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愛慕之情(1 / 1)

天色欲晚,天邊沒有半點霞光。

師明珠走過城主府的九曲回廊,心神還有些沒緩過來。

那個巫日夕是什麼來曆,修行的是什麼道法?她從未見過像這樣讓人在不經意間,便著了道的控魂之術。

他又為何能自由出入梨花堂?莫不是蘭止戈也在研究這類的法術?

所以南如萱才會失憶不認得她?

師明珠腦海中閃過種種猜測,但都未經驗證,尚且不知真假。

師明珠斂去思緒,將白侍女交與她的三角形符篆攥在手中。

這符篆是能夠自由通行南如萱所在之處的通行令,若這東西丟了,她怕是也要被困在裡麵出不來了。

師明珠將符篆妥帖放好,抬步踏入了禁錮南如萱的陣法之中。

陣法之內,陰暗潮濕幽深,適合極了見不得光的東西生長。

但南如萱見師明珠來,眉眼間卻露出與過於陰暗的環境格格不入的笑臉來,她道:“你終於回來啦。”

師明珠微微點頭,說道:“南姑娘,你真的一點也不記得我了嗎?”

南如萱緩緩搖頭,並笑道:“或許從前我們彼此認識,不過現在,隻有你認識我了。”

但師明珠不死心,想了一會兒,又道:“那孟鴻影呢?你總不至於將他忘了?”

她與南如萱萍水相逢,並不知根知底,但那日他們兩人既然能夠相攜,冒著生命危險逃離鄴城,想來也該有著不淺的情分。

南如萱側頭,微微思索了一會兒,而後便搖了搖頭,說道:“我對這個名字沒有半點印象。”

師明珠實在佩服起了蘭止戈的手段,怎麼就能讓人忘得這麼乾淨?

忽而,她想起了什麼,便道:“那蘭止戈呢?你記得關於他的什麼?”

隻見,南如萱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起來紅暈,神色中帶著羞怯與嬌憨,可目光看上去卻十分清明。

“那是我愛慕的人,而他在昨夜也終於回應了我的愛慕之情。”

昨夜?

師明珠嘴角抽動了兩下,昨夜蘭止戈殺了孟鴻影,南如萱還想和他拚命來著,怎麼變成了這樣?

將人的記憶抹除,認知更改,這到底是什麼的法術?上輩子加這輩子,她從未見過這麼詭異的術法。

正在師明珠思索之際,籠罩著整個房屋的陣法的振動,有人踏入其中。

師明珠心底一驚,隻見一片銀白色輕甲在她眼前掃過,同時她的耳邊響起了南如萱驚喜的聲音。

“城主!”

師明珠記得白侍女的交代,輕微地低下了頭,隻看著眼前銀白色的輕甲,沒有抬頭去看蘭止戈的麵容。

她聽著南如萱柔情蜜意的話語,心中的警惕卻在不斷攀升。

那真的是蘭止戈嗎?雖然他也穿著銀白色輕甲,聲音也與之前聽過的並無差彆,為什麼會給她那麼強烈的危險之感?

恰在此時,蘭止戈開口道:“總讓你住在這樣的地方,實在委屈,明日白天的時候搬去梨花堂吧,我在那裡給你準備了個驚喜。”

他從懷中取出了一枚巴掌大的令牌,交到南如萱的手中。

“本座還有些事要去處理,你先好好休息。”

蘭止戈又說了兩句軟和話,便離開了禁錮南如萱的陣法。

師明珠這時抬頭,便看見南如萱手中握著那塊令牌,愛意從眼角眉梢溢出。

“南道友,”她實在不忍南如萱這般模樣,於是便道,“你真正的道侶名為孟鴻影,蘭止戈殺了他,你該恨極了蘭止戈。”

可南如萱隻是側頭看向她,神色間的愛意未減分毫,說道:“可我當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想來能被輕易遺忘的,都不過是無關緊要的人與事。”

師明珠心裡一個咯噔,她終於發現了南如萱的不對勁之處。

如果說先前,南如萱還有想要探究失去記憶的心的話,現在她根本完全不在意了,好像眼底心上都隻剩下了虛假的愛慕。

師明珠暗暗地想著,不過既然蘭止戈想要南如萱去梨花堂,那麼她一定要在南如萱去之前,先去那裡探個究竟。

但是,南如萱對那塊通行令看得很緊,就像是情人之間的定情信物,一刻也不願意放手。

“南姑娘,那塊令牌可否借我一觀?”

師明珠先是問道。

南如萱的眼神終瞬間就流露出了警惕的神色,問道:“你想做什麼?”

師明珠眼珠一轉,說道:“我想看一下這令牌上的陣法。”

而後,她又補充道:“興許,那上麵還些蘭止戈專門留給你的精巧設計,隻是你沒有看出來呢?”

