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天色有些許陰霾,看著有些沉重,像是不知何時就會下起一場雨。
師明珠給逢時找了個安身之地,孤身一人來到了城主府中。
城主府的仆人將她,以及其他前來的人一並引入了府內的一處庭院,庭院兩側的圍牆上,爬滿了粉紫色的小花。
為首的仆從對他們說道:“最近府中新來了一位夫人,除卻護衛以外,侍女的人手也不大足夠,所以府中招募的崗位分成兩種。”
“想做護衛便站在我的左手邊,想做侍女便站在我的右手邊。”
師明珠沒想到城主府會突然多出來個夫人,不過,護衛看上去要在固定時間巡邏,還是侍女更容易在城主府中行動。
她想著,於是便站到了右邊。
為首的仆從看了看兩邊的人數,說道:“近日地牢中的犯人們不大老實,所以護衛隨我去演武場檢驗修為。”
而後他又指一位侍女,說道:“至於侍女,隻要合新夫人眼緣就好,你帶著她們去新夫人那裡去。”
侍女的鬢邊彆了一朵粉紫色的小花,衝著那人微微行過一禮,便帶著站在右邊的人離開了庭院,穿過了九曲的回廊和月亮門,來到了城主府深處的一處房間。
“夫人,奴婢帶新的侍女過來了,您看看哪個喜歡?”
師明珠朝著那邊望去,房間的門上篆刻著隔絕與禁錮的陣法,周圍隻有鬱鬱蔥蔥的樹木,和時不時經過的巡邏之人。
看著不像是夫人的臥房,倒像是囚犯所在。
陣法將屋內的動靜徹底隔絕,師明珠聽不到裡麵的人回複了什麼,不過那侍女似乎有什麼與屋內人交流的法決,隻見她微微點頭,並對其餘的人說道:“夫人的意思是,你們挨個進來讓她瞧一眼。”
侍女的目光掃過她們,不過大部分人都顯得有些遲疑,所以沒有誰主動上前,師明珠倒是有心,但擔心城主府中的人看出她與其他人有異,便也跟著沉默。
見無人上前,侍女笑了笑,說道:“不合夫人眼緣也沒有關係,府上最近的人手確實短缺,也可安排到彆處做事。”
安靜的人群這才重新喧嚷起來,很快就有人主動上前去當了第一個。
而那人沒進去多久,便很快被請了出來,帶著粉紫色小花的侍女衝她緩緩搖頭,說道:“看來姑娘與我們夫人無緣。”
“下一位請進。”
師明珠想了想,便自己走上前去,推開了雕花的木門,又如上一位一般仔細關上。
這房間裡麵,就更不像是一位新夫人的臥房了。
用以采光的窗被布簾遮住,加之鄴城連綿的雨水,導致屋內陰暗潮濕不已,偏偏還沒有盞燈。
什麼人會喜歡這樣的環境?
師明珠想不明白。
而屋內又安靜極了,讓她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能聽到。
師明珠又有些疑惑。
這屋子裡真的有人嗎?
“過來讓我瞧瞧。”
突然響起的女聲打破了師明珠的疑慮,她順著聲音走了過去。
不過,這聲音聽上去,怎麼有點耳熟?
師明珠緩緩抬頭,看著眼前端端正正地坐在床榻之上的人。
那人不是彆人,正是之前被蘭止戈帶走的南如萱。
“南道友?”
師明珠實在驚訝,下意識便脫口而出。
南如萱好奇地看了看她,杏眸之中寫滿了陌生,說道:“你認識我?”
師明珠一驚,瞧瞧朝著門邊看了一眼。
禁錮的陣法依然閃爍著光芒。
她想了想說道:“大概算是萍水相逢,一麵之緣。”
而師明珠這樣一說,南如萱反倒是拍起手來,麵上帶著些許笑意,說道:“那太好了,你就是我想要的人。”
“因為我什麼也不記得了,除了城主,也沒有人記得我。”
還沒等師明珠想清楚南如萱在說什麼,她便被傳送了出去,站在屋外的侍女似是側耳聆聽著屋內的聲音,複而對她說道:“夫人對你很滿意,你可以留下做夫人的侍女。”
自見了南如萱之後,這大概可以算得上是意料之中。
不過,為什麼蘭止戈殺了孟鴻影,卻留下南如萱作為新夫人?
難不成這裡有什麼相愛相殺的戲碼?
師明珠心中有許多疑惑,不過,她仍是朝著侍女說了幾句客套話,而後道:“我需要什麼時候開始做事?能否先回去看一下家中幼弟?”
