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冷冷冷幾許——?
望著夜幕,彆日遠抖抖肩上的落雪歎了口氣。
她不知道夜色有多冷,但她知道她再在院子裡傻站不進屋就要被餓死了。
肚子“咕咕”叫得跟打鼓似的,彆日遠感覺自己都快打成x鼓達人了。她還是在門口踟躕不前,哎嘿,就是不進去。
怎麼辦?儘管彆日遠餓的肚子當當響,但她心裡好難受好彆扭,就是不想進去吃柳明決做的熱乎乎的飯菜怎麼辦!
彆日遠忍不住想柳明決今天做了什麼飯?有沒有綿軟香甜的棗糕、高湯煮過的小餛飩、加了兩個荷包蛋的細麵?她站在門外就能聞到一股饅頭的香味,能把素麵饅頭蒸的這麼香的全仙界隻有她師尊柳明決一個人了。
好饞啊好饞,柳明決這會兒興許還沒解下圍裙,手上或許還沾著蔥薑蒜末,邊罵彆日遠“這個小兔崽子怎麼還不回來吃飯”,邊把她喜歡吃的菜放到她位置旁。
可是——彆日遠想起白天的一幕幕,濃濃的挫敗感和自我懷疑堵在心口,她透過照在紙窗上的燭影依稀辨出柳明決忙碌的身影,她不禁想問她真的配進去享受這些嗎?
不,換做以前的她肯定覺得自己值得擁有全天下最好的東西,儘管她腦袋空空身無所長,但她依然覺得自己就是牛。
但是現在……她猶疑了。
院內的桃花被她無意識地揪了一瓣又一瓣在指尖揉搓,她的手指像染上了蔻丹一樣,豔豔的紅。
“你還要站在外麵偷看吾到什麼時候?”
屋門被“吱呀”一聲推開,柳明決長發豎起,斜斜地倚靠在肩膀上。他挑眉,眸子微眯,眸中的水被眼眶擠得破碎,眼尾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有色心沒色膽,就跟老跑廚房偷吃的貓一樣,對著那死魚乾瞪眼,連嘴都不敢張,生怕那魚活過來拿尾巴抽它。”
柳明決看彆日遠不動,頗有興趣地“喲”了一聲,用手指去點彆日遠的鼻頭:“怎麼,吾換了個造型就把你迷傻了?”
換是在往常,彆日遠必定笑嘻嘻地附和柳明決,說幾句“師尊真是美得我心癢癢”、“師尊真是仙界第一嬌夫”之類的俏皮話,可今日彆日遠並沒有這樣的心思。
她隻是抬眼,無力地看看柳明決,又垂下眼眸。
柳明決想再笑她幾句,看她這般失意頹唐模樣,卻也終究沒把那些挖苦人的語句說出口。
柳明決看見彆日遠今天的發髻還是他親手紮的雙平髻,兩邊頭發被他梳成環狀用發簪簪好,剩下的頭發垂在肩上,一副俏皮女修模樣。
可惜這“俏皮女修”保質期太短,這才一天下來,彆日遠的頭發就已經炸成煙花狀了。
柳明決看著這跟狼牙棒似的頭發忍不住又想罵彆日遠,但看她這般模樣,柳明決咬咬牙,忍住了。
“呆貓,啞巴貓,怎麼不說話了?嘬嘬嘬嘬嘬,來跟你善解人意的知心師尊說說你心裡話~”
柳明決擺出了一個自認為溫暖貼心的微笑迎到彆日遠身旁,沒想到彆日遠看都不看他徑自走進屋,一屁股坐下呼嚕嚕埋頭扒飯。
屁股還沒坐熱,彆日遠先乾完了一碗飯,伸著胳膊把碗直懟到柳明決臉上,一副“快給我上飯”的神情。
柳明決瞪了彆日遠一眼,還是接過她手中的碗去給她盛飯。試想他柳明決從來都是使喚彆人的份兒,哪給人這般使喚過?自從彆日遠拜他為師後,他做飯、梳發,甚至鋪床都是他做,他真的覺得比起“師尊”來,他更像彆日遠的“仆人”。
算了,仆人就仆人吧。柳明決獨自漂泊三萬年,還是第一次有人吃他做的飯、同他鬥嘴吵鬨,比起孤高的冷月仙君,做一個任勞任怨的師尊倒也沒什麼不好。
柳明決思及此又瞥彆日遠一眼,她最近因著修煉的事沉悶許多,又加上直播間那群人來搗亂,她最近越來越鬱鬱寡歡,和初見時那個張牙舞爪的人完全不一樣。
不止彆日遠,柳明決也覺得很彆扭。更難受的是,沒人跟柳明決拌嘴了。柳明決早已經習慣平常說話時有個彆日遠在一旁捧哏,這幾天他說話都得不到回應,心裡總覺得空落落的。
不行,這樣絕對不行。柳明決遲疑著要不要把那件事告訴彆日遠,但又想著現在還不是時候。可她如今這般模樣實在是讓人不忍……不忍……
等等,這是什麼?
