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像是一顆跳動的火焰,燃燒自己來點燃軀殼這盞油燈,供它在世間行動。人死燈油燼。
柳明決給彆日遠講修煉之法時曾這樣說過。彆日遠看他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不明覺厲地問他:“那心死呢?”
“燈油燃燼,隻剩下一具空殼,好比行屍走肉。”
彆日遠撇撇嘴反問柳明決:“那你呢?你活了這麼多年,你的燈油燃燼沒?”
柳明決乾脆地給了彆日遠一個爆栗:“吾要是心死了,還收你這孽徒做甚?”
“哎喲,那照師尊這麼說,你豈不是……”彆日遠悄悄瞥了柳明決一眼,默默向門外的方向移動,“……‘老不死’的?”彆日遠說罷“日”一聲拔腿就往門外跑,留下柳明決一個人坐在屋裡看著她的背影生氣。
……
彆日遠低頭看著手中的滅魂,漆黑如燈油燃儘落下的碳灰。她在心裡問滅魂:“你心死了嗎?”
滅魂不語,隻是一味地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五彩斑斕的黑。
“喂,你乾啥呢?憂鬱女修四十五度角俯視大地,好讓你的眼淚啪嗒啪嗒落下來?”
彆日遠循聲看去,寧和正在怒氣洶洶地用拳頭給那魔物狂風暴雨般的洗禮。她拳拳帶風,那風起時聽不見半點風聲,獨獨能見得她腳下積雪飛濺,直直往那魔物身上紮。
不一會兒,魔物身上被飛雪紮的全是小孔,黑色的血從孔洞裡不住地往外噴射。
“嗷嗚——”魔物哀叫一聲,調頭就想跑,被寧和一腳踹翻在地上。魔物“嘭”地一聲重重倒地,帶起漫天飛雪。
彆日遠不偏不倚地被兜了一頭的雪。
“這……這地兒還需要我嗎?”
彆日遠目瞪口呆地看著寧和一個小身板兒把那龐然大物捶得跟孫子似的,忍不住感歎道:這就是夜明珠轉世的威力嗎!
和她這個被無良係統拋棄的半吊子穿越者簡直鮮明的對比!
這才是金手指!這才是逆襲爽文!這才是大女主!
金手指爽文大女主這時轉頭幽幽地看著彆日遠,彆日遠被這眼神看的心裡直發毛。
“來補一劍,給它個痛快的。”寧和用手一抹嘴邊的血,指指彆日遠,勾起嘴角笑了笑。
“我……?”
“對,就是你。修為低低的小垃圾。”
小垃圾???
彆日遠看著寧和欠扁的嘴臉很想給她一拳,但是她想了想還是放棄了。
因為她打不過。
算了,她跟“混世魔王”較什麼勁?“小垃圾”就“小垃圾”吧,跟夜明珠比起來,他們誰不是“小垃圾”?
彆日遠站在魔物麵前,把滅魂從劍鞘中拔出來。
她再看滅魂還是會被它的威風給震撼。她的臉頰映在明鏡般的劍身上,她看著自己的臉有片刻的恍神。
彆日遠深吸一口氣。
不應在此時退縮。
她強撐笑臉問道:“砍哪兒?”
寧和指向魔物的脖子笑著問彆日遠:“主播不來個‘一劍封喉’?”
彆日遠看著魔物粗壯如樹乾的脖子忍不住落下幾滴冷汗。鬨呢?這麼粗的脖子,讓她一劍封喉?
“不行嗎,小垃圾?”
……
豈能讓這“混世魔王”看扁了?!彆日遠心一橫,二話不說一腳踩在魔物的腦袋上,拿起滅魂就開始鋸它的脖子。
“呼嚕嚕……”那魔物還沒死透,跟砧板上的魚一樣抖了抖身子,嚇得彆日遠一激靈。
“你不太行呀,小垃圾。”
這時姚尊玉的《清冷蛇子彆想跑~腹黑小馬駕駕駕》已寫成,她放下筆墨拿起書卷行至魔物身邊站定,煞有其事地清清嗓子讀起了這碼癡情虐戀大戲。
“‘夫人,您已經五天沒去看您的夫婿了,您不去看一眼嗎?’
半臥在美人榻上的女人聽了這話,在燒金葉子的煙霧繚繞中微微探身,鳳眸微眯,說了句:‘喔?他人現在在何處?’
‘他、他已經死了!’
‘死了,怎麼死的?’
‘他上茅廁時蛇身打滑,一個不小心跌進茅廁裡……被淹死了。下人們去的時候,您的夫婿已經臭了!’
‘不!!!’女人眼睛發紅,瘋了一般咆哮道:‘沒有我的允許,他怎麼可以擅自跌進茅廁裡死掉???!!!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夫人!您清醒一點,他已經死了!蛇死不能複活,夫人請節哀啊!’
‘我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聽我的命令,把方圓百裡的茅廁都炸掉給他陪葬!從今以後所有人不許上茅廁,隻能用夜壺!!!’”
