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陰風拂過陰暗的柳枝,恍惚之間,師明珠似乎看到了盧守和露出了深紅色的瞳孔。
她心底一驚,咬破指尖,疼痛讓她的頭腦略微清醒。
師明珠這才猛然發覺,那些縈繞於山間的霧氣分明也是如血一般的顏色,這分明就是魔氣血霧,而眼前自稱為盧守和的中年人,已然入魔。
就在她神智清醒回來的刹那間,便看見那棵柳樹的的枝丫仿若有了意識一般,在濃霧的掩蓋之下,朝著師明珠襲來。
師明珠提劍就砍,但那如同軟體動物觸手一般的柳枝卻仿佛有個金剛不壞的外殼,青鋒劍砍在上麵,爆發出了金屬相擊的翁鳴。
火花四濺,而那中年人卻依然站在柳樹的龐大的軀乾下,露出一種奇異的神色。
他將懷中的槐樹枝連同紅色緞帶一並,放在柳樹的根部,口中還念念有詞道:“乖女兒,寶貝女兒,吃掉爹爹給你找來的食物,就要聽爹爹的話。”
盧守和說著,割破自己的手掌,嫣紅的血滴滴在紅色的緞帶上,也滲入泥土之中。
師明珠聽到,寂靜無聲的森林忽然傳來了“咯咯”地笑聲,像是個年歲不大的少女。
穿梭在森林中的微風變得仿佛如同寒冰做得刀刃,又鋒利又寒冷,那棵柳樹似乎因為盧守中的動作增強了力量,更加凶殘地進攻起來。
但師明珠並不畏懼。
她將靈力灌入青鋒劍中,長劍氣勢如虹,一劍便砍斷了伸向她的柳枝。
詭異的是,柳枝斷裂後,竟流淌出了汩汩鮮血,還伴隨著少女痛徹心扉的嚎叫。
師明珠一愣,就見那中年人麵前哪有什麼柳樹,分明是個豆蔻年華的少女。
鮮血從少女手臂上流淌下來,她方才似乎砍斷了少女的手臂。
此刻,少女依偎在中年人懷中,眼含淚水,委屈地說道:“爹爹,我疼。”
所以他們真是父女?
師明珠雖然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但還是試圖捋順眼前所見之事。
可沒想到下一刻,中年人將懷中少女扔了出去,抽出了腰間紅色的腰帶。
腰帶被他舞動得仿佛虎虎生風的皮鞭,打在少女的身上,在少女身上留下一道道皮開肉綻的鞭痕。
“老子養你可不是吃乾飯的。”
盧守和的神色凶狠,不像是父親反而更像是施暴的惡徒。
入魔之人,大抵也不該算作人了。
師明珠這樣想著,手握長劍淩空而下,斬向盧守和手中那條深紅色的腰帶。
巨大的金屬相擊聲響起,那條腰帶好像比她先前砍得柳枝還要堅硬,震得她手掌有些發麻。
可盧守和依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的麵容開始變得猙獰起來,對著倒在一旁的可憐少女說道:“上啊!吃啊!你知道老子找來食物有多費勁嗎!”
盧守和明明是暴怒的、猙獰的,像是氣急攻心的模樣,可是,他的腳步卻在悄悄後撤,隻用手中如同鞭子一般的腰帶,鞭打著從方才開始就一直忍受著的少女。
“雖然入魔會改變人的心性,但這人入魔之前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吧?”
師明珠看得實在手癢,於是飛身而過反而攔住了那中年人的去路。
總歸不能讓這入魔之人跑出哀牢山。
她一邊這樣想著,一邊長劍沒有客氣的意思,數道劍氣組成密不透風的細網,鋪天蓋地地朝著盧守中襲去。
那人雖然先前隻是凡人,但入魔之後,卻也能意識到劍氣的不凡,他的神色間閃過的驚慌的情緒。
下一刻,殷紅的腰帶一卷,把倒在地上的少女當作擋在了他的身前。
師明珠睜大了眼睛,可是劍氣無法收回。
隻見那些鋒銳無比的劍氣,輕而易舉地割破了少女柔軟的皮膚,殷紅的血液流淌出來幾乎一瞬間便浸透了她的衣裳。
“乖女兒,攔住惡人,保護好爹爹。”
盧守和見師明珠停下了動作,不禁心下一鬆,走上前去拍了拍少女的頭頂,而後便準備將破破爛爛的少女丟在這裡,自己開溜。
“這是什麼見鬼的爹?”
師明珠從未聽聞過這種能把女兒拿去擋槍、丟下跑路還根本不知道自己女兒名字的爹。
可她這句話似乎被少女聽到了,少女因為傷重而低著頭,長發像柳枝一般垂落在她的身前,聲音極輕地說道:“爹爹,不就該是這樣的嗎?”
