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時？你怎麼在這裡？”
“師姐。”身後人群熙熙攘攘，秋時在離她半丈遠的地方靜立，他慣常穿的白衣換成了一襲修身黑裝，更襯得身形修長眉清目秀，臉上一如既往沒有多餘的表情。
見秋宴回頭他才提步走近，“我下山給霽月君和蘇溪準備新婚禮物，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師姐。”
靠得近了，秋宴需要微微抬頭才能對上少年的眼眸，他低垂的眼簾上睫毛濃密，遮住了眸子裡的情緒。
“這樣啊，我都忘了這事，阿時買了什麼？”
“還沒看好，師姐是要買靈鶴嗎？”
“對，本來打算買一隻，可惜……”
秋時的視線對著籠子裡的靈鶴一一掃過，掃到最後一隻時他湊到籠子跟前，臉跟籠子貼得極近。
那隻頭頂長了藍色羽毛的靈鶴忽然伸長脖子蹭了蹭他的臉，一時間少年回過頭看向秋宴的眼裡全是晶亮的光。
秋宴嘴裡那句可惜攤主不單賣卡在了喉嚨裡。
老頭站在籠子後麵一雙眼睛滴溜溜地繞著兩個年輕客人來回轉，見狀趕緊一拍手提高音量。
“哎呀！公子真是好眼光！你看中的這隻靈鶴那性子是最好的，不僅情緒穩定還聰慧得很！公子你仔細瞧瞧，來來來，上手摸一摸，我老頭子的靈鶴毛光水滑包你滿意！”
秋時把手伸進籠子，果然任憑他如何逗弄，那藍頂靈鶴都不惱。它一邊用腦袋蹭秋時的手指，一邊還安撫似的張開翅膀輕拍隔壁已經開始唳叫的紅頂靈鶴。
這般情景讓他覺得這隻靈鶴很像一個人，想到這他不由得笑了。
“師姐，我喜歡它。”
他原本半俯著身子逗靈鶴，此時側頭去看秋宴。
少年笑彎的眼裡亮光水潤，嘴角上揚帶動唇邊那顆細痣輕晃，秋宴還是第一次見他笑得這樣明媚。
“阿時喜歡的話，師姐送你。”這樣看完全就是個孩子嘛，秋宴也笑了，“阿時還幫我打折了，攤主原先說一隻不賣的，兩隻打折。”
秋時起身直勾勾看著秋宴，眼裡眸光閃爍。
“師姐真的要送給我嗎？”
“真的，阿時還沒有靈鶴吧？”
秋時搖頭，秋宴從身上掏出儲物袋，“那正好，日後出門曆練用得上。還是頭一次見阿時有喜歡的東西，以往我送你的那些沒見你用過，想來是沒送好。”
少年垂下眼瞼，確實沒用過，都好好存在櫃子裡，舍不得拿出來。
“難得今天碰上阿時喜歡的，就讓師姐送你好了，以往我的靈鶴也是師父和卿憐師兄送的。”
秋宴低頭打開儲物袋，抬頭的瞬間瞥見少年皺了眉，但再一看又是平常麵無表情的樣子，剛才的瞬間像是眼花。
她走到攤主跟前，回頭看向秋時語氣溫柔：“阿時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同門之間互相照應是應該的，更何況我還是師姐。”
攤主一張老臉笑得樂開了花，他眼神緊盯秋宴手裡的儲物袋，絲毫不耽誤嘴上捧場。
“公子放心，兩隻一起我定給你師姐折個聽起來就吉利的好價錢。”
說完見秋時隻盯著秋宴一雙眼睛都不帶挪的，老頭嘿嘿一笑，“正巧了不是，兩位感情這麼好，我這兩隻靈鶴也是一……”
“咳！攤主你說兩隻一起多少錢，我直接付了。”秋宴晃了晃儲物袋，伸手作勢往裡掏。
她身後，少年不著痕跡地彎了嘴角。
老頭伸出兩根手指：“姑娘爽快！兩隻靈鶴我隻收你一萬八千下品靈石，單一隻老頭子我平常都得不下一萬靈石才出手。”
秋宴從儲物袋裡掏了個玉玦遞過去，“這裡麵是兩萬靈石，你驗驗。”
攤主喜滋滋接過玉玦往內注入靈力，玉玦上立刻浮現出其內靈石數量。靈石內儲存著靈氣，既可以用來開啟陣法，又可以用來輔助修煉，是整個修真界的通用貨幣。
這位姑娘真大方，她給的玉玦裡的靈石還多了兩千塊。
攤主也爽快地打開籠子取出靈鶴，幫著秋宴和秋時現場跟兩隻靈鶴印下契約，隨後交給兩人一人一片透明葉狀薄玉。
“兩位已經跟靈鶴定下契約，往後隻需把玉葉放在嘴邊吹響，無論在何時何地，靈鶴都會來到你們身邊。”
說到這裡老頭仰起下巴滿臉自豪，“我家靈鶴不便宜也是有原因的，這玉葉還可將靈鶴暫存在其內隨身攜帶，但不能超過三個月，否則會折損靈鶴壽命。”
“以往我這玉葉可是要另外收費的，今日與兩位有緣，就免費送給你們了。”
這倒是少見，秋宴試了一次後對著老人點頭：“那就多謝攤主了。”
此時還不需要隨身攜帶，她把紅頂靈鶴放飛，打算等需要它時再用玉葉喚它。
那頭秋時也放飛了藍頂靈鶴，兩隻靈鶴頭靠著頭纏綿片刻後一起飛向高空消失不見。
見秋宴看過來，他一臉平淡地說：“現在也用不上，不如讓它們一起有個伴兒。”
