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麵而來的男性氣息(1 / 1)

玉枝定在原地,仿佛被一盆冷水,兜頭澆下。

高成祥承認了。

因為他肆無忌憚。他知道她的身份,並篤定能得到她。

他怎麼知道的?

他什麼時候知道的?

他背後是否還有彆的勢力?

“評花榜”開始的鑼聲,仿佛敲在她的耳膜上。

玉枝手腳冰涼,隻覺眼前陣陣發暈。

她強自鎮定,瞬間堅定想法。

身份暴露,掩飾或是逃跑,都來不及了。

既如此,無論能不能贏,她都必須把事情鬨大。

越多人看著,她才越安全。

越多人關注,對方才會越有所顧慮。

不到最後一步,她就還有機會。

第一場比試很簡單,各位娘子依次上台,報出花名。

外行看熱鬨,內行看門道。

短短幾步,便能窺見一個人的身段、容貌、步伐、氣度。

人氣較高的娘子,除了寅靈,還有絳羅班的玉團兒、秀琳琅的芙娘。

絳羅班是平滄有名的百戲班子,玉團兒是今年最火的角兒,年紀小但樣貌好,憨態可愛,會的技藝又多,被主家當搖錢樹一樣捧著。

芙娘是上屆花魁,婀娜嫵媚,幾步路走得搖曳生姿,一雙桃花眼水潤含情,像帶著鉤子。

玉枝看得呆了呆,小聲問多珠:“她是……”

多珠:“狐妖。”

玉枝煞有介事地點頭。

種族天賦!

可是,她家小狐狸怎麼長得一臉純良?

難道像她?

芙娘一出場,在場雄性基本沒有頂得住的。

當然,也有例外。

人群中,她看到了李煦風。

他神色清明,與她的目光對上,禮貌頷首。

另一個,抱臂站在她身後。

眼皮半垂著。

似乎全無興致。

有些人看似還在,其實已經走了一會兒了。

姬翡出場時,氣氛達到了頂峰。

甚至有書生激動地暈了過去。

玉枝看著她驕矜地報出名字——“玉芙蓉”,冷靜地喝了口茶。

再過幾千年,他們就會知道。

玉芙蓉,又名仙人掌。

說得就是姬翡這種,仙但紮手。

毫無懸念,姬翡以131票壓倒性勝出,芙娘79票,玉團兒68票,寅靈63票。

其他主家的臉色都不太好,尤其是高成祥。

一個鼻青臉腫的侍從在他耳邊說了什麼,更氣得他當場砸了茶杯。

陶一出去了一趟,回來時說:“玉芙蓉現在的賠率是六十,高成祥之前全買了姚黃,現在想反悔,派去的人被賭場打出來了。”

賭局會持續到第三場結束前。

越往後,玩得便越大、越刺激 。

但玉枝並不是很有把握。

後兩場的薦票,一票抵十票。

他們的優勢很快會被拉平。

第二場,詩畫文采。

玉枝扶額。

姬翡文化課都不及格,能有什麼文采!

花樓不同於妓館,講究的是禮儀談吐、詩詞歌賦,能做達官貴人的解語花,也能做書生文士的紅顏知己。

無論是寅靈的一手好字,還是芙娘的花鳥圖都是花功夫練出來的。

也有玉團兒這樣,自知不擅長,隨便背了首詩應對。

姬翡的架子端得有模有樣。

筆墨紙硯一一鋪開,淨手焚香一樣不落。

可謂是差生文具多。

準備兩刻鐘,畫畫一眨眼。

眾人不明覺厲,剛剛沉浸,她卻舉手交卷了。

連侍從都愣了一下,慌忙上台,拉開畫卷展示。

台下鴉雀無聲。

迷弟們大概在絞儘腦汁,琢磨從哪誇顯得不太假。

隻見兩個鮮紅的大喇叭花,占了整張紙,像兩個血盆大口,對在場所有人,展開無差彆攻擊。

姬翡小心地覷了玉枝一眼。

意思是,她真的儘力了。

玉枝撇過臉,努力做表情管理,以免把嫌棄表現得太明顯。

袖中手指動了兩下。

“好香啊。”

“我好像也聞到了,彆說,這個……呃,朝顏花畫得還是很傳神。”

“像掛著露水,閃閃發光!”

“快看!蝴蝶!”

陽光灑落在花瓣上,反射出細碎的光澤。

有蝴蝶翩然而入,盤旋飛舞,輕輕落在畫上。

似輕輕嗅聞,陶醉在彌漫的香氣中。

玉枝始終相信,做他們這行,沒有一部電視劇是白看的。

《還珠格格》,這不就讓她給用上了。

香爐中摻了花香,顏料中加了鱗粉。

秋天確實沒什麼蝴蝶。

但她行使“強權”,逼迫陶一抓好,提前放在附近。

陶一當時轉身就走,什麼也沒說。

但玉枝硬是從他的背影中,看出了煩躁和嫌棄。

不過,此番效果還是不錯的。

“評花榜”本也不是選女夫子,姬翡這一手,雖投機取巧,但至少不會輸得太難看。

第二場結束。

姬翡累積191票,芙娘199票,玉團兒118票,寅靈183票。

高成祥:“嘖!雕蟲小技。”

玉枝微笑:“比不得高老板在賭場大手筆。”

“希望你以後嘴也這麼硬!”

