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堂密室之中,師明珠始終不曾找到看起來像是六眼天珠的東西。
她從來沒有見過六眼天珠,但是想來,那些被泡在壇子罐子裡的人體零件,怎麼看也不會是六眼天珠。
離淵說,護衛沒有那麼容易找到蘭止戈,所以她還有時間。
但是,就算再難找也終究會找到,蘭止戈辛辛苦苦將梨花堂弄成禁地,一定不會允許任何人擅闖,隻要得知有人闖入梨花堂,他必定會立刻趕來。
她必須再快一點。
梨花堂外的風聲漸息,那一場突如其來的驟雨逐漸散去。
專注於尋找六眼天珠的師明珠沒有注意到,離淵的身體也隨著雨水的消失而逐漸消失。
當師明珠感應到梨花堂外殺陣被觸動,想要帶著離淵跑路之時,她才注意到,原本被她扶在牆邊的離淵不見了。
但情況緊急,她顧不得去想離淵為什麼會又消失不見,三下五除二想要從密室逃脫,卻不想密室之外蘭止戈的聲音已經傳來。
“果然是有賊人闖入!”
怎麼辦?
師明珠迅速思索著。
蘭止戈是地境修士,正麵硬拚她絕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現下,她唯一占有優勢便是,蘭止戈在明,她在暗,有一線偷襲的機會。
師明珠仔細隱藏身形,緊握手中長劍,看準蘭止戈的動向。
在蘭止戈踏入密室的一刹那,青鋒劍出鞘,帶著奪命的劍氣,直抵蘭止戈命門。
然而,蘭止戈也不愧是地境的修士,見勢不好便收回身形,隻是,師明珠這一劍蓄謀已久,蘭止戈終究未能徹底躲過。
那一劍,帶著長虹貫日之氣勢,蘭止戈雖未完全接下,但劍峰的劍氣仍是掃過了他的腰際,在他的腰上開了個血洞。
蘭止戈吃痛,單膝跪於地上,那張臉便暴露在了師明珠的視野之中。
“其三、城主麵容不可直視。”
師明珠心裡暗道了一聲不妙,隻見眼前蘭止戈的麵龐忽然扭曲起來,如同漩渦一般,將人的心魂吸入其中。
“原來是偽裝成府中奴仆混入進來的。”
見師明珠略有些失神地站在遠處,蘭止戈瞬間便洞悉了她是如何混入城主府中的。
他冷笑一聲,說道:“幸好,先前讓巫道長給府中奴仆都設下了控魂禁製,不然這賊還不好抓。”
師明珠的神魂被控製,身軀因此僵硬在原地。
蘭止戈稍微止了一下腰間的血,抬步走向了師明珠。
敢擅闖城主府,那勢必要付出性命作為代價。
蘭止戈冷冷地想著,右手勾成爪狀,靈力施於其中,直奔師明珠的心口而去。
他不在意這個人為什麼混進來,也不在意她是誰派來的,他隻在意這個潛入梨花堂的人極有可能破壞了他的計劃。
破壞他的計劃的人,都該死!
蘭止戈麵上露出獰笑,右手直取師明珠的喉管,於他而言,扭斷一個人脖子和撕碎一張紙並沒有區彆。
然而,蘭止戈的手就在師明珠喉管之前一寸,不得寸進。
隻見,師明珠本該朦朧的眼中一片清明,青鋒劍劍鋒凜冽,在他靠近的一瞬間,直接削斷了他的右臂。
“你怎麼可能擺脫巫日夕的控魂之術!”
實際上,師明珠自己也很驚訝。
因為在最開始,他看到蘭止戈的麵容的那一刹那,她的確和丟了魂一樣。
但是,師明珠眉頭微蹙,內觀識海。
她的識海之中,那本金燦燦的書籍,還在散發著金燦燦的光暈,好像和之前一樣,沒有任何區彆。
不過,師明珠清楚的知道,方才自那本金色書籍中湧出一股清涼,正是那股清涼之意,讓她重新恢複了神智。
所以,這書到底是什麼?
這樣的念頭在師明珠心間一閃而過,但此時她並沒有閒心多想。
去掉右臂,於蘭止戈這樣的地境修士而言根本無關緊要,此刻他正虎視眈眈,勢要取師明珠性命!
師明珠不敢大意,靈力全部灌注青鋒劍中,一劍定生死!
刹那間,整個梨花堂都被振動,梨花堂裡東西散落一地,那些壇壇罐罐儘數崩裂,梨花堂外,陣法的光暈不安地閃動。
師明珠一劍捅穿了蘭止戈的丹田!
蘭止戈丹田破碎,氣海自丹田湧出,本來十分的力被卸去九分,整個人癱倒在地上,看上去奄奄一息。
“鄴城主蘭止戈也不過如此。”
師明珠眉頭蹙得更緊。
話是得這麼說沒錯,但是,這個蘭止戈是不是過於不堪一擊了點?
玄境與地境之間差距,宛若天塹,即使是她也不可能就這樣輕易突破境界的束縛,擊殺地境的修士。
而那個倒在地上的蘭止戈,一點慘敗的喪氣也沒有,他的口中吐出了鮮血,反而還低聲笑了起來。
“小賊,你知道鄴城比起其他勢力強在何處嗎?”
師明珠目露警惕,握緊青鋒劍。
便見,那處樹立起來的棺材之中忽然亮了起來。
那裡有什麼?那裡不是隻有一個少了一雙眼睛的女人屍體?