秋宴抬步往外走，在湖心陸地邊緣腳尖一點騰空而起，隨後輕巧的地落回岸邊，等秋時跟過來後問他：“阿時，你打算買什麼作新婚禮？”
“還沒想好，師姐呢？”
“我也還沒想好。”
她都不知道這個婚是不是真的會順利結。
最後兩個人什麼都沒買就回了宗，秋時說沒看好再想想，秋宴點點頭並未多說什麼。
兩個人在悠然峰主路分開，在山下耽擱許久天色已晚，秋宴估摸著第二天再著手第三件事。
她朝著竹月閣的方向剛走出兩步，就聽到身後傳來低低的一聲：“師姐……”轉頭看見秋時還站在原地，頭頂有雲飄過遮了月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怎麼了阿時？”
“我……”
聽不太清，秋宴乾脆轉身，“什麼？”
“謝謝師姐送的靈鶴，我很喜歡。”
他說喜歡的時候，正巧月下那團雲飄走，月色如銀傾灑而下，照出少年看向師姐亮得燙人的眼神。
不過一瞬間，他又垂下眼瞼把一切藏得乾淨，秋宴笑著擺手：“不用客氣，阿時喜歡就好，那我回去了，阿時也早些回去好好休息。”說完不再遲疑大步離開。
等人走得連影子都看不見了，原地的人才抬步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星朗閣的燭光罕見地亮到深夜，一個人影站在窗前反複摩挲指尖的玉葉，另一隻手上則捏著片普通的綠葉。
過了一會兒一隻雪白的靈鶴從黑暗中飛出，撲朔著翅膀最終停在窗棱上。
“走吧，你現在自由了。”
綠葉在指尖碎成齏粉，雪白的靈鶴蹭了蹭少年的手心後振翅飛向高空，轉瞬就消失在黑夜裡。
秋宴做的第三件事是去戒律司。
“清靈君，你是說，明天婚宴之時你要向我戒律司借一個人？”
玄雨峰戒律司，高台之上的老者頭發花白，但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銳利的視線掃過來時讓人不自覺地屏氣凝神。
“並非借人，而是自薦。我是向章長老自薦明日在戒律司當值一天，隻不過宗內必經出入口有兩個，我守著一個還需章長老遣人守另外一個。”
秋宴站在堂下神情嚴肅，“明日霽月君同溪師妹大婚，遼雲不下二十個宗門會派人前來恭賀，恐碰上有心之人混入宗內。”
“這是清靈君的意思還是掌門的意思？”
男子不緊不慢地把手上的書卷放入身後一人高的書櫃，轉而拿出另外兩卷坐在椅子上開始批閱，動作間漫不經心地抬眼看台下站得筆直的女修。
“掌門亦有此意。明天是宗內大喜的日子，師父說每有大事章長老這邊最繁忙辛苦，特意讓我過來。”
秋宴答得坦然，臉上一本正經言辭鑿鑿，實則這兩天顧浮嵐忙得不見人影，這件事她還沒來得及跟師父商議。
見章天澤不語，她狀似不經意地開口：“我聽說決陽宗那邊派來的人是由孟逍遙領頭……”
話沒說完，她悄悄抬眼上瞥，果不其然章長老一聽到這個名字立馬放下手中的書卷，眉毛毫不掩飾地皺成一團，嘴角都牙痛似的地往下癟。
“那就麻煩清靈君明日幫忙了，我讓皎羽與你一道吧。”說著男人忽然又自顧自搖頭小聲嘀咕，“不對，還是讓孟洛去後山守門比較好，也不對，明日有秋時吸引火力，孟洛無憂……”
“咳咳！”孟洛站在秋宴身後，一張娃娃臉板得梆硬，聽到後麵不自在地咳嗽兩聲，他身旁林皎羽憋著笑肩膀抖動。
最後章長老大掌一揮定下來，“明日皎羽與清靈君一道，白日你們幫忙維護席間秩序即可。夜裡前門就勞煩清靈君看守，後山的門交給皎羽。”
說完仍不放心地看向堂下立在一旁的兩個得力下屬，“孟洛就，儘量避著點吧。”
孟洛一張臉上紅裡透黑黑裡透紅，聞言隻好上前一步道：“是，長老。”
林皎羽也上前一步站在秋宴身側，他眼角那顆痣飛舞，笑得幸災樂禍，“師父放心，我肯定跟清靈君守好宗門。”
秋宴也彎了嘴角，“多謝章長老。”末了一想又不知為什麼覺得有些對不住秋時，心想明日在席間多看顧一下他好了，儘量不讓他與孟逍遙獨處。
想當年秋時可是被逼到跟孟逍遙打了一場，還有一次躲到了竹月閣。
正準備離開，門外跑進來一位少女，圓臉可愛。跑動間臉上一層紅暈透著熱氣，直撲進高台上的男子懷裡。
“爹！我回來了！”
“哎呀，瑛兒回來了，此次去荊門秘境可還順利？沒有受傷吧？”原本眉眼肅穆的長老一下子眉開眼笑，臉上的柔情多得快要溢出來。
秋宴悄然轉身，卻不想少女突然跑到她跟前滿臉驚喜：“師姐怎麼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