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樣,當前店鋪是有了,但店內的瓷器被拿被打碎的不少,還有一些粗製濫造的,實在是不宜售賣。
如果要正式營業,這裡起碼全部都要換一遭,蘇卿眠望著周遭用毛筆心煩意亂地在空白的宣紙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叉”。
這時,張掌櫃拿了一盤柿餅過來:“蘇小姐,餓了吧,這是吾妻親手做的,你嘗嘗。”
“張掌櫃,店內的瓷器是從哪裡進的,品相都出奇的差。”蘇卿眠問道,用小手拿起一塊柿餅來。
“這些都是統一從鎮上窯子裡拿的貨,分上下中等三階,我沒錢,就隻能拿下階貨了。”張掌櫃無奈地搖了搖頭,家庭的突生變故,讓他也用不起上好的瓷器來。
蘇卿眠咬了一口柿餅,餅沒有粘糖霜,吃起來是又澀又甜,不對她的胃口,她隻好又放了回去,繼續打聽:“那——街上經營最好的瓷器店是哪家?”
“城南江家,他們有自己的窯,賣的瓷器價格比其他家便宜,我們也是走了彆出心裁之路才苟活到今天。”張掌櫃回答道,望了一眼被咬動的柿餅,“這東西小姐不愛吃,我就拿回去吧。”
“等等。”蘇卿眠叫住了他,“張掌櫃一番心意怎麼能浪費,給我留一塊,剩下的拿回給你的妻兒吧,”
“謝謝小姐!”張掌櫃感激地看了蘇卿眠一眼後又深深的鞠了一躬,拿起桌上多餘的柿餅離開了。
現在正是晚上,小桃護送小八回醫館熬藥去了,隻有蘇卿眠還留在瓷器鋪看著這曆來的賬簿。
這賬簿上雖然記錄詳儘,但上麵的字卻像活了過來似的,一直在蘇卿眠眼前舞動著身軀,像以前舞動在她麵前的那些男藝伎,看著看著,眼皮都快重重地閉了上去!
不行!不行!蘇卿眠晃晃腦袋,又咬了一口酸澀的柿餅才得以保持清醒。
她努力瞪大眼睛,借著燭火才把這一字一字看進腦袋裡:
“普通白瓷采購十件,進:用銅錢共二十文,出:均價五十文一件。”
“普通彩瓷五十件,進:用銅錢共五百文,出:均價五百文一件。”
“中階彩瓷十件,進:用銀共一兩,出:均價四兩銀錢一件。”
“真暴利呀!”看到這,蘇卿眠暗暗稱絕,不過轉眼一看道銷量,心頓時涼了,一個月才賣一兩件,這怎麼夠利潤嘛!
利潤?對,利潤!蘇卿眠用毛筆在宣紙上重重地寫了這兩字,江家盈利最多和自開窯廠有關係,那如果自己能把成本降到最小,銷量拓寬,那利潤不就滾滾來了。
那如何降低成本呢?
蘇卿眠又咬了一塊柿餅,轉眼看見柿餅下的白瓷盤,頓時心間就生了主意。
白瓷在這裡不僅售價低成本也低,可在妖界成本那可是成本高,售價也高。
這恰恰就說明了一件事,因人喜好相異,不同區域不同瓷器的成本價格可能不太一樣。
那如果是這樣,去其他鎮上進彩瓷豈不是成本驟降?
“哈哈哈哈!”
一想到這,蘇卿眠坐在凳子上突然大笑了起來,笑聲直接劃破整個寂靜的夜晚,
“哎!這真是個絕好的法子。我就說嘛,沒有啥能夠難到本狐狸的,畢竟狐狸的天性就是聰明!明天我就去鄰鎮上好好驗證一番!”
說乾就乾,一大早起來她就拉著還未睡醒的小桃和小八一起乘坐馬車去了鄰鎮。
“小姐,我們這是乾嘛呀?”小桃揉了揉眼睛,掀開馬車的簾幕,看著漸行漸遠的長安街,好奇地問道。
蘇卿眠半闔著眼,打了聲哈欠道:“ha~去采購瓷器。”
“采購瓷器,需要跑這麼遠的嗎?其他街會比長安街的好嗎?”小桃疑惑道,不是說長安街彩瓷最好嗎?
“小桃,我好困,我待會再回你——”說著說著,蘇卿眠眼皮就完全合了上去,她昨晚太晚睡了,今天又這麼早起頂不住了。
她合上眼睛,頭和身子就隨著車馬搖晃往小八身上歪去,小八連忙用一隻手擋住,一隻手托住,冷眼看向小桃道:“你家主子,你扶著。”
“嘁,是我們兩共同的主子。”小桃反駁道,昨日小姐說的彆壞她好事自己可是琢磨透了,今日可不能犯第二次錯了,要不然小姐就不給自己買最愛吃的板栗酥了。
見小桃同她主子蘇卿眠一樣毫無道理可言,小八重歎一口氣,就依然保持這樣奇怪的姿勢托著蘇卿眠。
車馬一路顛簸,終於來到鄰鎮——錦鑫鎮。
“到了!”