柳明決接過碗,正好看見彆日遠的手,那一抹紅很是抓人眼球,柳明決不由得湊近瞧了瞧。
咦,怎麼上麵還有東西?看起來爛乎乎的,仔細分辨似乎是——
他種的桃花!!!
“孽徒!!!你折了吾種的桃花???!!!”
柳明決“嘭”地把碗一放,紅著眼睛,兩手叉腰質問道:“吾辛辛苦苦種的桃花,你居然這樣糟蹋……”
彆日遠把手攤開伸到柳明決麵前,無精打采地說:“師尊要罰便罰吧。”
“你!你……你!”柳明決看著彆日遠布滿繭子的手,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半晌,他想起什麼似的歎了口氣,對彆日遠說:“你跟吾來。”
彆日遠不明就裡地跟著柳明決到了後山,她裹著外袍被風吹的瑟瑟發抖。
怎麼,這是柳明決對她的懲罰嗎?就因為自己折了他的桃花?
“你往下看。”柳明決的聲音打斷了彆日遠的思緒。
山下還歘歘墜著冰碴子,彆日遠看著望不見底的山腳,心裡生出一個恐怖的猜測。
柳明決不會為著那桃花把自己給踹下山去吧?
彆日遠難以置信的看著柳明決。
這難道就是他的懲罰嗎?
柳明決這個老變態竟然變態到如此地步……
彆日遠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對柳明決說:“師尊,雖然我折了你的桃花,但我們好歹師徒一場,罪不至死啊!”
“你又在瞎說什麼?吾何時要置你於死地?”
……
原來不是要把她踹下去啊!
彆日遠尷尬地笑了幾聲,問道:“師尊大晚上的帶我來這是做什麼?”
“坐下。”柳明決命令道。
“什……”還沒等彆日遠說完,柳明決就一把把彆日遠按在地上。
“吾讓你坐下。”
彆日遠隻好乖乖坐好。
柳明決一撩外袍盤腿坐在彆日遠對麵。他將清虛從劍鞘中拔出,用拇指撫過劍身。忽的一下,他用劍尖挑破手指,將泊泊血水點在彆日遠眉心。
“試著調動你體內的靈氣。”
彆日遠依言調動體內靈氣,起初隻覺體內靈氣微弱地在運轉,並無什麼異樣。
隨著柳明決的血愈來愈多,彆日遠覺得眉心不住的發熱,逐漸變得好似火燒那般滾燙難耐。
“嘶……”彆日遠不由得吃痛。
“忍著。”柳明決說。
突然彆日遠體內駛入一道強而有勁的靈氣,那靈氣在她體內橫衝直撞,從丹田疾馳到頭頂、四肢、指尖和腳尖,所到之處疼痛不已。
彆日遠感覺自己像一塊正在被廚子捶打的麵團,她的整個身子都在承受非人的折磨。她痛的眼冒金星,看不清麵前柳明決的臉。
不知過了多久那到靈氣終於在彆日遠體內停下來,聚到她的心口慢慢散開。彆日遠感覺身輕如燕,疼痛感也漸漸消散。
風一吹,彆日遠才發現自己的背後已經被汗水浸透了。
“咳咳、咳!”
柳明決一口獻血吐在地上,麵色慘白如冷冷月光。
“師尊!你怎麼了?”彆日遠忙迎上去,柳明決虛弱地倒在她的懷裡。
“吾將吾的靈氣……通過吾的血送進你體內,興許能衝破你體內堵塞的氣體。”
“堵塞的……氣體?”
“隻是吾的猜測罷了……行不行另說,不過,”柳明決輕笑一聲,“你體內有了吾的靈氣,就算是在鍛體期,教訓幾個無禮之徒也不在話下。”
“我體內……”彆日遠下意識地去碰眉心,摸到一道小小的疤痕。
“它大概要跟著你一輩子了。”柳明決凝視著那塊疤,對彆日遠說。
“師尊為何要這麼做?”彆日遠看著柳明決深如潭水的眼眸,似乎想要看出些什麼。
“你是吾的學生,咳、咳咳!”柳明決又連連咳出幾灘鮮紅的血,手指緊緊攥著彆日遠的衣袖,不住地顫抖著。
彆日遠神色凝重地看著柳明決,內心有些觸動她不知道柳明決所做為何,明明很大概率是無用功。
這樣好的靈氣,偏偏用在她身上……
不,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彆日遠用手在柳明決背上來回摩挲,替柳明決順氣。待柳明決的咳嗽稍止後,彆日遠把柳明決背在後背上。
柳明決掙紮著不要她背:“咳咳、不礙事……放吾下來,吾還能走,咳咳咳咳咳咳……!”
彆日遠一把捂住柳明決的嘴,用眼神示意他消停點。柳明決對著她可憐巴巴地點了點頭,不再鬨騰。
彆日遠對柳明決說:“師尊,我們回家。”
彆日遠背著柳明決,一步步往小院的方向走去。月亮長長地將兩個人的影子拖在積雪上,留下一道坑坑窪窪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