高成祥怒極反笑,扔下一句話,轉身就走。

第二場結束,中場休息。

主家和娘子們回到各自雅間。

流水的茶點鮮果端上來。

高台上有說渾話、小兒相撲之類的表演。

酒樓趁機賺得盆滿缽滿。

門被敲響,侍女端上金桔飲子。

蜜色的湯水盛在精致的白瓷碗裡,上麵灑了金黃的秋桂。

角落裡的陶一,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

玉枝拿起銀勺嘗了一口,滿口香氣,甜度正好。

她順口問了句:“這是你們酒樓自己做的,還是外麵買來的?”

退到門口的侍女,哆哆嗦嗦道:“奴,奴婢也不知。”

玉枝疑惑地看過去。

侍女身形瘦小,年齡不大,似乎有些眼熟。

玉枝:“你不是樓裡的人?”

“是……是啊,奴婢就是玉春樓的人。”

玉枝轉頭搜尋:“陶一,劈個桌子讓她……等下,桌子壞了得賠,捏碎個茶杯……不行,這套茶具看著也挺貴,那……”

陶一不知從哪摸了片葉子,順手甩過去。

正擦過侍女的鬢邊,割斷一縷頭發。

陶一收回目光,撞上玉枝的視線,看到她毫不吝嗇地朝他比了個拇指。

“貴人饒命!”侍女噗通跪下,“奴婢是蓄蕊樓的人。”

玉枝神色一凜,放下湯盅。

“你叫什麼,抬起頭來。”

“奴婢桃夭。”

正是在蓄蕊樓見過的小丫鬟,一雙杏眼泛紅,蓄滿了淚。

“高成祥讓你來的。”玉枝確定道,“他讓你做什麼?”

“他讓奴婢給貴人送飲子。”

“是其他人都有,還是隻有我有?”

“奴……奴婢也不知。”

玉枝歎了口氣:“你走吧。”

“她要害你,你就這麼放過她?”姬翡嗤笑一聲。

“難為一個小丫頭有什麼用,高成祥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沒有她也會是彆人。”玉枝若有所思道,“就當結個善緣吧。”

“嘖,都自身難保了,還有空管彆人。”姬翡語氣涼涼。

“小姐,你可覺得哪裡不適。”多珠麵色緊張,如臨大敵。

用靈力順著玉枝筋脈走了一圈,卻沒發現任何異常。

玉枝搖搖頭,她就是覺得有點頭暈。

可能是昨天沒睡好。

怪她大意,沒想到高成祥狗急跳牆,現在就敢動手。

不過,外人都以為她給姬翡下了妖奴印,高成祥想要姬翡這棵搖錢樹,就不會要她的命。

那碗飲子她就喝了幾口,隻能祈禱,藥效沒那麼強烈。

休息結束後,第三場比試繼續進行。

返回座位時,經過高成祥。

他語氣戲謔道:“金橘飲子可還合女郎胃口?一會兒的好戲高某可是期待得緊啊。”

玉枝升起警惕,不動聲色地遠離他。

邁上最後一級台階時,卻突覺眼前一花,向後栽倒。

胳膊被一把扶住。

剛勁溫熱的觸感透過輕薄的麵料。

玉枝抬起頭,隻看到一截鋒利的下頜和半張麵具。

往下是嶙峋的喉結。

淩冽厚重的男性氣息,瞬間撲麵而來。

玉枝的心猛跳一下。

一股熱流洶湧而至。

她知道,湯裡有什麼了。

多珠不動聲色地扶住她。

她借著提裙子的動作,朝多珠耳語幾句。

多珠悄悄點頭,依舊板著臉,眼睛裡卻滿是擔憂。

第三場正式開始。

說是歌舞琴藝,其實並不局限。

反倒是歌舞見得多了,玉團兒的雜戲,贏得了滿堂彩。

走索、跳丸、頂傘,一番接著一番,加之她身段靈活飄逸,又刺激又好看。

寅靈一曲鼓上舞,柔美大氣,雖不算驚豔,但也堪稱上等。

總比姬翡強。

姬翡吃喝玩樂樣樣精通,鬥雞走狗一把好手。

但才藝,一點不會。

通常被下了妖奴印的妖,妖力大減,除了體力壽命,與普通人差彆並不大。

但姬翡沒有。

而天狐一脈,最擅幻術。

在戲法一行,最負盛名的表演之一,叫“ 魚龍曼延”。

即場中有大魚嬉戲,水霧展開,大魚變成八丈長的黃龍,接著出現名叫“曼延”的巨獸,穿場繞行,背上顯現出神山仙境。

戲法不會,幻術來湊。

隻是,姬翡這種隻會“挑染”的學渣,無法變出如此龐大具體的幻象,還需要玉枝從旁協助。

所以,玉枝不能走。

她連喝了五六杯涼茶,依然口乾舌燥,整件裡衣都被汗濕了。

她甚至感覺得到呼吸間的熱氣。

指甲掐進手心,她努力克製顫抖。

卻還是像高燒38度,手腳無力,眩暈,迷亂,亢奮。

原來這就是高成祥的目的。

他就是要看她失態,看她被欲望支配,看她向他搖尾乞憐。

高成祥端起茶杯,向她遙遙舉杯。

“好戲”這才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