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血霧,師明珠身上之傷也不過就是皮肉之傷。
且不說修仙界有多少針對皮肉之傷的靈丹妙藥,單單就說玄境修士自身□□愈合的能力,也足夠師明珠快速恢複正常。
所以他們啟程的日子,比金曜想得要提早許多。
“師姐不需要再修養一下嗎?”金曜顯得有些猶豫。
“不需要,你急得像個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師明珠衝著他笑了起來,說道:“我是來幫你的,不是來拖後腿的。”
“哦。”
金曜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師明珠的話,隻能彆彆扭扭地點點頭,而後說道:“那就走吧。”
師明珠見他這般模樣反而有些意外,金曜什麼時候有的這毛病?這種不擅長接受善意的樣子,簡直都有點像前世的逢時了。
想著,她回身看向站在不遠處默默看著他們背影的逢時,又道:“一定要好好等師姐回來。”
逢時微微笑著,回道:“當然。”
師明珠有些困惑地看著他。
逢時現在看起來和之前一樣了,可師明珠現在越來越覺得,這般模樣的逢時怪異極了,像是戴上了個虛假的麵具一樣,將真實的心緒死死壓製在心底。
隻是,她到底也沒有尋到機會去問逢時,關於離淵的事,逢時仿佛在一直躲著她,而當她狠下心來把人抓到並問訊的時候,他隻說她想多了。
而後,便被各種莫名其妙的事打斷,她始終沒能將關於離淵的事情向逢時徹底問個清楚。
但此刻師明珠與金曜啟程前往哀牢山,她隻好將疑問壓下,等回來的時候再去問個究竟。
逢時站在高處,唇角含著微微的笑意,似春風般和煦,明明是目送著金曜與師明珠兩個人,但仔細看去,卻會發現他的眼底隻有師明珠一個人的背影。
“所以現在,第五辰手裡有的是可以治愈一切的六眼天珠。”
他的聲音極輕,一出口便散落在風中,沒有任何人聽到輕微至極的話語。
師明珠自然也是。
雖然離淵與逢時的事讓她格外在意,但眼下最要緊的,卻是關於哀牢山的事。
孔雀一族,除卻給金曜傳來了那隻麻雀以外,就再無彆的消息傳來,而太華離哀牢山山高水遠,故而也沒有彆的消息。
是以,師明珠與金曜一路往哀牢山去的時候,也在打探著哀牢山的消息。
隻是,路上遇到的人們,要麼對哀牢山的情況知之不多,要麼就隻有簡單至極的一句勸告。
“很危險,彆去。”
而若問起具體的危險,又無人能說個所以然出來,隻道進山的人沒有能再出來的。
就這樣,巍巍高山之下,師明珠與金曜二人跋山涉水終於來到了目的地。
乍一看去,高山巍峨蒼翠,森林蔓延至山下小路,青綠色的青苔長在粗壯的樹乾上,林間安靜至極,就像是一片原始森林。
遠處有些村落隱沒於林中,大抵也有些靠山吃山的村民會往哀牢山來。
隻不過師明珠與金曜來得匆忙,並沒有繞路去村莊裡問詢一番。
“你也要進山嗎?”
正在師明珠準備進山之際,在他們的身後忽然傳來了有些猶豫的聲音。
師明珠一回頭就看見了一個中年男人,他的衣衫襤褸,身形佝僂,麵色很差,像是剛從狼窩裡爬出來,隻有腰間一條深紅色的腰帶還算乾淨。
師明珠朝他點點頭,打量了他一下,複而猶疑地問道:“你也要進山嗎?哀牢山中很危險,若無必要還是不要進山。”
畢竟,那是連修士們都談之色變的哀牢山,而眼前之人,看上去隻是個普通凡人,還是狀態非常糟糕的模樣。
唯有那雙眼睛亮晃晃的,好像是吸收了全身的精氣來滋養著唯一的器官一樣。
“我的女兒在山裡走丟了,要把她找回來。”
中年人的聲音有些嘶啞,像是聲嘶力竭之後,喉嚨破損的模樣,可那雙眼睛極為明亮,像是黑夜裡的幽幽之火。
師明珠有些為中年人的話語打動,於是便道:“可是山中確實危險,不如你將你女兒的樣貌告訴我,我進山時幫你留意一下。”
中年人將目光轉向了師明珠,眸光中閃過類似警惕的情緒,但又像是被黏在了她身上似的,說道:“我的女兒也和你差不多年紀。”
中年人看上去是個普通人,所以他的女兒大抵是沒有百歲的,隻是師明珠外貌看上去像個年紀輕輕的少女,所以中年人才會這樣說。
“我得自己找到她,免得她被欺騙。”
他說罷,停頓了一會兒說道:“不過山中確實危險,我看你年歲也不大,也是要去山中尋人嗎?”
師明珠尋思了一會兒,說道:“大抵也算是吧?”
