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淮在回蓬萊境的路上,幾次停下,隻為整理好神情,不讓長曦看出端倪。
他不能告訴師姐實情,怕師姐衝動之下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舉動。他失去了太多,萬不能再讓師姐有什麼差池。
然而雲淮的計劃,在回到蓬萊境後,被所見的場景完全打亂。
在蓬萊禁地的入口處,幾個仙將圍著長曦,麵上不複平日的恭敬,語氣也帶著些許不耐。
“神女,你說雲淮仙君在此地,為何這麼久還不見他出來?怕不是出了什麼狀況,還是讓我等進去查探更為穩妥。”
“我已說過,雲淮此時不能被打擾,若是你們再執意上前,先與我動手吧。”長曦語氣堅定,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仙將們相互看了看,語氣略微和緩,勸解道:“神女,非我等冒犯,實在是天帝下了嚴令,若您出什麼事,我們實在擔待不起。如今您既手刃了那妖族,便帶著雲淮仙君回天界,不要難為我等了。”
長曦不再說話,擺明了自己的態度。
領頭的仙將向同伴使了個眼色,見幾人點頭後,沉聲道:“無奈冒犯神女,我等回天界後自會領罰,望神女恕罪。”
隨後,幾個仙將召出靈力,準備結陣。
雲淮看到的正是此情景,仙將竟然想用法術困住長曦,他們怎麼敢!
忍了一路的怒火霎時被點燃,雲淮在仙將背後狠狠出招,語氣更是十分尖刻。
“你們算什麼東西,竟敢對我師姐出手!”
毫無防備的仙將們被打了個正著,可他們顯然早就防備著隨時發生的意外,雲淮的法術並未造成什麼實質的傷害。
仙將以為真的出了意外,戰力瞬間爆發,待看清來人後,才不得不壓著被偷襲的憤怒,“雲淮仙君既已大好了,就即刻啟程回天界吧。”
說罷,仙將們繼續剛才未成型的陣法。
此時雲淮站在長曦前麵,見仙將們如此無視自己,更是忍無可忍,準備繼續反擊。
長曦從後麵拉住雲淮的胳膊,待雲淮回頭,朝他搖了搖頭。
她有意激仙將們動手,其實早有了打算。眼前幾個都是天帝看中的武將,她準備利用這個把柄擺脫天界,自此留在蓬萊境。
卻沒料到,雲淮隻回頭看了她一眼,又轉了回去。並掙脫了她的手臂。
靈力直接襲向了領頭的仙將。
“雲淮!”長曦擔憂喊道,以雲淮的能力如何打過身經百戰的高階仙將。
仙將甚至沒停下手中的陣法,隻結了一道防禦結界,便將雲淮震開了。
雲淮狼狽摔在長曦前方。
她趕忙跑過去扶雲淮,再一次被雲淮推開。
雲淮起身,擋在長曦前麵,語氣決絕:“隻要我活著,沒人能勉強我師姐。”
說罷,又衝到仙將麵前,這次,他準備破了那陣法。
其中一個仙將見雲淮如此糾纏,早沒了耐心,隨手召出淩厲法術,想直接將雲淮打得再無反擊之力。
“住手。”長曦厲聲喝道。
那武將當即一愣。隻這一瞬的功夫,長曦擋在了雲淮身前,她與那仙將對視,“若想傷他,先與我動手。”
仙將隻與長曦對視了片刻便低下了頭,不自禁服從,收起了靈力。
事已至此,先前的計劃算是不行了,隻能走一步算一步。長曦回頭看向雲淮,露出一個愧疚的笑,再次搖了搖頭,拉上雲淮,走到領頭的仙將處。
“我們願意同你們回天界。”
恰好陣法布好,長曦麵色從容,準備邁進。
“神女……”領頭仙將反而猶豫了,以陣法強製將神女帶回,即使神女同意,終究不妥。
仙將隻猶豫了短短一瞬,很快被隨即而來的驚恐替代。
一柄不知從何處飛來的長劍,衝破了仙將們之前在蓬萊境四周布下的重重結界,直接落在他們剛布好的萬無一失的陣法中心。陣法被外界力量衝擊,甚至未來得及反抗,霎時煙消雲散。
一時間,這幾位天界的高階仙將都慌了,底氣似乎也被這意外飛來的一劍擊穿。
領頭仙將隻得強自鎮定,“保護神女。”
他的聲音不小,可被同時傳來的冷厲女聲的氣勢完全碾壓。
“你們算什麼東西,敢在蓬萊境撒野!”
聲音自高處傳下,話落,長曦等人所站的地麵,被空中飛來的巨大青鳥的陰影籠罩。
隻見一道身影自鳥身躍下,同時,長劍飛離地麵,回到了那身影的手中。
雲淮見此,掙脫了長曦,牢牢擋在她身前。
來人身著輕甲,手持一柄銀色長劍,麵容十分清麗,隻是此時帶著怒氣,劍刃直指那幾位仙將。
長曦看清她的麵貌後,有一瞬,她從來人的眼神中,恍惚看到了師父往日的神韻——暢意自在,灑脫不羈。
仙將們早提起了十二分戰力,擴散出武將強烈的殺伐之氣,然而在看清楚對方的麵容後,頃刻消散。
幾人垂手行禮,聲音虔誠恭敬,“卑職拜見瑤音將軍。”
瑤音並未多看他們,收了劍,停頓幾息後,冷冷道:“還不走?”
