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楊柳(1 / 1)

神明棄我 米奇鴨 3732 字 3個月前

他的唇吻上她的唇,片刻間,時間卻像是被放大了無數倍,她幾乎能感受到任何一點細微的觸感。她在眩暈間幾乎快要暈過去,如何喝醉了一般,記憶不斷拉回那個醉意朦朧的雪夜。

目光朦朧間,卻看到他微微睜開的眸子裡突然怔住,他的瞳孔在她眼裡慢慢放大,他的唇也突然冰涼。她茫然地眨了眨眼,卻感覺他的唇輕輕離開了她的,再看他,隻見他眼裡一片淒涼,見她望過來,卻避開了她的視線。

她心裡頓時有一股不好的預感,輕輕開口:“怎麼了?”

他像是突然被她的話驚醒一般,而後答道:“沒什麼,就是突然有些累了,我先回去了。”

直覺告訴她他很反常,可是一想到他們才剛剛......他就這副模樣,她心裡也不由得有些不開心:“你乾嘛這樣。”

他卻仿若沒有聽到她的話,像是逃走一般,腳步虛浮,幾步便走了出去,留下她一人又氣又急,想去追他,卻又覺得咽不下這口氣,不去吧,卻又想知道,他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門外,東止靠在牆上,眼神一點點暗下去。記憶如同潮水一般湧上來,那些曾經經曆過的痛楚也如同蟻噬一般密密麻麻蔓延在全身。重來一次,他依然不可自拔地愛上她,記憶在心裡湧動,舊日的情緒疊加如今,對她的思念隻增不減。

他曾經徘徊地獄十八層,所有念想不過是渡她有個來世。可如今第十八層阿鼻地獄之情關,他來到她的麵前,數不清是多長時間之前,他也曾有這樣的機會,如此近地看著她,觸摸她,感受她,他的欲念瘋狂滋長,似乎是因為壓抑更加來勢洶洶,隻要看到他,他又該如何克製這樣的情意?

他眼前黑影重重,在無妄的虛空中,死神的餘威緩緩運力,慢慢飄出一行赤字:及時止步,否則重蹈覆轍,木禪因永墜閻羅。

他們再次踏上同樣的道路,命運的手無情地把玩著他們,一次又一次把他們推到分彆的路口。

他慢慢閉上眼睛,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半晌,壓抑著吐出一口氣,再睜開眼,隻剩一片寂靜的荒涼。

“你在這裡乾什麼?”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一絲彆扭的關心。

他背過身,冷聲答:“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她心裡有些發寒,慢慢靠近他,想要去拉他的衣袖,卻被他輕巧地避開,頓時鼻頭有些發酸:“你......想說什麼?”

他回過頭,看向她的眼神冰冷:“我想了想,我身上的責任推脫不了,我沒法和你成婚。”

她的心猛地往下墜,下意識地答:“我...我知道啊,我想過了,我可以不成婚,我們永遠呆在一塊便是。”

“和你呆在一塊,和你滋生彆的情意,便已經是褻瀆。”

她愣了愣,心口像是被刀紮了一般,明明前一刻看著她滿眼溫存的人卻突然變了似的,冷笑了一聲,聲音有些顫抖:“你什麼意思?你可真是道貌岸然,做都做了,轉頭便不認了?你憑什麼這麼作踐我?”

他彆過臉不看她:“你說的對,我便是如此,你走吧。”

她張了張口,卻突然感受到一股無力感,語氣也軟了下來:“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苦衷?你告訴我好不好?”

他搖了搖頭,終於抬頭看她,眼裡的情緒不斷掙紮:“沒有苦衷,”他轉過身,扶著她的肩膀,他的情緒難得激動,她幾乎嚇了一跳,但扶在她肩上的手力度依舊輕柔,“木禪因,你聽我說,離開這裡吧,離開祀葉,外麵的世界很大,你去看一看,好嗎?”

她眼裡盈滿淚水,定定地看了他一會,淚水突然落了下來,一把把他推開:“我不相信!你要走,你要拋棄我,可以,都可以,這是你的自由,但你給我一個理由!你說啊!”

淚光朦朧間,她仿佛看到他的眼裡有什麼閃爍了一下,然後便隻聽他冷漠的聲音吐出那句讓她心碎欲絕的話,這聲音仿佛來自天外,離她那麼遙遠,耳邊隻剩轟鳴聲。

“我不喜歡你,我不想和你待在一起。這就是理由。”

她呆了片刻,努力抬眼看他,卻隻剩下水光朦朧的影子:“我不信,你有什麼苦衷,告訴我,告訴我,告訴我好嗎?為什麼這麼突然?你讓我怎麼接受?”

