珠,且他麵目生的那般……

但是那人應答如流,並未有半分殺人行凶之後的慌亂及躲避,如此的……坦然……

陸歸舟心下暗暗忖度,橠白卻先一步開口,將陸歸舟往下所想之事說了出來:“他是孔家的賬房先生,差事便是為孔院外做賬,那他就定是識字的,若是孔家用墨確是那信件上的那種,那他的嫌疑可真真是大了,而且他還是第一個發現孔小姐屍首的人。”

對於橠白的說法,陸歸舟倒很是讚同:“你這話倒是不錯,等下問過了孔祿便明了了。”

孔祿尚且未到,二人也不好再過多揣摩,隻是,橠白憑借著草木精靈本能的感覺,說道:“他的眉宇間總是帶著一絲邪氣,我總覺得即便他跟這個案子沒關係,也不會是心胸坦蕩的君子。”

陸歸舟雖不及橠白的感覺那般強烈,但他在初見江原道之時,感覺同橠白差不多。

想罷,陸歸舟照實說了:“雖我不願以貌取人,但我也確有和你同樣的感覺。”

橠白忖了忖,直言道:“不該以貌取人確是真,可先人也曾說過,相由心生也是真。”

陸歸舟神情一怔,一向覺著先人言之有理,卻沒想到竟也有這般矛盾的時候。

陸歸舟笑了笑,看著橠白道:“因時而異,因事而宜吧!”

橠白回以甜甜一笑,亦是沒有繼續言語。

不多時,雨住了,孔祿也被請到了。

讓橠白與陸歸舟意外的是,江遠道竟也跟著一並來了……

橠白與陸歸舟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起了警惕之心。

孔祿神情憔悴,是江芙芷倚著他獨自前行惹人惦念為由,讓江遠道陪同的。

自打昨日出了這等事,孔祿傷心過度,江芙芷便倚著家中事情需要有人支撐為由,把江遠道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