“如此說來,不妨暫且同行,待到該分彆之時,再分道揚鑣。”
這倒也不是不行?
師明珠尋思著,總歸她也要進山去尋孔雀一族,暫且同行,她也可以稍稍照拂一番。
於是,她便同意了中年人的請求,一同往哀牢山中走去。
哀牢山中樹木參天,薄薄的霧氣籠罩山巒,不知棲息著何種凶殘的種族,但是靠近大山的人們也靠著大山生活,所以在哀牢山最外部有一條被人踩出來的羊腸小道。
森林遮天蔽日,將灼熱的陽光儘數遮擋在外,但小徑是被人為開出來的,所以還能滲透進來些許日光以緩解山中過分幽深的環境。
師明珠一麵四處觀察著,一麵與那中年人聊了起來。
中年人名為盧守和,本是哀牢山附近村莊中的普通農戶,若非女兒走失,他斷不會進山。
“哀牢山中到底有何凶險?”
師明珠正好早就想問這事了,路上一個兩個遇到的人都對這裡的危險諱莫如深,住在附近的村民總能解答一二了吧?
盧守和瞧了她一眼。
師明珠無法形容那目光,就像是被粘膩陰冷潮濕的沼澤緊緊包裹並拉住下沉一般,讓她感覺到了些許不適。
但是,師明珠下意識地忽視了那種怪異的感覺,畢竟普通人如何能威脅得了她?
“妖族,哀牢山裡有許多失去理智的妖族。”盧守和回答道。
這回答的確在師明珠的意料之中,畢竟,她此行來到哀牢山,便是為了妖族而來的。
他們往山中深處走去,行人踩出的小徑已經接近消失,茂密的樹林將明媚的陽光全部遮擋不透露一絲,讓這山林明明在青天白日,卻仿佛可以百鬼夜行。
山間的霧氣也漸漸濃鬱,卻依舊萬籟俱寂 ,明明已至夏日,林中的陰冷之意卻讓師明珠不禁打了個寒戰。
她將靈力運於眼瞳,目光穿過霧氣看見了前方綁在大樹枝丫上的一根紅色的緞帶。
“那是什麼?”
師明珠抬步朝著那邊走去。
那是一棵十分粗壯的槐樹,大概有雙人合抱粗細,按理來說該高大且枝繁葉茂才對,可在哀牢山中,比它高大繁茂的樹木不勝枚舉,因而它隻能從那些更高大樹木散落的縫隙中,汲取一點可憐的陽光。
所以即使它的樹乾粗壯,但卻隻有一人多高,零零星星的幾根枝丫似是觸手一般,貪婪地汲取著縫隙之下的日光。
而師明珠所看到的紅色緞帶,就綁在了槐樹較低的枝丫上。
“那是我女兒的緞帶!”
盧守和明顯激動了起來,他口中喃喃著女兒、女兒這樣的字眼,跑到了樹下,試圖將那緞帶摘下來。
但他似乎太急了,而那緞帶在枝丫上卻係了個死結,以至於手忙腳亂,反倒將緞帶與槐樹纏繞得更緊。
“需要我來幫忙嗎?”師明珠上前問道。
但盧守和卻好像沒有聽到她的話一樣,隻直勾勾地盯著紅色緞帶,口中喊著女兒,並道:“這是女兒留下的記號,她一定在在這裡!”
師明珠仔細打量了一下。
她覺得這緞帶應當不是為了做記號才係在這樹上的,反倒像是有人試圖以這緞帶,吊死在這裡。
忽而一陣陰風刮過,讓師明珠覺得有些背脊生寒。
她不願在此久留,便也沒管盧守中的回答,一劍將緞帶連同那槐樹的枝丫一並砍斷,樹枝斷裂的聲音仿佛是什麼在淒厲地哀嚎。
盧守和有些呆愣地看著落在自己懷中的槐樹枝,似是沒有想到會以這樣的形式取下緞帶。
他有些顫顫巍巍地將那根槐樹枝抱在懷裡,而後默不作聲地朝前走去,甚至也沒管師明珠。
師明珠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但她還是抬步跟了上去說道:“山中危險,不要亂跑。”
但盧守和並沒有因為師明珠的話停下來,他繼續向前,不知走出去多遠,來到了一個小土坡前才停下。
土坡之上,長著一棵柳樹,萬千柳枝仿若蒼綠色的長發垂在地上,若是在白日之下,大抵也是春色如煙。
隻是在這過分陰暗的森林裡,就像是個垂著頭等待著什麼的女人一般。
師明珠就這樣跟了上來,見盧守中不再跑動,複而便問道:“你那女兒叫什麼名字?我若在其他地方碰到,也好喚她。”
但盧守和這一回卻轉過身來,背對著土堆,懷中抱著槐樹枝,露出萬分疑惑的神色。
“女兒就是女兒,不需要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