蘇卿眠也被馬夫一句粗獷的聲音給驚醒了。
“ha~”蘇卿眠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活動脖子時卻感覺一陣劇痛,“我靠,疼疼疼。”
“小姐,沒事吧?”小桃立馬衝上去給蘇卿眠按著脖頸,一臉憤慨地告狀,“都怪小八,他沒有好好服侍小姐,讓小姐脖子受傷了。”
“嗯?”蘇卿眠挑眉看了小八一眼,經過藥物的滋補,他麵色沒有之前的蒼白,更有些生氣,不過他那張冷酷無情的臉卻是一大敗筆。
隻見他一臉淡定的解釋道:“我不能壞小姐名聲,自當保持距離。”
又是這句,蘇卿眠聽的耳朵都起繭子了,他這個人按風月場所的話來說,就是欠調教。
蘇卿眠止住了小桃努力按肩膀的手道:“好了,讓小八按按吧,咱這裡不養閒人。”
“是,小姐。”小桃鬆開手,斜睨了小八一眼。
小八:“小姐——”
“過來按便是了。”蘇卿眠直接打斷,不容他找任何借口。
小八眼底滿是怒意,但還是湊近身子,修長的手指搭上蘇卿眠的肩膀,隔著衣物輕輕的揉捏起她的肩膀來。
蘇卿眠還是不滿足,手搭上他的手,再握起輕貼在自己的脖頸上,示意道:“這裡疼,按這。”
冰冷的手指觸摸上溫熱細膩的皮膚,小八的臉氣的通紅,簡直是奇恥大辱,他一個八尺男兒怎能乾這種伺候人的事來。
雖然他氣歸氣,但按捏的力度還是鬆弛得當,不敢造次,把蘇卿眠按的那是一個舒服。
就這樣,小八跪著一旁伺候了好一會兒後,蘇卿眠才擺擺手道:“行了,按的不錯,以後多加練習。”
什麼?多加練習?小八瞪大雙眼,又握緊了拳頭。這女人給她按了,還不知足,早知道這樣,寧願留在醫館聽那暴躁老翁差遣便是,何必受這女人折磨。
“還愣著乾什麼,下車,乾正事要緊。”蘇卿眠催促道,順勢在小桃的攙扶下下了馬車,小八捶捶酸麻的腿後也緊隨其後。
下了車,一行人在路上多方打聽,來到一座柴窯處。
柴窯是一塊塊板磚砌成的,正中間開了一個大洞,可以看到工匠們背著個爐子樣式的器具進進出出。
其中有一個身著青衫在旁監工的男子瞧見了他們,便走過來嗬斥道:“去去去,閒雜人等免進。”
蘇卿眠不慌不忙,把手放在背後,緩緩道:“我是來找你們掌櫃談生意的,你這樣做,不怕你的掌櫃責怪?”
蘇卿眠往小桃點頭示意一下,小桃就上前遞了半貫銅錢。
那男子聽著她這話,又收了她這錢,當即換了副臉色,點頭哈腰道:“抱歉,小姐,是小的有眼無珠。你找掌櫃的,他正在偏房喝茶呢。”
“那就勞煩帶我們進去吧。”蘇卿眠挑了一下眉,有錢就是好啊,是人都給三分麵。
“好嘞,三位這邊請。”那男子立馬讓開道路,彎著腰給他們引路,一路引到一座偏房門口。
偏房內正有一個頭戴紫帽身著紫衫的中年男子坐在木頭椅子上悠閒地泡著茶,把第一泡燙過茶具的茶湯衝淋在陶瓷做的貔貅上,再重新倒一壺茶湯放入杯內,剛要飲入口中就被打斷了。
“掌櫃的,有人找您!”青衫男子小心翼翼地敲著房門。
他直皺起了眉頭,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沒好氣道:“進來吧!”
稍後,蘇卿眠就帶著小桃和小八一同走了進來,先禮後兵,蘇卿眠微微對他行了一禮道:“小女姓蘇,是長安街的一名瓷商,想與掌櫃的談一樁生意。”
柴窯掌櫃聞言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一邊拿起桌上的佛珠盤弄了起來,一邊用狹長的細眼打量著在房內的三人。
衣著乾淨整潔,不是個沒錢的主兒,但手上就連頭上一點裝飾也沒有,想必隻是乾點小買賣的平頭百姓,恐怕是想借著談生意的名頭從他這批發瓷器,從而來裝點門麵的。
想到這,柴窯掌櫃鼻子冷哼一聲,直接下了逐客令:“我這不談小生意,各位回去吧。”
“不談怎知道是大生意還是小生意?”蘇卿眠不卑不亢道,直接靠著一旁的椅子坐了下來。
“謔,那你倒是說說是多大的生意!”柴窯掌櫃又重拾起茶杯送入口中,他不信這姑娘家家的能有什麼多大的實力。
“兩百件!”