南如萱頓時眉開眼笑了起來,將小心翼翼地藏到懷中的令牌重新拿了出來,交給了師明珠,興奮地說道:“你快幫我好好瞧瞧。”

師明珠當然會幫她好好瞧瞧,隻不過不是瞧這塊令牌而已。

師明珠刹那間將令牌收起,複而提起輕身如一支離弦之箭,緊握懷種三角形的符篆,衝出了禁錮南如萱的陣法。

大概南如萱現在會有些氣急敗壞吧?

師明珠隔著陣法,看著黑夜之中寂靜無聲的房間想著。

她擺弄著那塊巴掌大的令牌,回憶著白日離走過的路線,仔細隱藏起行蹤,朝著梨花堂的方向趕去。

夜裡的城主府好像整個陷入了沉睡之中一樣,一路上師明珠沒有看到一盞燈亮起,唯有狂風之聲如山雨欲來。

直至到了梨花堂跟前。

月色本就被濃密的烏雲遮住,不曾灑落半點微光,而梨花堂旁邊還有長著茂盛的梨花樹,枝葉與開在枝頭的梨花一起將窗欞擋了個嚴嚴實實。

探查的術法在接觸到梨花堂的殺陣時,就會煙消雲散。

所以,梨花堂外,師明珠半點都瞧不出裡麵的情景。

她倒要看看,蘭止戈到底在搞什麼鬼?

師明珠將那塊通行令仔細收好,抬步上前踏入殺陣之中,恰在此時,一道閃電閃過,霎時間昏暗的夜被照亮。

她在那瞬間,仿佛看到了梨花堂中隱隱約約似有人影。

而後驚雷驟起,看上去像是又要下上一場大雨。

師明珠加快了腳步,推開了雕花的木門,踏入梨花堂中。

梨花堂中依舊是一片漆黑,師明珠輕舉妄動,她抬手捏了個照明術,柔和的微光便照亮了整個梨花堂。

梨花堂內布置看上去像是一間普通的書房,案幾書櫃依次擺放,除了正中心樹立起一口金絲楠木的棺材。

棺材上刻著瑰麗繁複的紋理,師明珠下意識伸手撫摸上去,腦海中卻浮現出閃電照亮天空的那一刹那,梨花堂中若隱若現的人影。

下一刻,雷鳴乍響震耳欲聾,滂沱的大雨落下,那副樹立起來的棺材的蓋也掉落了下來,露出裡麵的東西。

師明珠隻覺呼吸一滯。

棺材中裝著一個女人,她全身各處無一不完美,隻除了一點,那就是她麵容上,本該是眼睛的地方,此刻隻有兩個血洞。

因為棺材是樹立著的,所以那個女人也是站立的姿態,那對血洞便如同眼睛一般,好像在直勾勾地看著師明珠這個闖入的外來者。

與此同時,梨花堂外,警示的陣法華光大盛,震耳欲聾的聲音幾乎蓋過雷聲。

師明珠意識到,她應當是觸動了什麼禁製,她不敢耽擱,從書桌上抓起幾張寫滿文字的紙試圖逃離。

然而,她隻是探出去了一片衣角,便感覺到了危險,師明珠瞬間將那片衣角切斷,隻見那衣角立刻便化作了灰燼。

通行令失靈了嗎?

師明珠看著遠處,似乎有許多人正朝著梨花堂趕來。

她將門合上,看著眼前那句雙目處為血洞的女子,心道:不是通行令失靈了,而是蘭止戈給南如萱的令牌本來就是單向的。

隻能進,不能出。

這可怎麼辦?師明珠在黑暗之中四處張望著,尋找可能的出路。

梨花堂外暴雨傾盆,被梨花樹遮住的窗在風雨中晃晃悠悠。

忽而在某一刻被徹底掀開,風雨湧入,師明珠下意識擋住,於是便沒有發現,在她的身後緩緩浮現出了一個人影。

那人在黑暗之中,並不能看清眉目,隻能看見,他打著一把油紙傘。

“書櫃右下第三格的香爐,是梨花堂密室的機關。”

師明珠並沒有看見是誰在說話,但死馬當活馬醫也不是不行,總比被城主府的人直接堵住好。

她找到了那香爐,挪動了一下,隻見書櫃之後就露出了一條幽深的密道。

這密道兩旁裝著夜明珠,看著便像是常有人走。

師明珠抬步邁入其中。

而撐著傘的人默不作聲的跟著她,若有燈火能夠照亮他的麵容,大概就會發現,他的目光自出現在師明珠跟前的那一刻,便緊緊地跟隨著她,不曾離開片刻。

他的眼前仍然交替浮現著,各種已經發生或者尚未發生的畫麵,唯有在看著師明珠的時候,他才能夠知道在無數畫麵,哪一個才是真實。

然而,下一刻,師明珠從他的視野中消失。

他在一瞬間就迷失在了無儘的畫麵之中。

直至青鋒劍抵在他的頸間,師明珠神色凝重地看著他,冷聲問道:“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