“上一任鄴城主洛煙死前,曾以六眼天珠為核心,為鄴城立下庇佑。”
“隻要在鄴城所及範圍內的鄴城修士,尚未死去,皆可在庇佑之下刹那間轉危為安。”
蘭止戈一邊笑著一邊站了起來,他身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被砍斷的手臂也以飛速重新長回。
“六眼天珠不能複活亡者,可這樣的力量,說是起死回生也不為過。”
師明珠屏氣凝神,沒有輕舉妄動,她的目光聚集在了蘭止戈的手中,那顆散發著朦朧光暈的天珠。
“六眼天珠果然還是在你手上。”師明珠冷聲說道。
“當然在我手上,”蘭止戈癡迷地看著手中的六眼天珠,說道,“洛煙死了,他們都死了,我是唯一能夠拿到六眼天珠的人,它當然得在我手上,當然得屬於我!”
“任憑他們生前如何驚才絕豔,如今不也都死了?隻有我活著,隻有活著的人才是勝利者!”
說罷,蘭止戈猛然抬頭看向師明珠,又道:“就算我無法突破天境,就算沒有洛煙的法則之力,我一樣可以用它,它就是我的!”
“像你這樣的小賊,隻配成為梨花的養料!”
蘭止戈說著,便朝著師明珠攻來,招招致命,不留餘地。
師明珠提劍而擋,但她的劍勢本該一往無前,如今被用來格擋,就顯得左支右絀,落了下成。
師明珠頭腦中思緒飛轉,她不怕死,但是她絕不想死在這個看起來神經有問題的人手上。
也不知道洛煙和他之前的同袍,讓蘭止戈受了多大的刺激,以至於百年之後還被他這樣惦記。
師明珠不再退縮防守,她拉開距離,長劍淩空而下,劍氣縱橫,整個梨花堂被劍氣所累,刹那間四分五裂,梨花堂外的陣法也被波及,龜裂開來。
即使是蘭止戈也不敢硬接這一劍,故而蘭止戈的攻勢稍微收斂起來。
此刻,烏雲退散,皎潔的明月從天邊探出頭來,月色之下,正有一道身影飛速往梨花堂趕來。
蘭止戈飛身站在梨花樹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師明珠,說道:“難怪敢來城主府,原來多少還是有些本事,不過,今日本座便要讓你知道,何為地境。”
蘭止戈明明沒有在動,可是無形的氣浪在他周身翻湧。
師明珠皺緊了眉頭,她本來看不見蘭止戈周身的靈氣湧動,但是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梨花隨風而動,便讓她瞧見了,蘭止戈究竟引動了多大範圍的靈氣。
她目之所及,全是梨花。
師明珠知道,玄境與地境的最大區彆,就是在於,玄境修士隻能使用被煉化在丹田之中的靈力,而地境修士卻能引動天地之間的靈氣。
而這也就是玄境與地境天壤之彆的原因。
一個修士即使終年修煉,丹田之中又能納入多少靈氣?天地之間的靈氣,又是何等龐大?
她深知自己的修為尚且不足,但是、但是,她不能就這樣等死!
她重生一回,還沒有看到飄渺宗大災解除,還沒有讓她的劍名揚天下,她絕不能輕言放棄!
師明珠穩住心神,逆著靈氣洪流,提劍而上。
那一劍,帶著不可阻擋之勢,破開靈氣浪潮,直指蘭止戈。
而蘭止戈輕蔑一笑,抬手便要攔住師明珠的劍。
然而,師明珠的劍滑得好像泥鰍,似是直指蘭止戈,但卻未叫蘭止戈真的觸碰到分毫,劍走輕靈,飄忽不定,在一瞬間直插蘭止戈心口!
蘭止戈一時不察,周身氣勢儘散。
但是他並不擔心,他在鄴城裡,六眼天珠還在他的手上,他無論受多重的傷都可以迅速恢複如初。
直至,從遠處飛奔而來的身影,一腳踹開了他手中的六眼天珠。
“蘭止戈,我要你給鴻影償命!”
南如萱的聲音中滿是悲憤。
她原本就怨恨蘭止戈殺了孟鴻影,而在這之後,蘭止戈又以控魂之術,控製她的魂魄,讓她向仇人搖尾乞憐。
她怎麼能不恨?
然而蘭止戈依舊沒有放在心上,隻要在鄴城,隻要六眼天珠在他手上,他就是無敵的,再多的修士前來,也隻不過是來送死而已。
師明珠當然看得出來,蘭止戈有恃無恐的所在,所以她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速度,取走了被南如萱踹落在地的六眼天珠。
“這個就先沒收了,看樣子,六眼天珠也沒認你為主,你怎麼會覺得這東西一定是你的?”
師明珠端詳了一下天珠,就將它丟到了儲物袋裡妥善放好。
然而,也不知道她這句話觸碰到了蘭止戈哪根敏感的神經,他在一瞬間便紅了眼睛,整個人宛如癲狂一般說道:“是我的!該是我的!他們都死了!六眼天珠當然隻能是我的!“
南如萱絲毫沒有在意蘭止戈口中的話,她今日來,就是來和蘭止戈同歸於儘的。
“我雖為玄境,但若神魂自爆,一樣可以殺你!”
蘭止戈一下子便瞪大了眼睛,他不信有人寧願犧牲性命也要殺他,可眼前南如萱目光之中的仇恨之意不似作假。
他怎麼能死?
他怎麼能隻比他們多活了百年?
他絕不可以死去!
蘭止戈費勁力氣想要掙脫南如萱。
可是一個視死如歸的修士怎麼可能被輕易擺脫?
隻一瞬,宛若白日的光芒在黑夜驟然點亮,本來就已經龜裂的城主府陣法被徹底毀滅,整個梨花堂的範圍都成了一個深坑。
深坑之外,隻有師明珠和那個不知道什麼材質的棺材完好無損。
深坑之底,南如萱已經屍骨無存,隻剩下蘭止戈的屍體,破破爛爛的躺在坑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