“不可。”
侍女的拒絕,乾脆得讓師明珠有些奇怪。
而後便見那位侍女看著師明珠以及其餘的人,說道:“府內規矩不算森嚴,大多數時候都有回旋的餘地,但有三條律令絕不可違反。”
“其一、府中之人不可離府。”
“其二、梨花堂中不可踏足。”
“其三、城主麵容不可直視。”
“若是有人違反了任意一條,”侍女麵露惋惜,說道,“便自求多福吧。”
師明珠滿臉的問號,且不說其他的,單說最後一條,她先前也沒少看了蘭止戈的臉,也沒見怎麼著。
“但我親人在府外擔心,我想去與他報個平安都不行嗎?”
她提了個合理的借口,試探著說道。
“不行。”
侍女的回絕依舊斬釘截鐵,她麵上的神情儘斂,麵無表情地看向師明珠說道:“府中之人,必須遵循府中規矩。”
無形的威勢自此擴散而開,林中驚起飛鳥。
師明珠神色一肅。
那侍女先前修為看上去分明不過黃境,可現下著威勢卻絲毫不遜色於地境修士。
她不再多說,如其他人一般安靜垂首應是,隻是心裡尋思著,一定得找機會去那個梨花堂看上一眼。
“你既得了夫人青眼,便留在此處照顧夫人,”見場麵安靜下來,侍女又恢複了之前的和顏悅色,“旁的人隨我去彆處。”
“姑娘。”
師明珠雖疑心南如萱為何在此,但她並不想與南如萱一同被禁錮的陣法困住,她需要自由行動,找出城主府詭異之處。
“我自是願意現在就留下侍奉夫人,”師明珠頓了頓說道,“不過,想來若我對府中各處熟悉,才可以更好的侍奉夫人,免得犯了府上忌諱。”
大抵是因為方才師明珠提出了離府的請求,讓侍女著實擔心起她再犯規矩,她同意了師明珠的請求。
於是師明珠跟在人群末尾,觀察著城主府的布局。
城主府規模龐大,往細裡來說的分區不計其數,但大體可以分為三層。
最外層是護衛巡邏之處,其中也包括了蘭止戈之前見師明珠的花廳,總有些小廝來回,很容易與外界聯絡。
中間層便是南如萱所在之處,侍女為師明珠指點,關押犯人的囚牢也在這裡,中間層與最外層相隔甚遠,不止要穿越九曲回廊,師明珠來回經過時仔細觀察過,那上麵也篆刻著不知名的陣法。
而最裡層,就是師明珠眼前所見。
梨花開了滿樹,幾乎將那間梨花堂徹底遮住,或許因為最近常常下雨的緣故,風雨打落了一地的梨花。
“這便是梨花堂,是我等絕不可涉足之地,”侍女神色鄭重地警告著,“隻有得到城主允許的人,才可以踏入其中。”
師明珠四下看了看,這裡既無守衛,也無機關,打眼一看,隻會以為是城主府中的一個普通地方。
“這樣重要的地方,城主為何不派人仔細看守?”師明珠試探著問道。
侍女輕輕笑了笑,說道:“因為沒必要。”
說罷侍女隨意拾起了一個石塊,朝著梨花堂扔了過去。
就在那石塊即將穿過梨花堂的圍牆的那一瞬間,它便化作齏粉隨風吹散了。
“隻有得到城主允許,擁有通行令牌的人才能毫發無損的走過去。”
師明珠的神情嚴肅了起來,心道:看來趁夜潛入的打算行不通了,她要麼得想辦法弄壞梨花堂的陣法,要麼得弄到一塊令牌。
不過,想也知道蘭止戈必定將令牌妥善收藏,不可能輕易與人,還是弄壞陣法更容易些。
但她本來就不大擅長陣法之類的東西,要不然一會兒傳訊給金曜?
可飄渺宗山高水遠,傳訊符不知道哪輩子能到金曜手上。
師明珠著實為難起來。
但侍女已經要帶她回去了。
“今日也算帶你大體走過了城主府,便回去侍奉夫人吧。”
可也算是巧合得很,有人自梨花堂而出笑著衝她們打了個招呼,並道:“白姑娘,這位是?”
說話的人是個青年男修,著一身太極圖案的道袍,手裡拿著一把拂塵,乍一看仙風道骨,仿若神人。
“夫人瞧她有緣,便選了她做貼身的侍女,”侍女似乎對這人很是熟悉,又道,“巫道長今日與城主的商議已經結束了?”
“正是。”
巫道長點點頭,目光越過白侍女看向師明珠,摸了摸下巴,說道:“在下巫日夕,我瞧著她也很是有緣,我那裡缺個助手,不如讓這姑娘去我那裡,你再為夫人挑一位侍女?”
白侍女顯得有些為難。
可巧天上烏雲如墨,突起驚雷,震得人半天沒回過神來。
師明珠這才反應過來,對巫日夕說道:“這樣的天,夫人大概怕極了,奴婢現在應當去陪夫人。”
這回,不用白侍女催促,師明珠的腳步都極快。
原因無他,在巫日夕話音落下,師明珠與其對視的那一刹那,她便徹底失神,直到雷聲炸響,她才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