仙將們聞言,仿佛領了不可抗拒的命令,皆向後退了幾步,準備依言退出蓬萊境。
隻有為首的仙將猶豫了幾番,最終小聲開口,“將軍恕罪,天帝命我等守護神女周全,務必將人帶回天界。”
身後的同袍在心裡替他捏了把汗,天界誰人不知瑤音將軍的火爆脾氣,即便天帝有時也不得不妥協。
今日更是來勢洶洶,若惹惱了她,不知還能否回天界複命了。
“怎麼,你是覺得我不如你們,護不住神女嗎?”瑤音打量著蓬萊境的景色,聲音中帶了幾分出神。
“卑職不敢。”首領仙將連聲否認。
“那還不走!是等我送你們回去嗎?”語調急轉,隻剩不悅。
一旁的仙將見此情形,不敢再猶豫,直接拉著首領離開了。
瑤音看著仙將們離開的方向,用法術傳聲道:“回去告訴天帝,神女隨我回昆侖境休養了。”
一席話說完,瑤音這才回過身,看向雲淮和長曦。
雲淮此時像一隻炸了毛的貓,全身戒備盯著瑤音。見那些仙將對她畢恭畢敬,他知道自己在她麵前微不足道,可沒有半分退卻,就連長曦幾次用力拉他也無動於衷。
瑤音看向雲淮時,起初並沒有什麼表情,不辨喜怒,直到在雲淮眼中看到了昔日十分熟悉的倔強,才露出了笑意。
不等雲淮開口,“你是雲淮吧,你母親與我書信時,常提起你。沒想到長這麼大了……”
瑤音初時語氣淡淡的,未帶什麼感情,可說到後麵,任誰都能聽出其中難以抑製的情緒。
雲淮也意識到了什麼,側了側身,站到長曦身後。
瑤音彆過頭,短暫地調整好神色,再轉回時,目光落在了長曦身上。
長曦行了個晚輩之禮,“長曦見過瑤音將軍。”
此時她腦海中,是師父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若日後蓬萊再無法護你,去昆侖境尋我摯友……
瑤音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後扶住了她行禮的手臂。
見長曦依舊從容有度,瑤音眼中閃過幾抹讚許。
“我是阿煙舊友,她大概未向你們提過吧,”瑤音的聲音有些許落寞,“我剛出關,便聽聞了蓬萊境的事。今日來,是想問問你們,願與我回昆侖境嗎?若是仍想留在蓬萊,我亦會護著你們,不被打擾。”
瑤音說話時,長曦仔細打量,見瑤音所穿的衣服上,還有因閉關對抗雷劫留下的符文,可見她一出關就急忙趕到這裡。心中難免酸澀。
再與雲淮對視,見他麵上是一如既往對自己決定的信任與支持。
等瑤音話落,長曦立刻答複:“師父遺願長曦不敢違背,我二人願與瑤音將軍回昆侖境。”
瑤音聽到長曦的話後,麵上是難抑的驚喜之色,“阿煙真的這麼說?”
她並沒有向長曦確認,而是把視線轉向了蓬萊禁地的深處,聲音微微有些顫抖,連聲道:“好!好!”
瑤音轉身,朝遠處喚了一聲:“阿青。”
青鳥不知停在何處,很快複又出現,隻是看起來並沒有之前那般巨大,最後落在了他們身前。
瑤音帶著長曦和雲淮走了上去,青鳥一聲長鳴,衝上了空中,身形瞬間漲了數倍。
幾人在鳥背上俯瞰蓬萊境,心中各有所想,神色皆沉重。
最後,瑤音召喚出磅礴的靈力,倒扣在整個蓬萊境之上,仿若從前的守護結界再次出現。
瑤音轉身看向長曦和雲淮,眼眶還泛著紅,聲音已如來時那般冷靜。
“我設下了結界,自此以後,三界再無人可擅闖、冒犯蓬萊境。”
長曦、雲淮聽後,麵露感激,“多謝瑤音將軍。”
瑤音擺了擺手,“我與闌煙交好,也算你們半個長輩,日後不要再叫我將軍,喚我一聲姨母吧。”
若有天界的人在場,一定會被瑤音此時慈藹溫和的語氣震驚到說不出話。
一行三人,乘著青鳥,向位於西方的天界之門——昆侖境飛去。
青鳥消失不久,有兩道身影出現在了蓬萊的上空,久久地盯著剛剛設下的結界。
“師父,是昆侖境的法術,應是他們帶走了長曦和雲淮。”其中年輕一些的仙君恭聲道。
被他喚作師父的仙君將目光從蓬萊收回,轉身欲走。
“師父,不將神女和雲淮師弟接回炎洲嗎?我現在去追,應當追得上那青鳥。”年輕仙君有些著急。
“罷了,她自是站在闌煙這邊的。”年長的仙君聲音並不蒼老,隻是因難過而格外低沉。
但很快,這份低沉被緊壓在牙關下的怒意所取代,“何況,我還有一筆賬,現在就要找天帝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