師明珠微怔,就見少女揚起來了沾滿血汙的臉,那姣好的臉上無悲無喜,唯有一雙深紅色的眼眸如同乾涸的血液一般,深深地印在她的瞳孔深處。
“我是爹爹的女兒,所以得聽爹爹的話才行。”
少女這樣說著,顫顫巍巍地撐起自己的身體,擋在了盧守和的身前。
師明珠實在有些摸不著頭腦,難不成這姑娘入魔之前腦子就有問題?
她甩了甩頭,將這想法甩掉,她還得往山中深處而去,眼下不是跟這對入魔父女糾纏的時候。
他們或許之前隻是普通人,但入魔之後,就變得格外難殺起來。
師明珠看見少女身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明明之前還被疼得佝僂起身體,現在卻逐漸站直起來。
入魔之人不會和那個假羅元心一樣,長劍穿心也不會死吧?師尊給的三眼天珠可不在她手裡。
她心裡難免有這樣的擔憂,但是,放著兩個入魔之人在這裡不管,也不是她會做的事。
師明珠一麵執劍尋找著能對對方一擊必殺的弱點,一麵琢磨起來了自己的儲物袋裡有沒有什麼能困住他們的東西。
然而,少女並沒有給師明珠過多的思考時間,隻見她的雙手化作遒勁的枝條,朝著師明珠襲來。
那枝條如同長鞭一般烈烈生風,師明珠躲閃的格外小心,這才不過是哀牢山的外圍而已,便有這樣入魔之人存在,真不敢想山中深處到底是何模樣。
心念閃動間,她也不忘阻斷盧守和逃跑的路,在那人又再度複現拿少女當作盾牌的伎倆之時,一拍儲物袋。
一道閃著微微金光的繩子,如同長蛇一般將他們捆了個結結實實。
“搞定。”
師明珠拍了拍手,扭頭就準備離開。
下一刻,無數枝條如同毒蛇一般自少女身下開始蔓延。
師明珠在一瞬間便感覺到了異常,她握緊手中青鋒劍,準備找個時機給那些枝條一劍。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
隻見,不遠處的樹木後麵,忽然迎麵灑來滿天灰色的粉末,樹叢之後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
“快跑!粉末可以隔絕掉他們的感官,不然就跑不掉了!”
師明珠並不覺得那對詭異的父女能有太大的威脅,但是她的確不想繼續在這裡停留了,她還得進山。
進山做什麼來著?
大腦一瞬間的空白讓師明珠的身形一頓,而那隱藏起來的人也就趁著這個功夫,一把拉住師明珠就跑。
他們很快就離開了那附近,跑向了密林更深處。
等到拉起她就跑的人腳步停下,師明珠才發現藏在樹木後麵的不止一人。
那是兩個年輕的男人,其中拉住她就跑的這個,是兩人之中看上去年紀稍小些的,他傳遞一身粗布麻衣短打,睜著一雙銅鈴一樣的眼睛。
“碰上我們兄弟倆,你可是太走運了,”拉著師明珠的年輕男人說道,“那父女已然徹底入魔,被他們鎖定為獵物的人,就算逃出哀牢山也會被硬生生拖回來。”
“如此便多謝了。”
師明珠向那兄弟二人道謝,不管怎麼說,這兩個與那對父女相比像正常人得多。
“還不知二位姓名。”
“我叫郎星,這位是我結拜的兄弟,名為鄭慶竹。”
不遠處,年紀稍大些的男人抱著劍衝著她點了點頭。
而郎星並沒有止住話頭的意思,他那雙碩大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而後道:“哀牢山這般危險之地,你一個姑娘家怎麼會一個人來?”
對啊,她為什麼會獨自一人來到哀牢山來著?師明珠心裡生出一絲不妙的預感。
她朝著四周望去,稀薄的血霧籠罩著山林,難不成這些血霧還能擾亂她的記憶?
她在心裡懷疑著,口中說道:“我要到山中深處去。”
她頓了頓又頗為遲疑地說道:“我是一個人來的嗎?”
朗星撓了撓頭,說道:“反正我就看見你一個人。”
而後,他稍稍地猜測了一下,試探性地說道:“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你的同伴已經被那對父女吃掉了?”
不可能,師明珠在心底堅決地反駁著,且不說她與那對奇怪父女相處的記憶還算完整,就單說她自己也絕不可能讓與她同行的人輕易葬身。
看出師明珠堅定的否認,郎星也不堅持自己的說法,隻道:“在哀牢山中呆得越久,神智越容易被混亂,興許你隻是忘了同伴殞命的事實。”
師明珠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她潛意識覺得何她同行之人沒那麼容易死去,不想聽朗星總是在說關於同伴死亡之事。
於是她反問道:“既然哀牢山中如此危險,那麼二位又是因何進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