“癡情女配薄命郎……這可真是一段虐戀啊。”寧和聽後嘖嘖感歎道。
“不用鋸了,”彆日遠伸手探魔物鼻息後說道,“這魔物已經死了。”
“蛇死不能複活,諸位節哀。”姚尊玉歎了一口氣。
這一場好戲收尾後已是黃昏時分,晚霞燒透半邊天。寧和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抓起魔物的腳往後背一甩,背著魔物對彆日遠和姚尊玉說:“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我師尊還在冷月仙君那等著我。”
二人瞠目結舌地看著她毫不費力地完成了這套行雲流水般的操作,一時間驚的說不出話來。
“你、你認識路嗎?”彆日遠磕磕巴巴地問。
“我腦子還不至於那麼不好使。”說罷寧和徑直向前走去,不再回頭。
待寧和走遠後,姚尊玉湊到彆日遠的身邊,好奇地問:“天啊老大,這她究竟是什麼來曆啊?她看起來這麼小一個人,修為都快趕上我師尊了。她修煉到什麼境界了,金丹還是元嬰?她是哪個門派的?她又是怎麼到凡間的?她……”
“停停停,”彆日遠打斷她,“一個一個來。”
“寧和是夜明珠轉世,偶然投胎到凡間的。之後便跟她說的一樣,她被拐去做童養媳,那家人死了之後她和劉鶯姐姐就被受命來尋她的棲風師尊帶回不歸山了。至於她修煉到什麼境界——棲風師尊說她沒怎麼修煉過,估計和我差不多在鍛體期吧。”
“什麼?!鍛體期???赤手空拳揍趴一個超大的魔物,這是鍛體期能做到的嗎???”姚尊玉頭一次聽到這麼震驚的事情,不由得叫起來。
彆日遠指指自己,苦笑一聲:“你看我便知道這絕不可能。但她是夜明珠轉世,做到這些不是輕而易舉?對她來說,不能赤手空拳打趴魔物才是應該驚訝的吧。”
“唉,這倒也是……我從書上看到過,這夜明珠在鬼哭牢幾萬年才結一顆,是仙界中的稀世珍寶,多少靈修為了它在鬼哭牢苦守一生也見不到它的影子。何況它已經修得靈識、投胎成人,不用說,更是夜明珠中靈力最強的那一顆……”姚尊玉歎口氣,“沒辦法,這確實沒法比。”
姚尊玉說完一看彆日遠那張笑比哭還難看的臉色自知失言,忙找補道:“老大,我並不是在說你……”
“沒事,我知道。”彆日遠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麼。忽而她抬頭問姚尊玉:“我是不是真的……是這仙界絕無僅有的廢物?”
“不是這樣的,老大我保證,”姚尊玉舉手做發誓狀,神色嚴肅,“你絕不是廢物。”
“你在不歸山見過修為比我低的嗎?”
“老大,我們不都是從低修為修煉上來的嗎?”
“是啊,都是從低修為修煉上來的……可是像我這樣怎麼修煉都突破不了鍛體期的,你見過嗎?”彆日遠喃喃道,“或許我真的跟他們說的一樣,不配做冷月仙君的學生、不配入不歸山、不配修煉……”
姚尊玉捂住彆日遠的嘴巴,說:“老大……不論怎麼樣,要想得道,必不能失了尋道的心思,道心為大、道心為大!”
“而且那幫人絕對是有組織有預謀地來搗亂的,老大千萬不要著了他們的道!”
忽的姚尊玉又一轉話鋒,細細思來:“但是老大你這種情況可真是邪乎……我觀你出劍用力皆不俗,初得本命劍,有著本命劍的加成更是漲修為的好時期,你怎麼會一直卡在鍛體期不動呢?”
彆日遠也忍不住想說,是呀,怎麼就一直卡在鍛體期不動呢?
某個丟下她跑路的係統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嗬嗬,彆日遠在心底冷笑一聲。
“冷月仙君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嗎?”姚尊玉問。
彆日遠心想他要是知道那就怪了。柳明決那種性子要是知道這個世界隻不過是某個無良公司隨機綁定倒黴蛋來滿足自己折磨人的癖好的一種產物,他肯定會一鍋端了這個無良公司,把它底下的所有無良係統都綁起來聽他的妙語連珠。
彆日遠無辜地衝姚尊玉搖搖頭:“師尊隻是叫我沉心修煉,每日練劍、紮馬步、采元炁,並未說彆的。”
“那老大元炁采的如何了?”
“每天尋著機會便席地而坐,靜心與天地萬物交談。天地萬物沒說上話,倒是和周公談的很歡。”
“這……這不對啊……老大,”姚尊玉突然握住彆日遠的手,“你放心,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我就算上天下地我也要讓你突破鍛體期!”
彆日遠大驚,心底狂喊不要啊大妹子,你隻是一個npc,你的胳膊是掰不過無良係統的大腿的!
彆日遠連忙製止,但姚尊玉是鐵了心地要幫彆日遠。她隻當彆日遠心善,不願麻煩自己,心底更生起一份莫名其妙的責任感:“老大,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回去就去問我師尊,她不知道我就把她書房的書都看一遍。就是掘地三尺,我也要把幫你突破鍛體期的方法掘出來。”
彆日遠看她眼睛閃爍,其中一片赤誠真心,不由得感動,但她知道姚尊玉這麼做絕對是白費功夫。彆日遠拉著姚尊玉的手,忍不住連連勸道:“糊塗啊!糊塗啊!莫要做無用功!”
姚尊玉把手從彆日遠手中抽出來,對她搖頭笑道:“不是無用功,老大。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你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彆日遠看著姚尊玉在晚霞下閃爍的大門牙,不再多說什麼。隻想問一句:少女,你用的牙膏是什麼牌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