“噗——”剛送入口中的茶湯還未來得及咽下就被柴窯掌櫃給吐了出來,滿眼震驚,“普通大店一個月起訂量不過七八十件,你確定兩百件?”
“我確定,不過訂貨的類型我得有選擇。”蘇卿眠不慌不忙地說道,“每個月送兩百件瓷器,我得挑中我看中的,要是兩百件我都看中的話照單全收!”
其實這兩百件蘇卿眠就是虛張聲勢的,給這個掌櫃的先畫個大餅。
那柴窯掌櫃滿腦子都是兩百件訂單,拿起算盤撥弄了起來,越算越喜笑顏開,眼睛都快笑得看不見了。
接著他又倒了幾杯茶招呼著蘇卿眠等人喝下:“好好好,早就看出蘇小姐不是凡人,你說訂貨樣式我這就給你安排!”
蘇卿眠接過茶杯,輕吹茶麵,不緊不慢道:“你家這邊哪種瓷暢銷的最快?”
柴窯掌櫃:“青瓷,錦溪鎮文人墨客最多,這種頗受他們追捧。”
蘇卿眠:“所有瓷器價錢如何?”
柴窯掌櫃拿出一個賬單明細表遞給蘇卿眠詳細查閱:
“我們這分普通款和高級款,普通款為八十文、一百文、一百二十文、一百五十文,分彆對應彩瓷、白瓷、紅瓷、青瓷;高級款為:八百文、一千文、一千二百文、一千五百文,分彆對應彩瓷、白瓷、紅瓷、青瓷。”
聽著柴窯掌櫃的報價,蘇卿眠的嘴角就不斷往上勾,早就聽聞錦溪鎮青瓷聞名,便想著過來打聽一下其他的瓷器的價格,果不其然就驗證了自己心中所想:不同地域的不同種類瓷器的價格相差甚大。
像錦溪鎮愛青瓷多,彩瓷就賤賣了一些,但青瓷價格卻比長安街江家窯賣的貴多了。
她要是在這裡進彩瓷,那成本豈不是嘎嘎省,但她的意圖還是不能表現的太過明顯。
蘇卿眠將茶放在桌上,裝作一臉嚴肅:“我是聽聞錦溪鎮青瓷漂亮,所以特地趕過來談生意的,可你這價格居然賣的比長安街那邊還貴,我這生意恐怕——”
話特地沒說完全,就是為了激柴窯掌櫃急起來。
果然,柴窯掌櫃剛還笑不攏的嘴立馬閉了上來,眉頭緊鎖,緩而開口道:“這樣,隻要你能保證你的訂單數量,我就給你長安街一樣的價格,要知道我們這一帶的青瓷可是好的多!”
“可以,掌櫃的爽快!”蘇卿眠笑道,這下彩瓷的價格下來了,其他瓷器價格還能保持均等,這不爽歪歪!
稍後柴窯掌櫃拿來筆硯紙墨,詳細記錄蘇卿眠的要求。
蘇卿眠淺喝一口茶湯,慢悠悠道:“聽好了,我都要高級款式的,青瓷50件,白瓷50件,彩瓷50件,紅瓷50件。每天都送一批瓷器來給我挑選,挑中的留,未挑中的繼續換,每月底按挑中的數量結清。”
雖然表麵上她報的平均,但心底裡已經有了算盤,隻有柴窯掌櫃答應,那她挑的話必是彩瓷多,青瓷少,其他瓷器看著來。
接著她拿出一個荷包來扔給柴窯掌櫃:“這裡麵有5兩銀子,是定金,如果你有違約可就得賠我十倍的全價!”
那柴窯掌櫃見到蘇卿眠拿出來銀子時,臉一下子就笑開花了,也不容多想連忙應道:“好好好,蘇小姐,你吩咐的,小的一定按規矩辦事。”
“行,談妥的話那我們就走了。”蘇卿眠放下茶杯,拍了拍衣裙,起身要離開時,那柴窯掌櫃連忙叫住,從櫃子裡拿出一套茶具和一罐名茶塞了過來,還客客氣氣地親自送他們出去。
真是來時有多嫌棄,去時就有多恭維。
這副場景小桃不禁豎起拇指誇讚道:“小姐,真厲害,一席話就讓他們對咱們畢恭畢敬的。”
“小桃,沒有人會跟利益過不去的,有錢還能使鬼推磨呢!所以,小桃,以後識人要謹慎一點!”蘇卿眠教導道,少時自己也不知道識人,自從一次商業失敗後才知道人心叵測。
小桃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後雙眼警惕地看著小八:“小姐,那我感覺小八公子不是個好人!因為他張了一張臭臉。”
小八不語,目錄鄙夷地瞪了小桃一眼,小桃也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好啦好啦!”蘇卿眠笑道,“小桃,雖然你話沒錯,但你不要以貌取人哦!”
“哼!”小八生氣地拂袖上馬車去,見狀,後麵的一主一仆笑得更歡了,美人就是好看,生起氣來比麵無表情更好看了。