她腦子一片混沌,渾身向他靠,就像是在挽回一個破碎的夢。他終於接住了她,卻用雙臂架著她,試圖把她推開。

“禪因,你冷靜些。如果注定沒有結果,注定走向毀滅,那不如早點徹底斬斷。你現在感受到一時的痛苦,這隻是當下,但你總會走出來,你會遇到更好的人,有更好的人來愛你......”

她掙脫他的桎梏,哭喊著打斷他:“你什麼意思?什麼叫注定沒有結果?如果注定走向毀滅,如果毀滅是我們的結果,但是能夠和你一起,我願意啊!你到底在說什麼?你什麼沒有告訴我?你有什麼苦衷,你告訴我啊?”

他咬著牙,眼圈微紅,字字句句說道:“如果我說,隻要我們不分開,結局便是生死永隔,你相信嗎?”

她停止了哭泣,死死地瞪著他,用勁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冷笑道:“你在說什麼?你把我當什麼了?為了甩開我,你甚至編出了這樣拙劣的理由嗎?”

她卯足了力氣,一圈砸在了他的胸口上,忍不住抬頭看他,他的神色不變,仍舊是濃濃的無奈。她更覺得生氣,他憑什麼無奈,他憑什麼難過,明明是他始亂終棄,是他肆無忌憚地傷害她。

又是狠狠的幾拳,他一聲不吭,她卻依舊怒火中燒。

“死生永隔?如果你足夠愛我,你就不會讓這發生。如果你死了,我立刻隨著你去,我寧願和你做一對情死鬼,也絕不會窩窩囊囊地活著!”

說到這裡,她突然醒悟一般,用手勾住他的脖頸,潮濕的臉去湊他的臉,聲音顫抖而哀求:“我們去殉情,好不好?隻要我們一起死了,我們會一起去天堂,好不好?你再也沒有苦衷了,好不好?”

她的唇瓣胡亂地落在他的臉上,他起初輕輕地安慰她,想讓她冷靜一些,而她愈發像一顆藤蔓 ,緊緊地纏了上來。他隻好一把把她扯下來,語氣中帶了慌亂:

“木禪因!你能不能冷靜點?”

“冷靜?你讓我怎麼冷靜?如果我們的處境互換,你還會讓我冷靜嗎?”

她繼續試圖靠近他,卻被他立刻製止。

“禪因,你恨我吧,你帶著對我的恨活下去,好嗎?你還記得你曾經說過的話嗎?如果你心儀的人無意於你,你也絕不糾纏。你說世上還有無數的好男兒等著你,你想想這些,好嗎?”

她透過淚水看著他,透過他看那個她記憶裡的他,最終如夢初醒地笑了笑:“可笑,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我不會恨你,因為你不值得!你不喜歡我,你把我雙手捧給你的愛作踐,我真可笑,我真看不起自己,竟然還向你搖尾乞憐!我不會恨你,我也不會記得你。”

她最後看了他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

深夜,燭火的光暈在紙張上搖曳,沈令姝輕輕合上信紙,喚來貼身丫鬟:“幫我把這封信交給程公子,怕是又有事要麻煩他了。”

馬蹄聲噠噠踏在石板路上,春雨一陣又一陣的,雨點兒不大,雨聲卻響亮,整個樹林裡都稀稀疏疏的。馬蹄踏在小石坑裡,濺起一簇簇小小的水花。突然,這蹄子停在了禪因麵前,她愣愣地抬頭,看向眼前人。

程玄青勒著韁繩,正一臉戲謔地看著她。她心裡百轉千回,大致想明白了他們的來意,正想拒絕,卻看見馬車後的車廂裡,簾子掀開:“禪因,又見麵了。”

是沈令姝。

禪因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苦笑。

對方卻先一步開口:“禪因,上來吧。既然背好了準備出發,換一個地方重新開始不是更好?”

禪因心裡湧出一股暖流,她咬了咬唇,輕輕點了點頭,上了馬車。

沈令姝拉過她的手:“禪因,這件事......"

她回握住她的手,笑了笑:“你不用多說,我相信他一定有苦衷,不過都是過去的事了。”

沈令姝看向她的眸子裡意味深長:“我就知道,你是個想得開的姑娘。”

禪因低下頭,不說話,內心卻已然平靜。她想了想,複又抬頭:“你能理解我,我也很開心。”

馬車行駛在進京的路上。路途遙遠,一路上歇了好幾個驛站。今夜到了最後一個,明日即可進京。

夜深人靜,大家都已睡下,禪因小心翼翼收拾好行囊,乘著月色,一路跑出了驛站。她知道二人會好好待她,也知道跟著他們,日後的日子定會輕鬆些。可是她心裡也清楚,他們之所以來得這麼及時,其中定然有許多東止的關係。她想遠離他的心,自從她離開的那一刻,便再也不會回頭。

她白日便問清楚了去京城的路,一路向前跑著,呼吸著林間的空氣,離開了祀葉,竟然也頭一次覺得自由輕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